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夕照在吗?半天不接我电话,搞什么啊。”齐楚楚气势汹汹地闯进龚家,话虽是问朱阿姨的,却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
朱阿姨有些不满地跟在她的身后,对她的无礼有些怨言,但只藏在心底。
齐楚楚走向客厅,一眼看到餐桌处,龚夕照与一位女生坐在一块吃饭,心底的火更是燃烧得旺盛。
她朝两人走去,比在自己家里还随性,还未走到两人面前,便朝龚夕照喊:“龚夕照,你这几天在忙什么,忙得连理我没空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朱阿姨站在客厅处拿着抹布擦电视机,瘪了瘪嘴。
平时齐楚楚说这些话,龚夕照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当她开玩笑,当没听见就是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见她当着郭怡臻的面这么说,心底蓦然燃起一股不适,那番话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迎面砸来,使他迫不及待躲开:“我这一年都忙,想我没用,想想别人去吧。”
郭怡臻喝完最后一口汤,转过头,望见来人。
一张熟悉的轻灵的脸庞。
齐楚楚原先满脸烦闷,在见到郭怡臻的那一刹,眸里忽然闪过一抹光:“怡臻姐?”
过去,齐楚楚的母亲与郭怡臻的父亲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两家的交往还算频繁。尽管郭怡臻从不出门主动社交,但齐楚楚有段时间常到郭家拜访。
在齐楚楚眼里,郭家的小姐姐生活过于无趣,要么看书,要么做题,她宁愿跟其他邻居家的孩子玩在一块。尤其是龚家的小儿子龚夕照。
可也就是这位看上去文静低调的小姐姐,在当年齐父醉酒殴打她们母女时,挺身而出,替她们报警、录视频并言辞犀利地怼齐父,连一贯凶横的齐父都当场目瞪口呆,气势弱了好几分。
归功于这段录像,让齐父不得不同意离婚,并且再不纠缠她们母女。
从此,齐楚楚视郭怡臻为心目中唯一女神。奈何女神除了学业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她也不敢贸然闯进她的生活,打扰她宝贵的学习时间。再后来,郭怡臻与林清雨便搬走了。
齐楚楚一向不喜欢参与左邻右舍汇聚的场合,因此这些年没再见过郭怡臻。
“是我。”郭怡臻朝她礼貌地笑了笑,“楚楚,好久不见。”
龚夕照更纳闷了,难道整栋楼的人都认识郭怡臻,只有他例外?
齐楚楚有些诧异:“怡臻姐,怎么会在这里?”
原先她的眼里只有龚夕照,在看见郭怡臻后,视线全然被女神占据。
没等郭怡臻开口,龚夕照主动解释道:“她帮我补习,之后会经常在这里。”他补充道,“这一年我要好好读书,不玩游戏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开始补习了。”
齐楚楚没理龚夕照,依旧牢牢望着郭怡臻:“怡臻姐,咱们互留个联系方式呗,我扫你。”
郭怡臻旋即拿出手机。
完成目标后,齐楚楚朝后退了几步,嘴角漾着浓浓的笑意:“好嘞,怡臻姐,空了一块喝奶茶。龚夕照,我走了,你好好读书,别辜负怡臻姐的辛苦付出。”
齐楚楚离开后,龚夕照犹然有些纳闷,这姑娘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礼貌?这还是那位刁蛮任性的齐楚楚吗?
不过,此时的他无心管这些,他抽出额外的疑惑,瞥了眼郭怡臻空荡荡的碗,问她:“吃完了?”
郭怡臻回过神来回答他:“嗯。”她站起身,“走吧,我们今天先从今年的真题入手。”
龚夕照站起身,一手顺势插入口袋,跟在她身后走入房间。
如此积极主动学习,可是他生平第一次。
讲完了今年高考数学真题时,夜已经很深了。
洁净的窗子外,是一片繁星闪耀的夜空,隔着透明的玻璃,感受不到夏夜的闷热与郁燥,只感受到夏夜的静谧与安好。
郭怡臻娟秀的字迹在笔记本上留下几条重点:“这些内容你今晚睡前背下来哦。对了,我打算明天跟你讲理综的真题,如果你明天白天有空的话,最好先做一遍。”
龚夕照身体朝后一仰,微微有些诧异:“我以为你只补数学。”但他并不反感。
“既然追求的是高考总分,那每科我都会帮你补补。我在其他科目方面可能没有数学精通,但我会尽力的。”
她可以向培训班其他科目的老师求助。
“哦。”龚夕照佯装不甚在意地伸了个懒腰,随口问道,“你明天几点过来?”
郭怡臻一边收拾桌面:“跟今天一样,下午五点左右。”
龚夕照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状似随意地瞥了眼她的动作,也收拾起桌面的笔记本:“我理综的基础比较薄弱,如果你明天有空的话,可以早点过来。”他将笔记本叠在一块,塞进抽屉,“如果你有其他约会的话,就算了。”
郭怡臻想了想:“我明天中午有个约。下午两点过来可以吗?”
