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市的夏天和省城兰河比起来,还是比较凉爽的,只不过略微比省城干燥一些罢了。在西河市一个难得的微风送爽的夏日里,左竹勇到西河市上任了。
左竹勇的到来,受到了西河各界、各行各业的热烈欢迎。市上干部大会开过后,四大班子领导为左竹勇举行了隆重的欢迎酒会。在欢迎会上,左竹勇说省上派他来西河工作,他很高兴。他说,他是从西河出去的,他对西河的感情很深,也知道振兴西河的“瓶颈”在哪里。
在他的就职演说中,他提出了转变观念,开拓进取,文化搭台,经济唱戏,通过挖掘西河历史文化,举办“振兴西河传统文化节”等形式,把西河的文化产业搞上去!把西河的经济建设搞上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愿带领全市两百万人民努力奋斗,死而后已……
他没有按照秘书写的稿子照本宣科,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即兴演讲。他充满激情的就职演说,引来了满堂掌声。此时此刻,左竹勇很清醒,他知道一般的就职演说是没有实质内容的,更没有具体的措施。他认为,那是新领导不熟悉工作环境的原因。他之所以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讲具体的东西,就是因为,“他是从西河出去的”!
一句话,他熟悉西河的环境,了解西河的情况,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在不该讲具体的会上,把具体的事儿讲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要向省里领导和全市的干部传递一个信息:过去之所以西河的经济停滞不前,就是因为市委的指导思想有问题。西河要发展,只有一条路子,那就是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在重视文化的同时发展经济,这才是西河发展的切入点。
……因为省领导第二天一早要返回兰河,所以不得不在当天晚上召开了“6·29”案情通报会。通报会由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市长林峰主持,省公安厅重案组组长王谷城和新任市公安局局长钱剑波做了案情分析和汇报。
钱剑波先左竹勇一天调到了西河,为了弄清案情,这两天几乎没睡什么觉。调来西河的意外,不!应该说是刘清贤这个狗东西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意外。这场突如其来的恶性爆炸案件,兴奋得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他这个人本来就是个干公安的料,再加上对西河的特殊感情,几乎是没费什么劲,就完完全全弄清了“6·29”爆炸案的来龙去脉。
6月29日,西河市中级法院“庆‘七一’暨‘一号法官’命名的表彰大会”如期举行。开始时,会场里没有任何异样,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但是,在市中院王道美常务副院长讲活的时候,意外出现了。一个叫“吴苕子”的农民,突然从后台跑出来抱住了王道美并点燃了身上的炸药包……这样的结果是,不但炸死了王道美,而且也炸死了坐在王道美旁边的市委书记刘清贤。法院其他领导以及市上领导、省市法官共多人被炸伤了……
“吴苕子”何许人也,为什么对王道美如此的仇恨呢?这里有必要交代几句。“吴苕子”是西河区西坝乡吴家村人,一家四口人,他和父母一样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妹妹吴春花小学毕业后就辍学回家了,她小小年纪就给哥哥换了个媳妇。换亲仪式举行后,“吴苕子”就常常到未过门的媳妇王玉凤家里帮着干活。辛辛苦苦干了三年的苦力,就要迎娶王玉凤时,意外出现了。王玉凤跟上河南小木匠跑了。
“吴苕子”就跟媒人到王家讨还公道,实指望王家能退点儿彩礼回来,然后再给“吴苕子”换一门亲。因为三年后的“吴苕子”妹妹吴春花,已经出落得像一朵水灵灵的牡丹花了,不愁给“吴苕子”换不上个媳妇。
结果呢,王家的人根本就不讲理,他们不但不退一分钱的彩礼,而且还要向“吴苕子”要人。说什么“吴苕子”这个苕熊把他们家的王玉凤给祸害了,王玉凤觉得无脸见人才跑的。别说退彩礼的话了,他们要吴家赶紧把吴春花嫁过来,如其不然,他们就告“吴苕子”强奸罪,让“吴苕子”吃“罐罐”饭(蹲监狱)去,让“铁大豆”(子弹)崩了“吴苕子”这个强奸犯……
“吴苕子”听了这话吓坏了,他确实和王玉凤亲过嘴,也摸过王玉凤胸脯上的宝贝,如果为这个去端“罐罐”饭,他觉谋着太不划算了!
