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槿卿走近。
孟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家殿下,十分自觉地退后两步。
从那些山贼的口供,他已经知道……
就在刚才他们赶来之前,这位闺秀竟然叫他们殿下“夫君”。
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把独眼龙又严刑逼供了一遍。
而且殿下竟然没让一个叫他夫君的女人立即滚……
殿下以前对喜欢他的女子,那可是拒人千里之外。
“殿下,不知可有随行大夫?能帮我长姐看看吗?”沈槿卿客气询问。
戚宴看了远处的沈梅仪一眼。
这才像是一个大家闺秀遭遇山贼以后,一路颠簸逃亡的正常反应。
镇定如她,淡然如她,甚至还会驾车的少女,怎么都让人觉得,意外。
“孟绪,派人。”戚宴吩咐了一声。
孟绪立即领命,“是。”
景王殿下出行,随行的大夫、厨子、奴仆等,一应俱全。
沈槿卿眉眼微弯,“谢景王殿下。”
她转身随着孟绪走了。
戚宴的视线在她的柔夷上略略停顿,眸光微暗。
大夫给沈梅仪开了药。
她喝过以后,终于停止了呕吐,恢复了些许元气。
沈梅仪躺在马车里休息。
沈槿卿在车外,向着孟绪和大夫致谢。
“沈七姑娘不必客气,臣只是奉命行事。”孟绪笑眯眯,递给沈槿卿一枚核桃大小的药瓶:
“这是殿下赐给你的御药。”
沈槿卿心底一跳,但表面上却是含羞带怯接过药瓶,“谢景王殿下。殿下如此厚待,小女要亲自去谢谢殿下。”
“殿下已经回城了。吩咐我护送两位回去。沈七姑娘的谢意,就留到下次吧。”孟绪和气笑道。殿下上心的人,他自然也会格外客气。
孟绪派了一支禁军,亲自护送。
沈槿卿回到了马车里,打开药瓶盖,里面盛着淡绿色的膏霜,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阿槿,这是什么?”沈梅仪好奇问道。
沈槿卿答道,“凝雪霜。”
这皇家御药,她以前用过。愈合外伤,不留疤痕。
“殿下赐药给你,是有何用意吗?”沈梅仪听见了马车外的对话,她总担心自家妹妹的一番算计,惹怒了那位天上明月。
沈槿卿摊开双手,掌心一道道伤痕,全是被缰绳勒破的。
“啊!阿槿你受伤了,怎不早说!”沈梅仪顿时心疼坏了,忙坐起身来,拉住沈槿卿的手腕,“你别动,我给你上药!”
“谢谢长姐。”沈槿卿任由着她给自己上了药。
手上的伤,她一时没注意。
对于清宁郡主来说,便是身中数箭,也能面不改色打完一场战以后,再抬下去取箭。
这不过些许破了皮的小伤,不值一提。
过两日就能好。
她哪有那么娇贵。
但沈槿卿的视线在凝雪霜上略略停顿,她现在已经不是扛着云氏荣光不能喊疼不能退后的清宁郡主,她可以示弱,可以娇弱,这才更容易达到她的目的。
倒是戚宴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这种城府极深手段狠辣之人,竟也会怜香惜玉?
……
戚宴当然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
但对于甚合他心意的小狐狸,他多少有几分不同于旁人的纵容。
纵容她的胡说八道。
也纵容她,拿他当刀。
……
沈园,仙鹤堂。
逃回来的仆从,连忙禀报。
沈老夫人又听说沈槿卿遭了山贼,她一时间也拿捏不准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又惹到了世子?”
“老夫人,那个独眼龙,上个月知府还发了通缉画像,是隔壁县城的流窜土匪啊!”管家提醒道。
沈老夫人登时变了脸色,“那还不快派人去找!”
一旁的姚氏吓的冷汗直冒,瘫坐着站不起身,倒是薛氏幸灾乐祸,表面上却担忧道:
“已经过去这么久,只怕什么都迟了!”
两个如花似玉的千金,落入土匪手中,就算还活着,还能有什么用处?
沈家立即派了人去搜寻,却没能找到人。
就在此时,门房传来消息,两位小姐自己回来了。
孟绪的禁军送入县城,沈槿卿就谢过他们的好意,让他们不必护送了。
皇家禁军亲自送到家门口,未免太惹眼。
低调。
沈老夫人见两人衣裳整齐,没有被摧残,松了一口气:
“你们能活着回来就好。”
薛氏非常可惜,这两人怎么就活着回来了呢?
眼珠一转,道:
“派出去的护卫没找到你们,大家都以为你们被土匪抓了。你们回来的也太晚了,只怕外人不信,你们没落入土匪手中。”
不等两个闺秀说话,沈老夫人已经冷下脸道:
“封口!今日她们遇到土匪的事,不可走漏任何消息!”
“母亲,怕是已经迟了。我听见府中好些丫鬟在议论,这消息想必早就传开了……”薛氏故意道。
消息当然是她让人传的,不管她们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要让两人身败名裂……
“没有主子的命令,就敢胡乱传消息,沈家的丫鬟,这么没规矩?”沈槿卿抬眸看向沈老夫人,淡淡道:
“祖母,大伯母治家不严啊。”
姚氏好不容易看见女儿活着回来,又听闻这些糟心事,立即上前一步道:
“母亲,儿媳有罪,竟然让这些奴仆乱嚼舌根,毁主家名誉,儿媳必定追查到底,严惩不贷!”
薛氏脸色一僵,这就是要治她手底下的人了?姚氏怎么敢?
但沈槿卿故意指责姚氏治家不严,姚氏认错补救,理所当然,名正言顺,一时间都没有她插嘴的份。
沈老夫人看的明明白白,但她恼薛氏不识大体,竟然纵着奴仆非议,坏沈槿卿的名声,倒也没有阻止,而是指责沈槿卿道:
“你出门太不小心了。如今坏了名声,便是将那群奴才打杀了,又能有什么用?”
姚氏都要替女儿和侄女委屈死了。遇到土匪这种事,还要怪当事人吗?她们再小心能有什么用。
薛氏努力平复一口怒气。虽然折损几个奴仆,坏了沈槿卿的名誉,倒也不亏。
但……
“祖母容禀,我和长姐,承蒙景王殿下相救,并没被土匪掳走,长洲行宫的禁军都可以作证。”沈槿卿慢悠悠说出了真相。
满堂寂静。
沈老夫人回过神,忙急不可耐追问,“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