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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天后,古日内部开始翻腾,仿佛在喃喃自语、低声抱怨,我当时正巧坐在观察室里。磁罗盘随之旋转,我看见了一道火苗,时而苍白,时而淡紫,时而又呈现出靛蓝色,它向飞船巨大的蛛网状索具追来,间或在远处翩翩起舞,完美地画出一块矩形或六边形的昏暗区域,在这片区域里面一颗星星都看不见。

我只是远远地观望着,没打算要做出什么应对,整个人完全被这壮美的景象震撼到了,完全没想到它可能会对我们造成损害,只觉得它很安静、很迷人。火苗向我们移动过来,连敌意中都带着一丝俏皮的气息,我满眼都是它的美,全然不见它的威胁性。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这样对自己说。这场太阳风暴可能会暂时影响一些仪器和设备的运作,但还没强到会造成持久伤害。苏桐已经在帕拉丁的线路上安装了封锁系统,所以他现在很安全,不会因为电磁感应飙升而过载。

对普通飞船而言,遇到这种情况,明智的做法是把船帆收回一些,因为控帆系统一旦被太阳风暴摧毁,那就危险了。但由于有了罗网布帆,来自各个方向的风对我们均能产生影响。几股辐射风有时会同步起伏,但大多数情况下,古日表面的气象与核心涌动的无形大风之间没有必然联系。根据刚才的火苗来看,索具的排布没有发生变动,船帆也没有超负荷。秦杜夫目前正待在飞船内,很快就会给应变仪进行常规检查,而帕拉丁也会去查看惯性回转仪和星轨仪,确保没有偏航。

值班期间,我一直在用望远镜观察整片天空,也不忘特意留心苏桐说看到帆闪的地方——系统性地仔细查看了几遍。我把观测日志翻开,平放在腿上,同时也打开了芙拉在宿舍里给我看的那本书。经过她的允许,当然,她也很乐意,我把这本书借了出来,里面奇怪的“影中朝”图示似乎已经成了我的一个心结。趁着观察目镜的间隙,我打开红灯,仔细看书,顺便让眼睛休息一会儿。

我一开始看书就被牢牢吸引住了,就像身上发痒就会忍不住去挠,或者牙齿一疼就会忍不住去舔。但这并不代表我坚信这些图示有意义,更不用说相信其中藏着巨大的、令人不安的真相,能颠覆我从小接受的教育。相反,我觉得这本书是精神病人写出来的,或者纯属恶作剧,为的就是让人更加癫狂错乱,而不是为了揭开隐藏的真相。我希望能找出书里的纰漏,戳穿这个谎言,然后把它还给芙拉。这样,我就可以证实不可能存在数百个未知的朝代,骄傲而安心地把这种怀疑抛诸脑后。

但我失败了。不过,我还没开始太久。受太阳风暴影响,面前的红灯熄灭了。在那个时候,我甚至都还没看到可能会找到漏洞的地方。

对讲机开始嗡嗡作响。

帕拉丁的声音响起:“安德瑞娜小姐,我探测到太阳活动增强了。请您立刻回到母舰,暂避一下。”

他说得对。太阳风暴虽然可能不会对船造成太大伤害,但单单一个玻璃室对人的保护力很有限,肯定远远比不上下面的铁甲和保温层。

我在日志上签了字,关闭望远镜,推动液压杆将观察室送回船体,看起来就好像眼球塞回了眼窝。我从狭窄的门里爬了出去,手里只抓着那本满纸荒唐的书。

在去控制室的路上,我遇到了斯特兰布莉,她突然问我:“你觉得这算得上大型风暴吗?我向来很讨厌太阳风暴。听说曾经有艘飞船,好像是在‘血乳之女’星的某个地方——我记不清了——被困在尼奈河系,船帆全张在外面,离子负荷也过重。他们的绞盘也用不了,所以只能派出一半人手拿上刀,把索具切断,否则就会被‘血乳之女’星的引力扯得粉碎。可是当飞船里的人把出去的同事拖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早就在航天服里被活活烤死了……”

