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京台这个归三县垴管辖的小自然村就坐落在三县垴下的白土岭上,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在太行山的崇山峻岭中,鲜有像望京台村基座下几十丈深的厚土。这厚土细腻滑润,俗称观音土。在青黄不接无以充饥的时候,乡亲们用这土掺些树皮、树叶或榆钱柳絮,还可以暂养生息,苟延时日,以待麦黄。
望京台几十户人家大都姓乔,都是明朝来自洪洞大槐树下的移民。是否与乔家大院的乔姓是一脉,有待考证。要说乔姓的人丁还是比较兴旺的。按祖谱推算,从洪洞迁来时就小两口,二十几代以后就繁衍成了几十户人家。可是到了乔峻岭父亲这一辈又都是三代单传,在乔峻岭之后母亲又生了个弟弟乔峻山,算是给人丁兴旺的祖上又挽回了一点面子。
民国时候的晋奉战争期间,和三县垴连襟的望京台乔家,驻扎过奉军的一个跛脚旅长。这跛脚旅长有一个不离左右的独眼幕僚,善观风水。这独眼风水先生驻扎几个月开拔的时候,曾给乔峻岭的爷娘说,乔家的阳宅和阴宅都是风水宝地,嗣后可望腾达,生子有贵,从伍能熬到师长旅长,坐衙当在六品以上。只是联姻须防“白虎”克夫。寒门生贵子,不管家境多苦,一定送儿上学堂,能上多高上多高。
过了十几年,爷爷积劳成疾下世去了。乔峻岭的娘却死死记住了风水先生的嘱咐。养女都不送去念书,只让推碾倒磨拾柴剜菜做女红,过十六岁就打发出嫁了。直到有了乔峻岭,才竭尽全力供他上学。乔峻岭长到十八周岁的时候,便是三乡五里人见人夸的棒小伙子了。那时候还没有帅歌靓妹这些时髦词。老少婆姨们扎堆做营生的时候,自然免不了鸡一嘴鸭一嗓地评价谁闺女长得好看顺眼,谁家小子如何俊气等等。
乔峻岭并没有像风水先生预言的那样上学堂一直就成了官人。高中还没毕业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学是没得可上了,回村劳动了两年以后就当上了大队的会计。那些年峻岭娘曾经疑惑过风水先生的断言,在这穷山沟的大队里当个会计,顶多相当于旧社会的账房先生,这算个什么品级的官呀?
然而,又过了两个年头赶上冬季征兵,接兵部队首长一眼就相中了乔峻岭,到了部队扎实肯干的乔峻岭很快就班长、排长、连长、营教导员……一阶连一阶地提上去了。当然啦,离风水先生所预言的师长旅长那个官位是“隔着黄河握手,还差得远着哩”。当娘的心里虽急盼,可也不是性急能办得了的事。但是心里还是可以自我安慰,俺嫁乔家在望京台这黑紫老山沟里没有白熬几十年,总算是大小有了个官。
望京台这个小自然村确实是太行山中难得的一块宝地,坐北面南,厚土灵岩,站在台上视野开阔,一览无余。老辈人以为,这望京台在天高云淡能见度好的时候可以望见北京城的意思。山里人的思维总是有些牵强附会,在几千年中央集权制的国度里,心向京城的想法也非常可以理解。然而仔细考证起来,望京台这些山野地名,恐怕比明朝燕王扫北建幽州城的年代还要早几百年噢。夏河市及八圣山周围,因为是战略要地,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诸候立国建都,而在后来历代的纷争中,又多有割据鲸吞,拉锯式的对峙也经常存在。至少在南北东三个方向都有小国建过都城,所以望京台所望的方位也很难确定。
但是不管怎么说,望京台虽然是个小小的自然村,多少总还是有些“王者之气”。乔峻岭的弟弟乔峻山,已经当了三十多年三县垴这个行政村的党支部书记了。近几年又连选连任村主任,是一马双跨的双天官呢。望京台的土著居民中虽然没有出个京官,但是抗战时在此地住过的八路军干部,有好多解放以后进北京当了大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