龚夕照听见她真有约,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郭怡臻离开后,他没再继续收拾桌面,任桌上的文具凌乱着。其实学习没有那么难捱,这是他今天的感悟。
喜欢与不喜欢,真是两种迥然不同的境界。
龚夕照洗完澡时,见偌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朱阿姨在拖地,随口问了句:“朱姨,我哥还没回来啊?”
朱阿姨直起身,回答道:“回来过。刚才看见郭小姐出来,开车送她回去。你饿不饿?”
“不饿。”他走回房间,躺到床上,拿起手机看了几条球赛的资讯,随后跳下床走到门边打开门,朝外探了探。
龚夕闻还没回来。
龚夕闻没事这么殷勤干吗?
齐楚楚没少带女性朋友来家里找自己打游戏,常玩到三更半夜,也没见龚夕闻对哪个女孩子如此关照过。
不会吧?
龚夕照索性走到客厅,盘腿在沙发上看球赛,光明正大等龚夕闻回来。
地板由湿润转干,朱阿姨去睡觉前对他说:“饿了就喊我。”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龚夕闻回来时,已过了凌晨。他见龚夕照仍在沙发上看球赛,微微有些错愕,但旋即又反应过来。他眼角含笑,佯装没看见他似的,路过电视机,准备回房间。
“喂,龚夕闻。”
龚夕照没沉住气,喊住了他。
龚夕闻停下脚步,望向沙发上那位表情不太好的弟弟。
“有什么事吗?”他姿态慵懒地靠在身边的高脚柜上,气定神闲望向他。
“你送郭小姐回去了?”
“你应该叫她‘郭老师’。”
龚夕照却没有听取他的意见:“她已经习惯并接受我这么叫她。”
龚夕闻扬了扬眉,没再坚持:“随便你。我是送她回去了。”
龚夕照瞥了眼墙上的钟:“也去太久了吧?”
龚夕闻笑了笑:“请她吃了顿夜宵,聊了聊天。”
聊的都是龚夕照的学习情况。据郭怡臻所说,龚夕照“学习态度比设想的要好”、“挺聪明的,一点就通”、“很配合啊”,他觉得又震惊又好笑。
龚夕照脸色微变。
龚夕闻佯装转身要走,还没抬起脚,便听见龚夕照的声音。
“龚夕闻,郭小姐还没成年,你已经奔三了。”
他提醒道。
龚夕闻嘴角勾了勾,没想到自己无形中被弟弟视为情敌,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上升了一个台阶:“所以呢?”
龚夕照皱了皱眉头:“有些距离应该适当保持。”
“我不觉得这是个问题。”龚夕闻耸了耸肩膀,“郭小姐就成年了。快了。”
他这句“快了”说得意味深长。说完,他也不等龚夕照回应,抬起脚就离开。
留下坐在原地,一脸愠怒的龚夕照。
郭小姐如此清醒、聪慧,怎可能喜欢上满腹花花肠子的龚夕闻?他这位哥哥真是痴心妄想。
这夜入睡前,龚夕照反复在想郭怡臻的出生日期。那天,太过于沉浸在她的出生年份,一时没注意具体月份。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会来未来一年内成年。
郭小姐的十八岁生日,他是否应该准备点什么?
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不少同学送来的礼物,男女都有,东西是例如五角星、千纸鹤、香薰蜡烛之类的,这些都不适合郭怡臻。她虽然没成年,气质与性格却早早走向成熟,适合些格调更高的礼物。
他要找个机会弄清楚郭怡臻的生日日期。
他侧过身,闭上双眼。房间内飘动着清爽的冷气,鼻尖犹然能嗅到她残留的淡淡清香。
轻薄的夏被覆盖在身上,带来柔滑的、温暖的触感,伴他跌入美梦。
他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若不是十二点的闹钟准时响起,他必定再过几个小时才自然醒。十二点的提示让他从梦中惊醒,哪怕睡眼再惺忪,也强忍着跳下床洗漱整理了一通。
吃过午饭,把书桌稍稍收拾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到了。
他走向窗边,推开隔音很好的窗户,望向窗外。起了风,树叶婆娑的声音灌入室内,天空像在氤氲一场豪雨,灰蒙蒙的。
门外有一排葱郁的行道树,被突然来袭的风卷落几片叶,一辆车停在门口。
驾驶座上坐着一位男子,上半身穿着洁净的白色衬衫,他正侧脸与即将下车的人告别;郭怡臻从副驾下车,回头与他说了句大约是道别的话,便进了龚家的大门。
汽车开走了。
明明朝着另一个方向,却像直冲冲朝他的心撞来,并在原地横行霸道。
龚夕照的脸顿时阴沉下来。
郭怡臻上楼时,看见的是正单手插在裤袋里,斜倚在书桌旁冷冷盯着自己的龚夕照。她下意识看了眼时间。13∶58,并没有迟到啊。
理综内容本就繁杂,加上龚夕照的心不在焉,好几个知识点他反复犯错。
郭怡臻在同一道题讲解了三次,换来的仍旧是对方一脸不在乎的冷漠状后,试探地问道:“你今天的状态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