“这个故事我也有所耳闻。”我尽量礼貌,但不得不打断她了,毕竟她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只不过我听到的版本是,这群人去的地方是‘金库守卫’星,而不是‘血乳之女’星。秦杜夫还给我讲了一个差不多的故事,说他们去的是‘垂涎恶犬’星。你再去问问普洛卓尔,说不定她能给你讲出第四个版本来,而且八成也不是同一艘飞船。”我微笑着将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斯特兰布莉,这不过就是个恐怖故事而已。况且这里也不是尼奈河系,离那边好远呢。退一万步说,就算这里是尼奈河系,我们的船帆也不会被拖进去。”

她看着我,眼里似乎有点怨恨。

“我又没过分紧张,你别错怪我了。”

“没觉得你过分紧张。再说了,时不时紧张一下是人之常情。要我说的话,有了这种特质还利于生存,不是吗?”

她送了我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我翻过日志了,想去确认一下苏桐前面跟芙拉说的那件事情。她真的看到帆闪了?”

“她确实看到了一些值得怀疑的东西,可能是真的吧,但我觉得没必要太过重视。另一艘飞船在这里发现我们的概率是非常小的,再对我们产生好奇的可能性就更小了。这种事情不值得我们辗转反侧。而且,我们很快就能定出一条明确的路线,确定一个新的计划。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发现身后有帆闪的迹象,那才必须慎重考虑自己的选择。不过,我始终怀疑苏桐看到的仅仅是个幻影,我们应该看不到了。”

“哦,说到我们的新路线——芙拉的意思是不是她已经想到建议了?”斯特兰布莉压低了声音,“已经五天了,安德瑞娜。她从《万星卷宗》里挑几个地方出来需要花多久啊?”

“我现在去她那边就是想问这个。”

“我们当中还有人敢就这样去见她,真是让人欣慰啊。感觉用不了多久,再想去找她,要先征求她本人允许,更不用说聊天了。”

“你不明白,斯特兰布莉,她心事很重,尤其是我们在沉啸石上遇险以后,就变得更焦虑了。她感觉,对所有发生在大家身上的事情,她都必须负责,所以经常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斯特兰布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要在我们这个朝代覆灭前,这位尊贵的小姐能提供出来几个备选去处,我感觉大家应该都还是会心怀感激的。”

“我可以和你保证,在今天结束之前大家就能做出选择。你也别再担心太阳风暴了,它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的。”我尝试安抚她的情绪,于是转移话题,“欸,你值完班了?”

“还没呢,我只是想去洗点锅碗瓢盆。”

“好,芙拉那边一有进展我就告诉你。”

斯特兰布莉转过身去,丢下一句:“你得叫‘尼斯船长’。”

*

这一次,芙拉没在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控制室。我进去的时候,她正站在水晶浑天仪旁边。这个浑天仪又大又笨重——和“精致”两个字真的一点关系都沾不到——即使想搬到飞船上其他地方也搬不动。

我弄出了点动静。她抬头,发现我来了:“我以为你还在执行观察任务。”

“帕拉丁叫我进来的。噢,是这样的,静电放电把整艘飞船都点亮了,像盏灯笼一样,所以现在我们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完全融入黑暗了。不过,我把整个天空扫了好几遍,好在什么也没看到。”

“好的。你能在这儿真好,帮了我好多忙。”她伸出一根金属手指抚摸水晶浑天仪的边缘,“我已经想到几个备选项了,可以告诉大家。但是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坚持啊?我真的无语。”

我们有不少好东西,海图、地图对理解荧石分布和其内部结构很有帮助,星图则有助于星际巡航。但是这些东西一旦到了圣公会的三维空间,就会瞬间失去用处。因为在那里,所有星球都在不停地做相对运动。只需要短短一个月,所有对这些星球的固定标记都会过时,反而会给人造成麻烦。半年过后,许多星球都移动到了古日的另一侧。这样一来,任何关于穿行时间计算或远征的计划都成了无稽之谈。巡航员宁可掷骰子也不应该相信那些图。但什么都没有的话,总也不是个办法。