好在媒人见多识广,他不但没有被王家人吓住,而且为了他这个媒人的尊严和声誉,决定要替“吴苕子”家讨还公道。他对“吴苕子”一家说,亲了下摸了下算个啥呀?就是睡了她你也吃不上“罐罐饭”!因为王家那个次货跟上河南小木匠跑了,是板上钉钉、真真格格的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看见了!王家的老王八蛋想赖账,门儿都没有!
“吴苕子”一家终于不怕了,可惆怅还是有的,他家拿不起打官司的钱啊!媒人说,这个钱我来拿,你们只许喂好鸡、养好肥羊就行了!
媒人叫赵大坤,因为能说会道,为方圆几十里的乡亲们说合了不少婚姻。他为此赚取了可观收入的同时,也赢得了乡亲们的爱戴。他想,自己替“吴苕子”掏钱打赢了官司,他的名望会更大,收入也会越来越多。再说了,“吴苕子”也确实拿不出这个钱来。赵大坤在这件事上也实在感到窝囊,王家这些王八蛋也太过分了!这不仅是欺负“吴苕子”一家人呀,简直就没有把他这个大媒人放在眼里嘛!
说干就干,赵大坤即刻就把西坝乡法庭的副庭长王永堂请到“吴苕子”家里来了。西坝乡法庭没有庭长,是副庭长王永堂主持工作,全法庭就三个人,王永堂和另外两个大学生。这一天晚上,两个大学生下乡了,王永堂就一个人到“吴苕子”家来了。
“吴苕子”爹是羊馆,长年累月住在羊房子上,家里只有他、妈妈和妹妹吴春花。听说法官来家了,吴家母女特别激动。为了招待好法官,她们煮了两只全鸡,这菜和汤都有了。紧接着又炒了一只,炖了一只,后者叫“大盘鸡”,里边还有土豆和面卷子。
此外,还炒了三个素菜。这些新鲜的蔬菜,是吴春花忙里偷闲抽空子在田头地尾种的。不仅如此,这些菜还是她亲手炒的呢。一个青椒土豆条,一个刀豆炒西红柿,一个蒜拌茄子。主食是行面拉条子,也是春花做的。做这顿丰盛的乡村晚餐时,妈妈起了个配角的作用。这里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妈妈有意识的让丫头独挡一面的,现在不学,嫁到人家去怎么办?第二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春花也高兴啊!说实话,她根本就看不上王家那个瘸腿的王小山。
现在好了,少女一颗兴奋的心在乡村黑夜的空气里飘荡着,她希望能找个比王小山强点的男人做她的丈夫。最好像村小学里程老师那样的男人。然而,吴春花没有选择的权力。因为,他哥哥快30的人了,还打着光棍呢!她不但明白这一点,而且还希望哥哥早一天打赢官司,让她早一天给哥哥换回个媳妇来。
想起程老师时,她的心更活泛了,程老师27岁了,还没有娶媳妇,她比程老师小10岁。在农村里,男比女大10岁,不算啥,可是……
春花想着程老师,高兴地、麻利地扯着行面,努力地把自己的心事压到了心底。
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作为一个农村的女孩子,尤其是生在她们这样的家庭里,她还能有自己的思想吗?生在农村穷苦人家的女孩子,是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的,如果有,这种思想也是为家庭服务的。是的,17岁的春花不能想自己怎么样,而是要想她为这个家庭怎么样。这就是她的命运,也是西部穷困地区农村女孩子共同的命运。
吃过晚饭后,陪着王法官喝了一阵酒的村干部先走了。走之前,他们委托媒人赵大坤照顾好王法官。赵大坤满口答应了,可是没多久,他又被另一家人请去做媒了。“吴苕子”家就剩下王法官一个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