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姚云岭波澜不惊的供述中,那些惊人的罪恶循着一字一句勾勒出了一幕又一幕,让人脊背发凉,无法呼吸。
十九年前,时年二十一岁的姚云岭和朋友离开家乡,先后在五六个县城打工,最后留在了北丘县。
他在一家皮鞋厂找了一份搬运工作。
当时,皮鞋厂里有一个陈姓女工很漂亮。
每次看到陈姓女工,他都会想入非非。
他想要追求对方,就找了一个机会跟对方表白,没想到对方拒绝了他,还骂他是癞蛤蟆。
没多久,有一次值夜班,他意外发现那个陈姓女工和车间主任在皮鞋仓库里亲热,想起她骂自己是癞蛤蟆的事情,年轻气盛的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之后,姚云岭一直想要报复那个女工。
计划在一天天酝酿着,机会也在一次次等待着。
陈姓女工还是一如往常的上班下班,喜笑颜开,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身后多了一双阴鸷的眼睛。
案发那天,陈姓女工下了夜班,独自回家,被提前藏在暗处的姚云岭抓住了辫子,然后一直拖到了暗处。
其实,当时的姚云岭并没有想要杀人,他只是想要她受到羞辱,记住教训。
就在他捂住陈姓女工的嘴巴,脱下对方的内裤,准备强暴她的时候,他被人打了脑袋,转身的瞬间,他发现打他的人是皮鞋厂的韩姓男工。
接着,两个人就扭打起来。
姚云岭提前准备了防身的水果刀,直接捅进了韩姓男工的肚子。
韩姓男工抓着他的头发,越揪越狠,姚云岭攥着刀子,越捅越快。
等到韩姓男工倒下了,杀红眼的姚云岭又将刀子扎向了试图逃跑的陈姓女工……
凄冷的夜里,他站在那里,呼吸粗重,夜风过耳,身后是两具温热的尸体。
杀人后的姚云岭心里很乱,他本来想要逃向外地,又怕直接逃跑会引起警方注意。最后,他竟然壮着胆子继续留下了。
次日一早,就有人发现了两名工人的尸体。
当时,姚云岭就混在人群里,看着警察将两具尸体抬走。
然后,警察也来皮鞋厂调查了。
他听车间主任说,警察让每个人都去办公室按手印和指纹,他害怕昨晚杀人时留下了印记,于是他就谎称肚子不舒服,给了同事一块钱,让对方冒名去按了手印和指纹。
那个同事看着蹲在厕所里的姚云岭说:“喂,你不会是杀人凶手吧?”
姚云岭佯装痛苦地说:“去你妈的!”
就这样,他混过了警方的初步筛查。
由于没人知道姚云岭表白过陈姓女工,警方也就没有将他列为嫌疑对象,倒是那个和陈姓女工偷摸亲热的车间主任被调查了一段时间,后来也被排除了嫌疑。
加之当时的侦查手段相对落后,姚云岭就这么躲过了警方的调查。
案发一个月后,姚云岭离开了皮鞋厂,也离开了北丘县。
他将罪恶丢在了身后,也丢进了记忆的暗河。
只是,罪恶可以丢弃,可以深埋,可以视而不见,却永远不会消失。
离开北丘县之后,姚云岭先后去了很多地方,都只是短暂停留,干瘪的口袋强迫他必须停下来。
这一次,他停留的地方就是延洲市风化县临江镇。
他化名“岭子”,想要在镇上找一份工作,正好那个油坊需要一个帮手。
油坊主人是一对夫妇,男人叫做李明德,女人叫做郭月霞,他们有一个儿子,七八岁,叫做李海滨。
三十出头,本应该是身强力壮的年纪,李明德却得了癌症,身体虚弱,时日不多。
郭月霞又是照管油坊,又是照看丈夫和儿子,心力交瘁。
姚云岭的到来解决了郭月霞的燃眉之急。
白天,姚云岭帮忙经营油坊,晚上,姚云岭又帮忙照管儿子。
期间,郭月霞和姚云岭越来越熟悉,她会和他聊很多事情,有家里的辛苦,也有女人的心事,两个人之间也产生了一种相依为命的奇怪连接。
这让姚云岭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
看着屋里的光亮,闻着手里的油味,听着掠耳的夜风。
他感觉自己成了这个家庭的男主人,郭月霞是他的妻子,李海滨是他的儿子,房子是他的房子,油坊也是他的油坊。
这一切都是他的。
唯独,李明德是多余的。
他凝视着卧病在床的李明德,心想着,如果这家伙死了就好了,他就是他和郭月霞之间,他和这个家之间的障碍。
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阴翳地注视着这个孱弱的家庭。
虽然李明德身患癌症,但是并不会立刻死去。
这让姚云岭感到心焦,他等不了了,他想要进入这个家庭成为男主人,拥有男人应该拥有的一切。
因此,他偷偷在李明德的药里放了农药,毒死了他,然后一改之前的温顺小伙模样,摇身一变,成了这个家的男主人。
鸠占鹊巢。
郭月霞得知李明德被姚云岭毒死之后,非常害怕,想要去报警,被姚云岭抓住,毒打了一顿。
姚云岭质问郭月霞,就算李明德没有被毒死,也会癌症发病死去,既然早晚都会死,他这么做也算帮了李明德,帮了她们母子。
郭月霞哭着大骂姚云岭是杀人犯。
接着,姚云岭又以杀害李海滨为威胁,逼迫郭月霞就范。
他还说,就算郭月霞想要杀他也无所谓,最后她会背上杀人犯的帽子,毁掉的不过是李海滨的一辈子。
儿子永远是母亲的软肋。
年纪轻轻的姚云岭却深谙人性的弱点,他就这样将郭月霞母子紧紧攥在了手里。
村里人都以为李明德是癌症死了。
郭月霞也这么告诫自己。
李明德死后,郭月霞盘掉了房子和油坊,带着儿子李海滨离开了。
只是,她们的身后跟着姚云岭。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郭月霞母子掉进了命运的泥沼,到死都没有爬上来。
姚云岭好吃懒做,游手好闲。
郭月霞一面带着儿子,一面挣钱养家,每天还要遭受着姚云岭的言语羞辱和肢体暴力,而年幼的李海滨也在这种压抑又危险的环境中长大,变得胆小又懦弱。
有两次,郭月霞想要带着李海滨逃跑,有一次被李海滨发现了,有一次确实逃了出去,最后还是被姚云岭找到了。
姚云岭将李海滨吊了起来殴打,郭月霞跪在地上求他,保证以后不会跑了。
为了让郭月霞彻底断了逃跑的念想,姚云岭想到了更残忍的办法,他用一把钳子彻底锁住了这对可怜的母子。
没错,钳子。
姚云岭用钳子钳住李海滨的脚趾,然后突然夹紧。
听着李海滨惨叫,看着李海滨挣扎,直至昏死过去,郭月霞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乞求姚云岭放过她,放过他。
姚云岭警告郭月霞,如果她们再想逃跑,如果她们再让他不爽,他就用钳子夹断李海滨的脚趾。
那把钳子钳住了李海滨的脚趾,也钳住了郭月霞的最后一丝希望。
那一刻,坐在审讯桌前负责记录的我忽然停了下来。
我的手微微抖动着,呼吸也有些急促。
我稍稍抬眼,看到姚云岭淡漠的表情,我蓦然明白了为什么李海滨的脚趾骨全部严重畸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