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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虽然没有见到梅小娥,但是我们见到了她的姑姑。

梅小娥自幼父母去世,她和哥哥跟随姑姑一家长大,哥哥成年后跟人跑车拉煤,后来在外地出了车祸死了。

初中毕业后,梅小娥就去了县里的麻绳厂上班,过了两三年,她和同乡去了外地打工,后来在龙岗县的种子站上班。

她也是在那里结了婚,组建了家庭,还生了一个儿子,只是后来离婚了,孩子给了男方,她独自回到老家,待了一年多,又去了县城的夜市街给别人看店了。

当天下午,老队长带着我和邱楚义找到了正在和对面店员聊天的梅小娥。

相比种子站老板娘提供的那张照片上的灿烂笑容,此时,站在不远处的梅小娥显得沧桑又世故。

我上前,低声同梅小娥说了两句,她就连连应声,将我们迎进店里。

梅小娥说她就是李海滨的前妻,李海滨的父亲叫做李明德,母亲叫做郭月霞。

在老队长简单说明了废弃看台无名尸骨案件,并且怀疑三名受害者就是李海滨和母亲、儿子的时候,梅小娥一时无法接受。

她表示自从和李海滨离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了。

离婚之后,她回过一次老家,回来之后,她再去找李海滨的时候,发现他们一家已经搬家了。

她也询问了周围邻居,邻居表示并不清楚。

之后,她也试着去找过李海滨,甚至去过李海滨的老家,始终没有找到他们,也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信息。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和李海滨,她和儿子李江江,她和那个家都失去了联系。

这也是她放弃寻找之后再次听到了有关他们一家的信息。

这时候,老队长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在那三具尸骨中,那个年轻男人尸骨的双脚趾骨有明显的畸形,法医确定并非先天畸形,而是后天造成的。”

那一刻,梅小娥一怔。

也就是那一怔,让我意识到我们触及了那一根关键的蛛丝。

只是一个片刻怔住,在我感觉,梅小娥的脑海中掠过了无数记忆碎片,直至她缓缓开口:“是的,阿滨的脚趾确实都是畸形的。”

我补充问道:“双脚?”

梅小娥绝望地点头道:“没错,双脚,每个脚趾好像都被外力拉扯过,严重弯曲和变形。我问过他,他说小时候受了伤,我再问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说了。”

虽然只是一个脚趾畸形的信息,但是结合案情,基本可以确定三具尸骨中的那个年轻男人就是李海滨。

那么另外两具尸骨也可以确定为李海滨的母亲郭月霞和儿子李江江了。

得知儿子李江江已经被害,梅小娥一时没有坐稳,从板凳上摔了下来,她跪在那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我和邱楚义将梅小娥搀扶起来,良久,她才稍稍平复了情绪。

那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午了。

在那个普通的店里,梅小娥的讲述却让我们感觉那个别人眼中口中印象中热情开朗,乐于助人的老李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也让我们对之前关于案件的推测产生了犹疑。

合理推测之后就是真相了吗?

后来,我曾问过老队长这个问题。

老队长却笑笑说不知道。

我追问:“您为什么会说不知道呢?”

老队长忽然收起了笑容:“因为,你想用自己的情理标准统一所有的心,而在每一个案件中,最大的变量恰恰就是,人心。”

接下来,老队长最先询问梅小娥是否还有李明德一家的照片,梅小娥点头说有,然后起身去了后面的隔间。

过了一会儿,梅小娥取来了一张照片,交到老队长手中。

那是发现无名尸骨,我们怀疑然后确定他们是李明德的妻儿孙子之后,第一次见到李明德一家的影像。

梅小娥说那是孩子“百岁”之时,李海滨找人过来给他们拍下的照片。

照片中的李明德坐在中间,面带笑容,怀里抱着孙子李江江,旁边的则是郭月霞,拱肩缩背,面带惊恐,李海滨和梅小娥则分别站在他们的身后。

照片看起来普通又温馨。

看着照片,梅小娥的眼神逐渐变得暧昧不明。

然后,她抬眼,怔怔地看着店外的行人,回忆起了有关她和李海滨,她和李明德以及她和那个家的一点一滴。

梅小娥若有所思地说:“1989年的春节,我和同乡来到龙岗县找工作,我在一个种子站看店,她在一个螺丝店看店,那年秋天,隔壁店的老板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说是在化肥厂上班,他就是李海滨。后来,我们见了面,感觉还不错,他不爱说话,人倒是挺老实,后来打听了一下,他也是外地人,父亲没有工作,在家照顾精神有毛病的母亲。如果换作别人,可能不会同意,但我也是自幼没了父母,家庭不完整,也就没有在意那么多,反而感觉他也不容易。”

我适时地问道:“之后,你们谈了半年多,就结婚了。”

梅小娥叹息道:“可能是从小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疼爱,哥哥又早早地外出打工,我就特别渴望拥有一个家庭,拥有一个自己的小家,我和阿滨谈了半年多,就结婚了。”

我又问:“你们的婚后生活怎样?”

梅小娥落寞地说:“我以为会越来越好,谁知道却是掉进了魔窟。”

邱楚义反问:“魔窟?”

我补充问道:“谁是魔?”

那一刻,梅小娥抬眼看向了我们,一字一顿地说:“李,明,德!”

李明德是魔?

我再次看向照片中,李明德那个笑盈盈的影像。

那一刻,他的左眼处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脸皮像是磁块一样掉落,露出了隐藏在里面的深瞳。

梅小娥娓娓道来:“结婚之前,我和阿滨的父母只见过两次面,他父亲挺热情,还问我工作累不累,我对他的印象也不错,当时,我还感觉自己很幸运,以为遇到了不错的人家,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其实,幸运这个东西很诡异,当你感觉幸运的时候,往往就是不幸的开始。

梅小娥继续道:“当时,我有点被开心冲昏头脑了,再加上年纪小,没有家人帮忙把关,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些细节。”

我反问道:“比如?”

梅小娥叹息道:“比如,我和李明德聊天的时候,阿滨从来不说话,他似乎非常害怕李明德,当时的我以为这就是儿子对于父亲的尊敬了,直到我们结婚了,我发现事情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85BVAA+I2RbAz5RF8XXaDI18goKK/7NRe2pEw/3N5hv+e9aWiW6QcSG/MYUASZo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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