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杂耍班闹闹嚷嚷地从城里撤走了,迷娘立刻出现,并主动来到威廉继续与雷提斯练剑的大厅中。
“你藏到哪里去了?”威廉和蔼地问,“叫我们好担心啊。”
孩子瞅着威廉,一言不答。
“你现在是我们的了,”雷提斯大声说,“我们已把你买下来喽。”
“你花了多少钱?”孩子干巴巴地问。
“一百金币,”雷提斯回答,“你要是还得清,就可以获得自由。”
“肯定是很多钱吧?”孩子问。
“那当然,你只有乖乖儿听话。”
“我愿服侍你们。”迷娘回答。
从眼前开始,她就认真观察旅馆服务员为两位朋友干的事,到了第二天,她已不许人家再跨进房间。她一切都要自己动手,做起事来虽说缓慢甚至有时笨拙,却仔仔细细,一丝不苟。
她常常站在一只水桶跟前洗脸,洗得那么匆忙和带劲儿,几乎快要擦破脸皮,直到有一天雷提斯打趣地问她,才知道她是拼命想去掉脸颊上的油彩。实际上呢,她只顾急着擦洗,竟将摩擦产生的红晕当成化妆的痕迹。他们解释给她听了,她才停止擦洗;等到她安静下来,脸蛋儿便恢复了本来的棕褐色,虽然微带羞红却更显漂亮。
菲莉涅的妩媚妖冶令威廉开心,迷娘的神秘存在更叫他着迷,尽管他不肯对自己承认;就由于这两点,他在这个奇特的圈子里消磨掉一天又一天,自己替自己找的借口是需要坚持练习击剑和跳舞,因为他相信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
一天,他看见梅利纳夫妇突然来到了城里,既吃惊不小,也有点儿高兴。喜出望外地寒暄过后,夫妇俩便打听起那位剧团经理和其他演员来;当听说女经理早已走啦,其他人也各奔前程,留在当地的只有少数几个,他俩马上大惊失色。
我们记得还是威廉帮助这对年轻夫妇结的婚。他俩婚后曾四处寻找工作,可一个也没找到。路途上碰见的几个人告诉他们,这座小城市有家剧团不错,他们于是就来了。
在相互介绍的时候,菲莉涅便很看不惯梅利纳太太,而梅利纳先生也怎么都不讨活泼的雷提斯喜欢。他们恨不得这两个新来者赶快滚,不管威廉怎么反复担保,说他俩人挺不错,也没法使他们对来人的想法变得好起来。
确实也是,随着圈子的扩大,咱们三位浪漫骑士迄今的快活日子在不止一点上遭到了破坏。须知,梅利纳正好在菲莉涅住的旅馆里找到了铺位,刚一住下便开始贪小便宜和吹毛求疵起来。他花钱少却要求房间更讲究,饮食更丰盛,服务更周到。没过两天,店主和伙计都没了好脸色。如果说其他人为过得快活全随遇而安,付起餐厅的账来唯恐不够快,免得老去想那些已经吃过的东西,他梅利纳却每顿饭都必定立刻核对账单,把吃过些什么从头再数一遍,难怪菲莉涅会径直叫他反刍动物。
对于快活的菲莉涅,梅利纳太太还更讨厌。这少妇并非没受过教育,只是完全缺少气质和灵气罢了。她朗诵得不错,而且经常喜欢朗诵,但别人很快就发现,那纯属字面朗读,这儿那儿有毛病不说,整个的情感也表达不出来。尽管如此,她却不容易使什么人,特别是男人,感到不愉快。恰恰相反,那些和她交往的人通常总是夸她聪明机灵,因为,一句话,我乐意称她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女人”。她要是渴望得到某个朋友的尊重,便会挖空心思去奉承他,尽可能长时间地适应他的想法,而一旦这些想法超越她的水平,便狂热地将其当作新思想接受下来。她知道何时讲话,何时沉默,虽说并非存心险恶,却极其留意别人的弱点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