所以,得靠水晶浑天仪了。

眯起眼睛来看,这个浑天仪就像一个花边玻璃球,直径大约31.5英寸,和饰品水晶吊灯一样,笨重却好看。它装在一个框架上,这个外框看起来也挺牢固的,看起来虽然比球体本身脆弱一点点,但也不差。在收起来的状态下,可以发现,浑天仪的球体其实是由一系列同心环组成的,总共37个,每个都可以稍稍倾斜,与相邻的环成一定角度。

圆环的角度是参照桌子来设定的,锁定之后就能形成球状。最当中的圆环代表了圣公会最核心处的宗族群——第1宗族群。不用怀疑,就是这么编号的。在该环的内周,除了古日这颗处在中央的流光溢彩的“宝石”,什么都没有。按此推算,最外环的编号为37。

我们的家乡——墨珅陵——位于第35宗族群,也就是说,环的直径已经算很大了,离中心距离非常远。

和墨珅陵一样的星球数以千计,尽管有名字、有定居生命的不过几百个。

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运行轨道,但是按照圣公会的分布规则,各条轨道往往紧密地集中在一起,形成一簇,就像赛狗场的跑道。所有第35宗族群里的星球都互不干涉,并且也基本就待在环里了。它们偶尔可能会相互之间拉开点距离,但永远不会离开环太远。

离古日最近的那些星球在最快的轨道上运转,比外层轨道的那些转得都快。它们属于小编号宗族群,通常被称为“临曦族”或“隐滨族”。这些星球充分受益于古日日益衰弱的能量,气候较为温暖,一般来说,是最理想的生活地区。但要在它们之间穿行却颇具挑战,所以一定程度上,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是当地人享有的特权。此地虽好,但大多数人还是在中环的几个宗族群里安家落户。对“中环”的概念没有具体界定,但普遍默认是在第10到第30环之间。再往外走,则是外环宗族群。在那里,星球的排布较为稀疏,商业活动少,也很难达成交易,因此存在经济发展缓慢、时尚更新落后等问题。而最后几个宗族群(包括我们的家墨珅陵),有时候被人戏称为“霜冻边境”。

当然,能叫得出宗族群的名字,用处不大。就算能一并报出它们在第几环上,也没多少帮助。

再深入一点看,每一环内又分出几道亚环,各自有不同的色彩和次编号,这些亚环非常巧妙地镶嵌在一起,可以用手滑动,或者用类似于玻璃钟表钥匙的东西进行微调。这些钥匙本身又精巧易碎,得用另一把锁锁好保存起来。每个宗族群内部都有几个这样的亚环,每一个亚环又能被赋予有趣的名称,并用彩色蜡笔画上相应的标记。这样一来,某个星球的确切位置就可以被固定下来,然后我们就可以观察它每天的位置变动了。这项工作流程其实依然很繁复,因为必须有人使用星历表来进行最初的标定;可一旦标记好了,追踪某个星球的位置就变得容易了不少,至少对某一特定的穿越或远征期间来说是如此。

把两万多个有人定居的星球全部标记出来是不可能的,而且对大多数人来说,根本没必要这么干。各个星球的时运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些地方在1650年还是一个重要贸易枢纽,过了100年可能就变成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落后地区。1800年的新年光明锦绣,对现在的探险者来说,他们需要关注的目的地可能只有100个左右,当然这里说的不包括荧石。完全可以仔仔细细地在圆环上标出100个星球,每天连续不断地细心观察它们的位置变化。

荧石的情况有点不一样,但是和各个星球有关。荧石往往不随宗族群移动,而且运行轨道可能没有规律可循。它们飘着飘着可能就离远了,超出最外环的星球,进入太虚之境那边,所以不能用相同的方式来标记它们。如果有必要标出来的话,就要在古日里钻几个小孔,固定几根长杆在里面,再拿些红色弹珠放在杆子的末端,这样就能表示荧石了。当然,也会有几颗荧石朝着反方向移动,一路游荡到临曦族的范围,不一定是往太虚之境的方向移。不过,私掠飞船倾向于避开那些在内部轨道的荧石,宁愿把这些容易摘到的果实留给企业联合会。

