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崎仰望着卧室里昏暗的天花板。
点开枕边的手机一看,时间已过三点。他转头看向邻床,人美和明日马睡得正香,腿都露在了毛巾毯外面。
正崎毫无睡意,确切来说,是他自己不想入睡。要思考的事太多,一件件捋下来,自然而然就到了深夜时分。
他清空大脑,从头思考起事件的源头。
一切都始于药物阿格拉斯的研究造假行径,与这件事存在些微联系的麻醉科医生因幡信,不明不白地自杀身亡。
目前还没有出现能够证实阿格拉斯事件与因幡的自杀存在联系的线索,扣押品里偶然夹进去的那张纸,只是机缘巧合下把他们引导到了因幡信的自杀现场。目前来看,两起事件之间似乎毫无关联,相关信息太少,再怎么推理也得不出有用的东西。现在要做的是等待其他新的情报出现。
正崎转而思考起当下可以推理的部分。
因幡信的自杀。
一场耗时三十小时的缓慢死亡。
正崎发挥自己的想象,探寻着因幡选择这种死法背后的缘由。到底是什么样的缘由让因幡选择用这种方式自杀呢?
或许是……对生命的眷恋?
因幡会不会是打算在死亡之前留出一些时间,与自己的人生告别呢?要是他希望在静待死亡来临的过程中回首自己四十三年以来的人生,那么预留较长时间追怀过往的举动就可以理解了。拿三十小时回首四十年的人生,其实也不算漫长。
只是这么一来就不符合自杀者通常的逻辑了。
自杀对精神和肉体的消耗极大,只有做好了相当程度的心理准备后才可能实行的破釜沉舟之举。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自杀者往往极度畏惧自杀失败,会竭力杜绝动摇决心的行为。
他们倾向于只要开始就无法结束的极端方法,像跳楼、卧轨这样瞬间终结一切,不容分说就斩断对于生命的留恋,毫无回转余地的死法。
然而因幡信的自杀方法却背道而驰,他在死前为自己预留出的漫长时间大概会轻易动摇自己的决心,随时都能取下来的麻醉面罩同样如此。只要因幡信本人不想死了,他任何时候都能停止自己的自杀行为。因幡信选择的是一种过于缓慢、完全靠不住的自杀方法。
那么,因幡信有没有可能是“畏惧死亡”“指望中途还能反悔”呢?
然而如此一来,他大费周章的死亡准备就显得有违常理了。特意在家中备置全身麻醉机,又在繁忙的工作中请了两天假,然后走向死亡,哪一步都不像是有中途反悔、重新回归日常生活想法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正崎躺在床上,大大叹了口气,越想越觉得因幡的自杀不太对劲。按照常理思考下去,总能发现解释不通的地方。
正崎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张纸。
怪异的自杀,怪异的纸张,两者都有一个共通点——不正常。
因幡信的反常是确信无疑的。
他究竟反常在哪里呢?
怀着疑问,正崎终于在凌晨四点多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