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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梅仪搁下毛笔，苦笑一声，“劳阿槿挂心。我没有生病，是祖母让我装病，以免给沈家丢了颜面。”
沈老夫人嫌沈梅仪丢人。
归宗女，一向被人瞧不起。
“我觉得长姐很好。”沈槿卿肯定道。
沈梅仪轻轻一笑，伸手揉了揉沈槿卿的小脑袋，“阿槿真好。你快去宴厅吧，我在这也好，还落个清静。”
她知道那些小家族的人，向来捧高踩低。
她和离归家后，背后不少人嘲讽奚落，今日见到她，想必也不会收敛。她可不想在自家妹妹的宴会上，闹出不愉快的事。
不如避开他们。
沈槿卿看出她不想参加宴会，没有多说，问道：
“长姐对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她正准备温家的事告一段落后，和她好好聊聊，以后的事。
沈梅仪想了一下道，“出家吧。否则祖母还要操心我的婚事，我不想嫁人了。”
“长姐有考虑过做女官吗？”
沈梅仪一愣。
女官。
这个词，对于她来说，十分陌生。
虽然她年少时便被封为淑君，获得了做女官的资格，但女子生来便以嫁人为最重要的事，沈家从未考虑过女官，她，自然也没有想过。
“出家看似能避开红尘俗事，但长姐心有挂念，你避不开。”沈槿卿一眼便看透了她最终的结局。
出家，不过一时安逸。
沈老太太但凡用姚氏或沈棠仪威胁一下，沈梅仪就不得不听从安排，嫁人给沈家谋取利益。
她弱小没有能力，却有想要保护的人，那便只能牺牲自身。
沈梅仪一怔，渐渐反应过来。
阿槿说的对。
她出家，是不想祖母给她再说婚事。但，她真的能避免吗？
“可是我没有经验，我不知道能不能行。万一我要是做的不好，怕是祸及家族……”沈梅仪一时犹豫。
“不论如今的女选变成了什么，它最初是为了选拔女官制定的。你获得了资格，你是被选出来的人呀，长姐。”沈槿卿认真道。
沈梅仪一怔，如拨云见月。
你刻苦读书，通过了府选、省选的选拔，学了一堆知识，本就是被选出来做女官的人啊。
沈梅仪自从和离以后，觉得自己的这辈子已经完了。只能找个僻静地躲着。
而今，她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当然这条路，并不容易。
可是，她想往前走。
她想起了那日马车里，阿槿说，因为我们弱小啊。
想起二叔被贬，温谦就瞬间对她变了嘴脸。
想起沈家由盛转衰后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女官并不是一条容易的路，但她有了方向。
“阿槿，谢谢你。虽然我不知道能不能行，但——”沈梅仪认真下定了决心：
“我想试试。”
沈槿卿眉眼微弯，“长姐好好准备！”
她能救沈梅仪一两次，但不能救她一辈子。
人贵自救。
沈梅仪若立不起来，没有人能永远护着她。
……
沈槿卿去了寒梅苑一趟。
再去待客厅时，便晚了一些。
沈家大爷在外任官，沈家三位公子在书院求学，一位随父亲在任地，仅有一个八岁幼童的沈五公子在家。
这些书院是封闭的，只有休沐才能回家。参加宴会这种理由，自然请不了假。
沈家排行二、四的两位小姐也是因此，没能出席。
沈槿卿到的时候，沈荷仪正和沈素儿站在一处屏风后低声交谈。
“三姐你快看，和我父亲说话的那位，就是祖母为你相好的夫家！”沈荷仪的声音热情又雀跃。
那和沈海交谈的男客，是个比沈海年龄还大十来岁的男人，留着一撇山羊胡，大腹便便，满脸油腻。
沈素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他还没娶妻吗？”
“当然娶了，让你去做妾呀。”沈荷仪笑嘻嘻道。
沈素儿被吓到了，“什么？”
“三姐，虽然他年龄大了一些，但可是正五品的户部郎中，调派平江府公干，不日就要回京城了，到时候你就要去京城过好日子了，祖母对你可真好啊！”沈荷仪故意夸赞道：
“听说他府中主母是个宽容大度的，帮他张罗了一堆妾室，你去了那主母必然也会好好待你的。”
沈素儿脸色惨白。妾室身份卑微，还孤身去外地，她便是死了，远在平江府的沈家也鞭长莫及。
对方妾室众多，花心好色，每一条都是坑。
这就是一个大火坑。
“三姐姐怎么不高兴啊？莫非是嫌弃祖母给你找的人家不好吗？你没上过学，又是庶女，祖母便是想给你选望族公子，也是痴人说梦。”沈荷仪说着，仿佛说错话一般故意掩口：
“三姐对不起，我就是心直口快，你别介意。”
沈素儿惨白着脸，声音颤抖，“我……我不想当妾，也不求望族公子，寻常人家就好。”
“你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嫁给五品官的。”沈荷仪故意道。
“你既然这么羡慕三姐姐，那这门好婚事，不如让给你了。”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沈荷仪和沈素儿同时回过头。
原是沈槿卿进来了。
“七妹妹，我还要上学呢，没有三姐姐这样的福气。”沈荷仪皮笑肉不笑，心底却在冷笑，你还替别人打抱不平？
你也要去做妾了！
她知道沈槿卿口齿伶俐，怕和她对上吃亏，立即便转身去寻沈苓仪。
沈素儿又悲又苦，红了眼框。
“三姐姐，此事有些蹊跷。一般来说，祖母不会让你做妾的。”沈槿卿提醒。
这倒不是沈老太太仁善。
而是妾室并不算姻亲，想借着姻亲的关系行事，那首先便得先是妻位。
以沈老太太的盘算，她可能会给沈素儿找残疾的世族子弟，或死了原配的年长者做续弦，绝不至于让她给一个五品官做妾，这不符合她的利益。
除非，对方是朝中重臣或皇亲国戚。
这是不是姻亲就不重要了，能攀上就行。
但这一桩婚事，显然不是这回事。
“那……那她刚才在骗我吗？”沈素儿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沈槿卿摇摇头，“应该不是。而是想解决这桩婚事，要先知道起因。”
正在两人说话间，姚氏来了。
她脸色不好，一看见沈素儿，便惭愧地撇开眼。
“母亲！”沈素儿唤了她一声，眼泪忍不住啪嗒落：“听闻祖母要让我去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