圆环和长杆上都有刻度,标明两点之间接收传呼信号需要的时间。有时候,知道这个时间有助于导航和向外发信号,但它主要是用来计算大致穿行时间的速记。向外航行比向内要容易一些,根据一般经验,从圣公会的一边穿到另一边大概需要6个月,距离相当于一个光子行走16分钟。像“复仇者”号这样规模的飞船(全长约300英尺 ),如果上面只乘了不到10个人,轻轻松松就能带够口粮,保证每个人都健健康康走完旅程。但在实际情况下,船长一般会中途去某个定居星球补充物资,然后再策划一次远征。远征队伍会到访好几颗荧石,根据穿越时间和开放预兆,制定合理的顺序,一个个走过去。整段征程的时间一般在3~9个月。

亲爱的读者,讲到这里,如果各位还能记得所有我提到过的那些挤在一个只有16光分 宽的地方里的星球,并且还没忘记星球的总数量有几百万个,而不是只有几千个,那各位是不是要开始好奇,像这样一个复杂的“发条钟表”是怎么在几百万年内都保持井井有条,不发生任何意外的?

没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但可以肯定的是,星球相撞一定非常罕见。圣公会里有碎石。有人推测,这些碎石是从其他星系飘来的尘埃;但也有人认为,这些只不过是创造5 000万个星球时留下的废料;还有人认为,这些碎石表明,在第2、第3朝之间,圣公会内部发生过战争。

就我从历史博物馆里学到的知识来讲,对此最好的解释是,星球生来相斥。就像有些星球内部本来就有吞噬兽一样,某些机制——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天性”——可以防止世界偏离轨道。这些纠错机制只需要做出一个微小的变动,即可阻止未来1万年或100万年的碰撞,所以我们从来没有感受到它们的直接影响,或许永远也不会感觉到。

为了完整起见,我应该补充说明一下,其实还有另一种理论:在两个朝代之间——也就是没有任何人能见证周围一切的时候——出现了 某种东西 ,轻轻地推了一把所有星球,纠正运行轨道,确保它们在接下来的几千年间刚好可以相安无事。第二种理论或许是正确的,但我还是喜欢第一种解释,它排除了“世界运行是受恩于他人”的可能性。因为被施舍的恩惠总是随时随地能被收回。而且第二种理论还有一个毛病,就是支持者会不由自主把自己绕进另一个谜团——我们的各朝各代到底是如何出现的。

我纠结于这些复杂的问题,思绪不禁又飘到了那本让人捉摸不透的书上。它依然在我手里,让我持续心烦意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你又在做白日梦了?”芙拉轻轻地问了一声,我一下子被拉回现实,灵魂坠回了这间控制室里,“刚刚你一直盯着浑天仪一动不动,我还以为谁把你催眠了呢。”

“哦,我只是在想,如此罕见、美丽的东西在博萨·森奈手里,真是太可惜了。”

“现在不是了,以前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不过,她把这浑天仪保养得不错,你说呢?”芙拉一手拿着一份展开的星历表,另一手转动一把小小的玻璃钥匙,对浑天仪的一个圆环进行微调。

“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怒火。”我想起了那段当她的阶下囚、被她拿来做实验的日子,“但不是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而是总能让她想出好多办法慢慢折磨别人。而且,她很清楚这个浑天仪对自己有多大价值。她就像一只蜘蛛,布下一张大黑网,等在边缘伺机而动。而这个浑天仪就是她的行动指南,告诉她何时何地动手。”

芙拉连杆一起抽出一个标记荧石的红色弹珠,小心翼翼地重新定位,把它穿到两个圆环之间狭窄的缝隙里。

“她有没有让你参与过讨论?”

“从来没有。”我努力在保证真实的情况下,说出芙拉想听的内容,“她在藏骨室里听过我的报告。要做决定的时候,偶尔会提一两个问题。不过我的意见从来都无足轻重。她有几回批准我进这间房间,但是次数很少,我只是偶尔瞥见过一两眼这个浑天仪。我猜,她可能是担心我出于怨恨而打碎它。”

“那在你看到她怎么对待贾瓦尔以后呢?她还让你进来过吗?”

