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是平江府四大望族之一,长洲县第一簪缨世家。
家族子弟世代为官,进士及第的牌坊无数,祖上也出过几个正一品重臣。
这几代没落一些,但底蕴匪浅。
这样的大族婚嫁,必定是门当户对的百年世族。本不会和沈家这样的小世族做亲家。
但当年沈正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温家想搭上沈正,为温家子弟在朝中铺路,便为温家嫡次子温谦,娶了沈家长女沈梅仪为妻。
婚后次年,沈正出事,温家这打算便落空了。
马车里。
“母亲,您知道梅儿的。她向来温柔善良,绝不可能谋害妾室。”姚氏慌了神,焦急地眼神祈求看着沈老夫人,眼泪簌簌:
“您救救梅儿,她是无辜的。”
沈老夫人比她更清楚,沈梅仪小心翼翼维护着两家的联姻,她怎么可能谋害妾室?
“哭什么,像什么样子。别丢沈家的脸!”沈老夫人冷着脸,心底对她非常厌恶。
姚氏出自商贾,是早些年沈家还没发迹之前定下的婚事,那时也算门当户对。
长子高中进士,沈老夫人就想悔婚了。
只可惜当时沈老太爷还没病故,他一言九鼎,信守承诺,不肯毁约。沈老夫人无可奈何,只能认了。
如今她更觉得自己眼光独到。
商女就是不堪大用!真是不配为她沈家长媳。
沈老夫人气恼道:
“她自然不敢做这种事,但温家人不是傻子,既然敢光明正大叫我们去领人,必然是人赃并获,罪证确凿。”
她心底也觉得棘手,沈家长女摊上这种罪名,那沈家其他千金,还怎么嫁人?
世族千金的名誉,一损俱损。
这毁的可不止是一个沈梅仪。
她亏不起,她还指望着用小辈联姻。
但面对高高在上的温家,她委实没有底气能证明沈梅仪的清白。
姚氏一听这话,差点又晕了过去。
身旁的沈槿卿稳稳扶住她,少女不急不缓的声音,淡淡道:
“大伯母,您别担心。长姐不会有事的。”
刚才姚氏浑浑噩噩,连站都站不稳。沈槿卿扶着她上马车,顺势就留了下来,没走。
沈老夫人心思都在温家,没空理会她,此时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看向她:
“你怎么也跟来了?这种事,你一个闺阁女子,不该掺和。”
“我担心长姐。”沈槿卿答道。
姚氏宛如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槿儿,你刚才说梅儿不会有事。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沈老夫人却不抱希望,她一个小女孩,能有什么办法?
“嗯,有。”沈槿卿点头。
沈槿卿如此肯定,姚氏反而不信了,她觉得小侄女是在安慰她。也不再多问,只是抱着沈槿卿掉泪。
直到马车抵达温家门口。
姚氏拼命止住眼泪,她心底难受至极,但为了女儿,也得忍着,不能丢女儿的颜面。沈槿卿命冬棋给她稍稍补了一些胭脂,但红肿的眼睛却遮不住。
管事将沈老夫人一行人引入内宅。
眼前的场景,让刚刚止住眼泪的姚氏,眼泪刷刷往下掉。
庭院里。
一袭素衣的女子,跪在地上。她青丝散乱,手中一把剪刀,抵在脖颈处。
雪白的脖颈已经被扎出了一个血洞,鲜血直流。
“梅儿!”姚氏惊呼一声,就要冲上去。
沈梅仪却含泪喊道,“母亲,你别过来!今日我以死明志,我没有谋害妾室,我证明不了我自己,我唯有一死,不辱我沈家门楣!”
“梅儿——”姚氏听见这番话,急的差点晕厥。
沈槿卿和冬棋一左一右搀扶着她,才堪堪没让她摔在地上。
沈老夫人原本焦躁的心情,在看见这一幕以后,反倒放下心了。
大丫头是个懂事的。知道怎么护着沈家。
“沈老夫人,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她谋害妾室,罪证确凿,还不肯认,在我们温家闹死闹活,这是要做什么?”温大夫人不满抱怨。
温大夫人是温家长媳,温谦的生母。
她旁边立着锦衣华服的温谦,一脸厌恶和嫌弃,不屑于看沈梅仪。
两人身边簇拥着一堆奴仆。
而与之对应的沈梅仪,孤零零跪在地上。
“我的梅儿绝不可能谋害妾室!”姚氏气急了,眼看女儿都要自尽了,什么也顾不上,急急道:
“这些年,我家梅儿给温谦纳了多少妾室?她何曾善妒吃醋?”
温大夫人嗤笑一声,“那都怪她自己生不出来。嫁我温家六年,却未能给我儿诞下一儿半女。纳妾不是她该做的吗?她平日里装着贤良,但眼见小妾怀孕,她装不下去了呗。”
“温谦庶子庶女一堆,我女儿何曾不能容人了?怎么就容不下这一个?”姚氏气道。
温大夫人冷哼一声,“那谁能知道呢。她将小菊推倒流产,人证皆在。你们要是不把她领走,那就不能我们怪温家不留情面报官。”
“温夫人不必报官。我家梅儿既然愿意以死明志,我相信这其中必然有误会。你们不信她,这温家她自然也是待不下去了……”沈老夫人不急不缓道,“梅儿,与其背负恶名苟活于世,不如留个清白在人间,祖母信你。你是好孩子。”
沈老夫人心知,逼死儿媳的名声,温家担不起。
沈梅仪一死,反倒是她掌握主动权,温家得想法和她谈判,让逼死变成“病逝”。
到时候沈家的名誉保住了,利益也有了。
所以她很赞同,沈梅仪现在自尽。
她不死,罪名洗不清。死了,这一局反倒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