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发现,甚至杰出的笛卡尔——他推进了主观的反思并由此而成为现代哲学之父——也一直为这个问题难以澄清而困惑;我们马上就会看到,这些混乱所导致的一些与形而上学有关的严重的和可悲的后果。在《第一哲学沉思对第二个反驳的答复》的“公理Ⅰ”中,他说:“没有任何一个存在着的东西是人们不能追问根据什么原因使它存在的。因为即使是上帝,也可以追问他存在的原因,不是由于他需要什么原因使他存在,而是因为他本性的无限性就是原因或是他不需要任何 原因 而存在的 理由 。”他应当这样说:上帝的广大无边性正是上帝不需要原因的认识理由;但是他却将这两者混在一起,并且显然没有清楚地认识到原因与认识理由之间的重大差别。然而确切些说,这是他的意图损害了他的洞察力。因为在这里,因果律需要有一个 原因 ,他便使用 认识理由 代替了它,由于后者与前者不同,不会导致某种超出它之外的东西。于是,根据这个公理,他提出了关于上帝存在的 本体论证明 ;这实际上是他的发现,因为安瑟伦不过是以泛泛的方式指出了这一点。在这些公理(我只是引证了其中的第一个)之后,立即出现了一个正式的、十分重要的本体论证明的命题,实际上这个命题是包含在那个公理之中的,就像小鸡在被孵了很久的鸡蛋之中一样。这样,当其他任何事物为自身的存在而需要一个原因时,包含在神的观念中的无限性(immensitas)——这是通过宇宙论的证明而提供给我们的——便提供了原因的所在,正像证明本身所表明的:“在一切圆满本质的概念中就包含有它的存在。” 于是,这就成了一个变戏法的鬼把戏,因为这是把连亚里士多德都熟知的充足理由律的两种不同意义加以混淆,直接用于“上帝的崇高荣誉”(in majorem Dei gloriam)。
但是,坦白地不带任何偏见地说,这个著名的本体论证明确实是个迷人的把戏。有的人在这样那样的场合设想出包含有一切属性的观念,而目的是要把现实或存在的属性包括在其中,不论是直截了当地讲出来,或是为了体面而将它们掩藏在其他一些属性之中,诸如完满、无限,如此等等。这样,众所周知,这些属性就是一个既定观念的本质,即是说,没有这些属性,这个观念就不会被理解,——这些属性本身的本质属性,同样可以由纯粹的逻辑分析而得知,结果就有了 逻辑的 真理:这就是它们在既定的观念中具有认识的理由。于是实在或存在这种属性也可以从这种武断的思维观念中抽取,并且与这一观念相对应的客体立即被断定为是独立于观念而真实地存在着。
该死的思想如果不是这么可怕,
人们或许很愿意地称它为愚蠢。
总而言之,对于这种本体论证明的最简单的回答就是:“一切都取决于你由之推出你的观念的来源:如果这来源是来自于经验,那么不必多言,它的对象的存在就是无须进一步证明的;如果相反,这个来源是产生于你自己的sinciput(半个头脑),那么它的属性便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它不过是幻觉。”但是我们养成了一种与神学的要求背道而驰的偏见,它需要求助于这样的证明来在哲学领域中找到立足之地,尽管它对这个领域十分陌生,却偏要去染指。但是且慢!凭着亚里士多德的英明预见!亚里士多德甚至从来没有听说过本体论证明;然而,他好像是事先觉察到了经院哲学家借助于即将到来的黑暗所玩弄的把戏,并急于要把这条路堵住,所以他有意识地表明 :给一个事物下定义同证明它的存在,永远是彼此分开的两码事;因为其中的一个是告诉我们这个事物是什么意思,而另一个则是指这样一个事物是存在的。就像是一个来自未来的预言家,他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存在并不属于一个事物的本质,因为存在并不是一种特性。”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存在绝不属于一个事物的本质。”与此相反,在谢林的《哲学著作集》(1809年)第1卷第132页上的一个冗长的注释中,我们可以看到,他对本体论的证明则是多么的崇敬。我们甚至可以见到,其中一些东西依然是很有教益的,这就是由于厚颜无耻和虚张声势,吹牛皮说大话,德国人的眼睛是多么容易被沙子迷住。但对于像黑格尔这样彻头彻尾的可怜虫,他的整个伪哲学不过是对本体论证明的一个古怪的补充,如果赞同了他针对康德的辩驳,那就真的造成了一种连本体论自己也会感到丢脸的联盟,不论多么短暂也会叫人脸红。对这种使哲学蒙受耻辱的人,怎能希望我对他们说出钦佩之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