“我以为自己无论如何都死定了。”想到我们的朋友贾瓦尔遭受的酷刑,我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当时我俩一起被抓。“不过与其被博萨整死,还不如自行了断。我可不想看见她恶毒的一面。”

“说得好像她还有善良的一面一样。”芙拉走到柜子前,把钥匙塞回原处,锁了起来,“我们是不可能去圣公会中心处那些宗族群的,除非你们把我从这个队伍里除名了。特雷文萨河界也不在考虑范围内。所以说,就剩下少数几个合适的星球可选了。不过在冒险前往之前,我们得先做点预防措施。”

我完全猜不透她想到了什么预防措施,一下好奇了起来:“说说看。”

“假如这个代表我们,”她摸着一根杆子,杆子末端有一颗黑色弹珠,离代表沉啸石的那颗红色弹珠不远,“那么这3个就是我想出来的候选星球,在36和37宗族群的位置。那些光线很亮的地方你们就别想了,这些地方跟你们脑子里想的繁华搭不上边,可能连我们老家墨珅陵都比不上。”随后,她把手移到最外围的圆环上,摸着一块已经刻上蜡的地方:“但我觉得,这边几个可以争取一下,至少争取到一个应该是没问题的。联合会里很少接纳在这么边界的企业加入,所以那边的企业不怎么会遇到大集团常碰到的问题。附近也不可能有太多的其他飞船。而且,就算我们不得不跑路,附近的空间也很大,我们很快就能消失在黑暗中。我首选的是一个弹丸小星球,叫梅瑟岭,有时候也叫梅斯岭。《万星卷宗》有好几个版本,这就看你查的是哪一版了。它在36环,呈球形,和我们亲爱的老家差不多。那边有几个港口,几个城市——或者说城镇可能更确切一点,总人口约为30万。不过这些信息可能已经有点过时了。”

“嗯,没错,这么说搞得墨珅陵好像是圣公会的中心一样。”

“亲爱的姐姐,我们不能靠近太过繁华的地方。梅瑟岭确实比较落后,甚至可能什么都没有。但是,如果我们中间有任何一个人不喜欢现在这种新生活的话,都可以在那边下飞船,等着加入别的团队,去往更热闹的地方。”

“那招募到新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谁知道呢?可能会有人已经厌倦了梅瑟岭的生活,愿意和新的团队一起冒险。只要我们不是太挑剔,还是有机会招到的。梅瑟岭是个球形星体,所以说我们要花费所剩无几的燃料才能开出子舰登陆,而母舰得在很远的距离外观望……”

我把脸拉得长长的,充满了怀疑。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最好是找到一个没有吞噬兽的星球,这样来去更容易。

“那下一个目标呢?”

她走了两步,手顺着挪了过去,但还是在同一环上。“卡司洛岷,管状星球,最近一次普查结果显示,那边人口约15万。只有一个主要定居点,但我听说那边商业气氛还不错。这个星球上没有吞噬兽,所以我们可以在近处张开船帆,靠引力把我们吸进去,不会被撕成碎片。而且往返途中也不用消耗太多燃料。”

“听起来不错。”

“这是三个里面我最喜欢的一个,尽管我是被迫批准这个计划的。我还是希望大家能把目光聚焦在荧石上,不要去冒险和文明世界接触。虽然我比较喜欢卡司洛岷,但我觉得有必要指出一个小问题。”

“什么?”

“那里的人对博萨好像有积怨。”

我耸耸肩:“谁不是呢?”

