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爱丽儿不是唯一一个因着迷于什么东西而感到心烦意乱的人。陆地上，朝阳从城堡上方升起，亚历克王子的养母塞利娜王后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吉姆坐在王后的右边，王子的座位空荡荡的，十分显眼。

吉姆正在报告上次海难的最新情况。“恐怕大多数货物都毁了，”他说，“亚历克受了点小伤，多亏了他的勇敢，大家才能安然无恙。”

勇敢一直都是亚历克最值得称赞的品质之一，但王后也常常因此而担心。虽然吉姆说亚历克受了点小伤，但儿子被送到城堡的时候，整个人昏迷不醒，额头上还流着血，这对王后来说可就不是受了点小伤了。

他没事，王后提醒自己。她看了看吉姆。“好吧，感谢上天，没有人员死亡。”

吉姆点了点头说：“确实。”

王后叹了口气。“他就是不肯安分地待着，他天性如此，我很担心。这么危险的航行他也要去……”亚历克走进房间，打断了她。他头上缠着绷带，面色苍白，不过总算是愿意起床了。

“有那个女孩的消息吗，吉姆？”亚历克问道。

吉姆和王后交换了一下眼神。他经历了这么多，脑子里想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这个？

“吃点东西吧，求你了。”王后说。她还让厨师做了亚历克最喜欢的菜。

“我们找过了，殿下，”吉姆对亚历克说，“没有什么女孩。”

“你上岸之后才昏迷的，真是太幸运了。”王后补充道。

亚历克摇摇头，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固执。“她真的存在。她救了我。”

“坐下，亚历克。”

“我不饿，母亲。”

为什么孩子们总是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呢？她像他这么大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难对付。

“我很担心你，”王后说，“经历过海难之后，你就变得不像你自己了。”

亚历克转向吉姆，说：“你搜过附近的岛屿了吗？”

“还没有全部搜完，但是——”

“我会搜完的。”

对话进行到这一步，塞利娜王后必须站出来说两句了。“不行，你不能去。痊愈之前，你不能离开这个城堡。”王后心想，更何况还是去找一个根本没人见过的神秘女孩，那就更不能去了。

亚历克扯下头上的绷带。“找到她我就痊愈了。”

王后双臂交叉。“别想着拿这个女孩当借口跑出去，然后不顾生命危险去什么商船上冒险——”

“冒险？”亚历克难以置信地说道，“我是在了解其他文化，好让我们不会落后于人。你知道我们上次航行，用我们的手杖换来了二十箱奎宁吗？在其他国家，奎宁是用来治疗疟疾的——”

“那这二十箱东西现在在哪儿？在海底。”亚历克的出发点很好，但是没能帮他说服母亲。“首相，我们的海域今年发生多少起海难了？”

“六起，陛下。”

王后得意地点点头说：“你听见了吗，亚历克？”

亚历克抑制住沮丧的怒火。“当然听见了。”

“海难、飓风——海神在和我们作对！我要和你说多少遍……他们在侵蚀我们的土地，想把它抢回去。”他怎么就不明白大海有多危险呢？“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会把我们全都杀掉的。”

亚历克讥讽道：“真荒谬。”

“难道不是吗？”他的妈妈问道，“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就是海难把你带到我们身边的？”那一天她记得清清楚楚。亚历克当时那么小，能活下来真的是个奇迹。他被紧急送到城堡，王后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孩子。不过她还是很担心这个小孩活不过当晚。但他一直很坚强。

塞利娜王后看着儿子。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像当初一样，是个坚强的斗士。“前几天我差点就失去你了。”她提醒亚历克，他好像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王后知道亚历克会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但她就是忍不住会想：大海要把亚历克夺回去了。把亚历克卷入危险的海域，或许就是海神为了恢复平衡而打的主意。塞利娜王后的决心已定。“不能再这样试探命运的底线了。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亚历克愣了愣，皱着眉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里才是你的责任所在。所以，你不能再去航海了，也不能去找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女孩了。”

“她确实存在，”亚历克坚持自己的想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只不过我不知道她在哪儿。”说完他气呼呼地冲出了餐厅。

王后看了看吉姆，叹了口气，说道：“好吧，这下好了。”

她知道亚历克不爱听这样的话，但只要能保亚历克周全，她什么都愿意做。她已经失去丈夫了，不能让儿子因为愚蠢而丢了性命。

亚历克顺着城堡的小道往下走，走到布满岩石的海岸边。心累的时候，这个海滩就是他心灵的归宿。亚历克看着一波波海浪打在岩石上，然后又汇聚在一起，就像他现在的思绪一样杂乱。

他知道那女孩是真实存在的。印象中的画面很朦胧，但回忆是真真切切的。他还记得她那手指温柔地拂过自己头发的感觉；他还记得，他短暂地睁开眼，看到了她的侧脸。而他印象最深的是她的歌声，自他获救开始，她那美妙的歌声就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长久以来，亚历克最想要的东西就是自由。他不讨厌王子这个身份，他热爱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但他总觉得，身边没有知己，无人可以倾诉，心里总是充满了空虚感。王子这个身份总让他觉得负担很重，但他出海航行的话，便只有吹在脸上的咸咸的海风和等待着他的新鲜事物。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空虚感才会消失。

亚历克告诉母亲的以及他自己对外宣称的，一直都是要去看看这个世界，这不是什么过分的想法。但现在呢？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直想着要去找到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孩，就好像自己已经深陷在她的歌声之中无法自拔了。

他的人生就像一连串无解的问题。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他和他的人民？他不想让“她在哪里？”变成另一个无解的问题。母亲可能不会理解吧，但是他真的忘不了那个女孩。

这么多年来，亚历克第一次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开始萌芽了。女孩的歌声又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他闭上眼，微笑着，海浪随着歌声，拍打着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