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丁坐在突起的岩石上,远远地看着爱丽儿,他心想,自己是不是老了,也可能是自己视力衰退了,否则不会有其他合理的解释,爱丽儿竟然在做这种事情。塞巴斯丁知道,这事儿最终会怪罪到他的头上,然后国王会把他切成片,让人类吃掉。
他还这么年轻,怎么能被吃掉!
史卡托突然俯冲过来,停在塞巴斯丁的头上。塞巴斯丁更痛苦了。他拍打着史卡托,发出痛苦的声音,说:“走开,你这个蠢货!”
“哦,嘿!”史卡托说着,连忙走开。“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她抬起头,发现了刚才吓坏了塞巴斯丁的那一幕:爱丽儿,美人鱼公主,半躺在沙滩上,照顾着昏迷不醒的人类王子。史卡托震惊地眨了眨眼。“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史卡托想看得清楚一点,便往前跳了几步。“啊——啊!”塞巴斯丁惊呼道,他可不需要这个大嘴巴的家伙来把事情搞得更糟。“你听我说,小鸟!国王绝对不能知道这件事。我们要忘了这一切。”史卡托没理他,塞巴斯丁便拉了拉她的翅膀,搞得史卡托嘎嘎直叫。“你在听吗?”
史卡托瞥了瞥塞巴斯丁,又把目光转向爱丽儿。“在听。”
“这很重要,小鸟。你不告诉他,我不告诉他,我就没事了。明白了吗?”
史卡托使劲儿点头。“明白了!”她顿了顿,垂下肩,困惑地皱着眉。“抱歉,你刚说什么来着?”
塞巴斯丁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爆炸了。“我死定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爱丽儿把亚历克放到岸上。“一定要平安无事啊。”爱丽儿一边祈求着,一边清理他身上的海藻。爱丽儿轻轻地抬起亚历克的头,看见他的胸脯开始有了起伏,她松了一口气。亚历克的眼睛虽然还闭着,但他活着。
爱丽儿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试图赶走心中残留的恐惧。看见亚历克慢慢沉入水中,四肢无力,昏迷不醒,爱丽儿便毫不犹豫地去救他了。她知道,她的父亲甚至姐姐们都会觉得她太鲁莽了。但看着眼前的亚历克平安无事,爱丽儿便觉得没什么好后悔的。
此刻的亚历克看起来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爱丽儿很是心疼。川顿国王总是说,人类是多么巨大,多么可怕,多么危险。可她面前的亚历克,浑身湿漉漉的,身体还打着战,他那么努力,但还是让自己身处险境。爱丽儿想,父亲对人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爱丽儿用手指轻触亚历克的脸颊,看着他在晨光下的模样。她想和亚历克坐在一起,畅聊彼此想去探索的美妙世界。她可以和他诉说,作为海洋之王的女儿,她受到了多少束缚。爱丽儿知道自己还不够了解亚历克,但自从听了他在船上说的那些话,便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和他分享内心深处的想法,他一定也会懂的。爱丽儿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爱丽儿把亚历克的头发拨到一边,哼起歌来。她发现亚历克的额头上有一道伤口,一定是船散架的时候砸到他了。爱丽儿用冰凉的手指轻抚着那道伤口。她的轻抚让亚历克动了一下。他本只是恢复了一些意识,可当爱丽儿唱起歌,歌声和他的心灵融合在一起。
爱丽儿很愿意陪在亚历克身边,可岸上传来了说话声,她只好告诉自己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了。“搜查海湾,伙计们!”有人喊道。一群人从不远处走来。他们一定是来找王子的。趁他们还没发现自己,爱丽儿赶紧潜入了水中。
爱丽儿才刚刚离开,搜寻的人们就发现了亚历克,他们顺着礁石朝他走去。爱丽儿浮到水面上,躲在一块突起的礁石后面,看着他们把亚历克带走了。
“他还活着!快禀告王后!”一个人喊道。
爱丽儿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她知道,这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也许某一天,命运会让她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在海洋的深处,乌苏拉正透过她那巨大的黑珍珠看着爱丽儿。小美人鱼在轻声哼唱,悠然神往,如痴如醉。乌苏拉笑了。这也太容易了,美人鱼爱上了人类,她一定觉得自己找到了知己。乌苏拉翻了个白眼。这世上哪有什么知己。
“等老父亲发现了再说!”乌苏拉咯咯地笑了。这真是太好了。川顿国王会到海面上去大闹一番,而这个小女孩则会落到乌苏拉的手里。一切都太完美了。川顿国王的权力本就该是乌苏拉的,在她夺回权力之前,爱丽儿甚至都不会察觉,自己只是她棋局里的一枚棋子。乌苏拉最后看了眼爱丽儿然后离开了。她还有正事要做。
“爱丽儿,你能帮我一下吗?”