“他们那边情况比较严重。1781年经济崩盘之后,卡司洛岷陷入了危机,被所有大型贸易路线排除在外。为了摆脱困境,商会几乎把所有的盈余都投到探险活动里。他们资助了一艘飞船,希望这批人能找到一些东西来改变大家的命运。”

我点点头:“我们商会当时对拉尔船长也给予了同样的期望。”

“不管怎么说,拉尔船长还是活着回来了。卡司洛岷的探险队可没他这么好运。他们在达根峡谷附近遇到了博萨,被她杀人分尸。博萨还毫不掩饰地留下很多证据,让别人明白这是她的手笔。探险队被屠,资助者也就破产了。你应该也能猜到,卡司洛岷的城市长老们从此以后就开始有了不良情绪。往后每年,他们都会上街游行,燃起大型篝火,烧掉博萨的雕像。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又不是博萨,对吗?”芙拉盯着我,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仿佛在鼓励我质疑最后的问题,“只要我们不给他们任何产生怀疑的理由,他们应该也不会敌视刁难我们。我只是觉得我应该提一下而已,没别的意思。让你了解一下,这趟旅程也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芙拉,我不理解。要我看的话,如果我们真的必须避开某些星球,那么对博萨恨之入骨的那些肯定是最先排除的。不是还有一个选项嘛,是什么?”

“我觉得第三个选项不可行。”

“总得先告诉我吧。”

她的手指跳到了第37环,落在一个蜡印旁边:“斯特里扎迪之轮,轮状星球,这个应该一听就知道的。把所有因素一起考虑进去的话,最后结果和卡司洛岷一样,登陆不难。人口约为35万,所以比前面两个地方会繁华一些。不过其实我们不应该把人口这个因素看得太重,毕竟人口普查已经过时了……”

“只要有人,就能满足我们的需求。抱歉,和你意见相左了,但是我会最喜欢这个地方。梅瑟岭还行,就是有点费燃料,而且稍微有点麻烦。比起36环,我个人比较偏向在37环做生意。因为虽然只有一环之差,但37环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会少很多。”

“确实如此。飞船和贸易也会少很多。但是斯特里扎迪之轮会不会太偏僻了?如果真有人打算退出的话,他们可就得留在世界的角落了。”

“所以,我们必须确保每个人在做出决定之前,都要知道真相。”我说,“而且,你说的梅瑟岭上的那些情况,在斯特里扎迪应该也是一样的。如果真有人苦于出不来,我们就有机会挑新人了。”

“唔……”芙拉犹豫不决,“我还是倾向于去卡司洛岷。”

“你要真那么不喜欢斯特里扎迪之轮的话,何必一开始就把它纳入考虑范围?”

“我那是为了公平。我知道,我们这群人里已经有不满情绪在酝酿了——有些人觉得我永远在按自己的方式行事,这是一种越位的表现。”她抿起嘴唇,嘴角两侧显出两个酒窝,倒是让我相信她真的在后悔,“这艘飞船里出过不少恶魔,我可不想成为下一个。所以我打算灵活变通一点。”

我着实没有想到还有这一出,还真有点惊喜,但我尽量控制情绪,冷静接受,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我会向大家公平公正地阐述你的观点——我向你保证。”

“不必向我保证,姐。我相信你会为我做正确的事,也是为了大家。”

对讲机嗡嗡作响。芙拉皱起眉头,有点生气:“什么事?”

“阿拉芙拉小姐,”对面传来帕拉丁的声音,“太阳天气现象正在减弱。根据最新判断,至少在一周内,普通传呼不会受到任何干扰。”

“我和安德瑞娜等会儿去听一下头骨,确保不会有事发生。就这些了吗,帕拉丁?”

“不,阿拉芙拉小姐,还有别的事情。”

芙拉把对讲机切换到私人频道,让声音只能传进这个房间。

“可以继续说了,帕拉丁。”

“在太阳风暴高峰期,也就是我们的操作系统受干扰最严重的时候,我从船体的很多接收器里都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迹象。”

“和风暴本身有关吗?”我问道,担心电磁干扰对指南针造成了很大破坏。

“我不敢确定,安德瑞娜小姐。有可能是风暴对我产生的影响,导致我自己的感应电路里出现了一些流氓信号,不过我已经尽可能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我们被另一艘飞船扫描到了。” t8dQIG1SB/+QOQlXrYRTvJ2/6VB4rMb7EWiEFS7g+aHvqVNSGjxhAqXf6c7fLI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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