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金斯学校放暑假前,沙利文老师和我们的好友霍普金斯夫人已经安排好了,带上我去科德角的布鲁斯特海滨度假。我自然是满心期待,满脑子想的都是愉快的行程,以及关于大海的各种传奇故事。
那年暑假我最深刻鲜活的记忆是关于大海的。我久居内陆,未曾闻过咸腥的海风,但我曾读过一本叫《我们的世界》的大部头书,里面描绘的海洋让我充满了好奇与向往,渴望能触摸浩瀚的大海,感受大海的咆哮。当得知这一夙愿终于就要实现,我激动得小心脏怦怦直跳。
她们一替我换好泳衣,我便迫不及待地在温暖的沙滩上撒起欢来,毫不畏惧地跃入清凉的海水中。我感受到大浪的汹涌浮沉。海水的浮力轻柔而微妙,让我兴奋到战栗。突然,我的狂喜变作恐惧——我的脚撞上了一块礁石,随后一个大浪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个依靠,可触手所及的唯有海水和海浪打在我脸上的水草。我拼命地挣扎,一切只是徒劳。海浪好像要与我玩游戏,疯狂地把我抛来抛去。真是太可怕了!脚下没有了宽厚而坚实的大地,一切曾守护着我的东西——生命、空气、温暖和爱——似乎都被陌生的海浪隔绝开去。终于,大海好像厌倦了它的新玩具,把我冲回了岸上,沙利文小姐立刻把我紧紧抱在了怀里。哦,这悠长而温柔的拥抱是多么抚慰人心!待我从惊恐中缓过劲儿来,第一句话就是:“谁在海里放了这么多盐?”
从第一次下海的历险中恢复过来后,我觉得最有意思的还是穿着泳衣坐在大礁石上,一波波海浪冲击礁石,将击起的浪花泼打在我身上。我感到大浪猛烈地拍打海岸,卷起海边的石头;整个海滩似乎被恐怖的巨浪撼动,空气也随之阵阵战栗。撞碎的巨浪稍一落下,又迅速地集结,随后发起更猛烈的反扑。我紧紧地抓住礁石,心中既紧张又对大海深深着迷,这就是海的汹涌澎湃啊!
我在海岸边怎么也待不够。独特纯净、清新自由的海风像冷静安宁的思绪,贝壳、鹅卵石、海草和藏匿其间的微小生物永远都那么吸引我。一天,沙利文小姐捉到一只在浅水洼里晒太阳的怪家伙,它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是一只大马蹄蟹——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东西。我边摸边想,它居然能把房子背在背上,真是奇怪呢。我突然有了一个主意,觉得把它当宠物一定很好玩。于是我两手揪住它的尾巴,把它往住的地方拖。这个壮举让我得意极了,因为这家伙非常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拖到半英里外的住所。我缠着沙利文小姐把它安置在水井旁一个我认为足够安全的水槽里。可当我第二天早上走到水槽边,瞧啊,它不见了!没人知道它去哪儿了,又是怎么溜走的。当时我又气又恼;但渐渐地我意识到,把这可怜的小哑巴困在一方水槽中,让它离开了原本的自然环境,是既不人道也不明智的。过了一阵子,我想它大概是回到大海中去了吧,于是心情又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