爱丽儿毫无反应,场面开始尴尬起来。玛拉叹了口气,烦躁地和其他姐妹对了对眼神。都不知道这是爱丽儿今天第几次无视她们了。她整个上午都在自顾自地哼歌,懒洋洋地转着圈儿。爱丽儿一直都比其他公主更容易做白日梦,但今天她似乎到达了一个新的境界。
“爱丽儿!”玛拉喊道。
“哦!”爱丽儿吓了一跳,连忙朝玛拉游去。“当然可以啦,当然。”
七位公主都在人鱼礁清理最新的沉船残骸。这次海难对海洋的破坏程度可以说是触目惊心。原本美丽的珊瑚礁,现在被金属、木头、渔网和碎玻璃所覆盖。玛拉仔细地检查着几个受损严重的珊瑚,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人类不知道自己的沉船会造成多大的破坏吗?”她质问道。
“我觉得他们并不想遇难。”爱丽儿唐突地说道。
凯斯皮亚从沉船的主桅杆上解开一根绳子,这根桅杆压断了一大片珊瑚。她对着最小的妹妹摇了摇头,说:“他们都不在乎的,爱丽儿。要花上几千年,这片珊瑚才能恢复如初。”
“他们也差不多杀尽了蕨类。”英提娜补充道。
卡琳娜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如果他们有机会的话,也会杀了我们的。”
爱丽儿使劲地摇了摇头。“不!不,不是所有人类都是那样的。”
珀拉嘲笑道:“哦,你怎么知道?你又没见过人类。妈妈去世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爸爸不让我们到海面上去。”
“嗯……”爱丽儿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彼此之间都不一样,人类为什么就完全一样呢?”
她不会理解的,爱丽儿的姐姐们心想。还没等她们多聊几句,一个新的身影就出现了。川顿国王警惕地看着小女儿,姐姐们都挺直了身子。
“人类是什么样的?”
爱丽儿睁大了眼睛。“我的意思是——”
“看看他们的沉船残骸造成的破坏!”塔米卡打断道。
川顿国王认真地看着这幅场景。他想起了那群鲁莽的野蛮人的真面目,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烧,他愤怒地把三叉戟扔到沙子里。“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生物,污染我们的水域,破坏我们的礁石,毫不尊重海洋的平衡。”川顿国王从礁石上举起一根巨大的船梁,爱丽儿的姐姐们点头表示同意。
这边,爱丽儿则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尊重平衡的又不是只有他们。”
大家都看着爱丽儿。可她咬了咬嘴唇,然后飞快地游走了。
“爱丽儿,你要去哪儿……”玛拉摇了摇头,恼怒地叹了口气。姐姐们看着爱丽儿离去的样子,相互对了对眼神。“她这是怎么了?”
珀拉消除了玛拉的担心。“哦,她只是到了不愿意和姐姐们一起玩儿的年纪罢了。”
“没错。”凯斯皮亚表示赞同,她咧着嘴笑了。“你们还记得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吗?”
玛拉哼了一声,姐妹们都咯咯地笑了。她们都记得自己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尤其是当初恋出现时,自己便什么也顾不上了。爱丽儿一定是到这个阶段了。
姐姐们热烈地讨论着到底是哪一位幸运的人鱼被爱丽儿看上了,谁也没发现,这个话题引起了川顿国王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