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人情虽不像友情那样淳朴实在,不像亲情那样至真无私,不像爱情那样纯美热烈,但人情是人“应有”的情感,“无人情”“不通人情”“不近人情”在中国是不受欢迎的,而合情合理、通情达理、入情入理则备受赞许的。那么,什么是“人情”?与外国人尤其是西方人相比,中国人为什么非常重人情?人情互动有规律或法则可寻吗?这就是本节要讨论的内容。
综合已有文本的解释,“人情”一词的含义主要有五种:
1.人情即“人的情绪或情感”的简称,这是人情的本义。
2.人之常情,即一个人待人处世时应有的常理之情。
3.合乎情理的人心或世情,正如曹雪芹所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4.婚丧喜庆交际中所送的礼物。
5.情面,情谊。如托人情、做个人情。
从实质上看,广义人情本是泛指生活在同一地区的人们通过约定俗成的方式所共同认可的一整套合乎情理的待人处世的行为规范或法则。
从内容上看,根据交往对象的不同,广义人情是包括亲情、爱情、师生情、友情,同样也包括合乎情理地对待陌生人的待人处世之道。
从性质上看,广义人情是指一整套合乎情理的处世法则,若是违背情理的处世法则,均不得称为人情。从这个意义上说,广义人情里已包含了“人的情绪或情感”与“人之常情”这两种含义。可见,“合情合理”是广义人情必须遵循的法则。
与广义人情相对,还有狭义人情。狭义人情主要是指一套合乎情理的对待熟人的待人处世之道。若想把握狭义人情的真谛,同样要牢记:
第一,从实质上看,狭义人情是指生活在同一地区的人们通过约定俗成的方式所共同认可的一套合乎情理的待人处世的行为规范或法则。
第二,从内容上看,狭义人情里所包含的待人处世法则主要是针对熟人而言的。这是狭义人情与广义人情的最大区别之处。
第三,从性质上看,狭义人情里所包含的一套待人处世的法则也是合乎情理的。
综上所论,“人情”本只是用来表示人的自然情感的一个术语,可是由于种种机缘,在中国社会,“人情”的含义随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产生了各式各样的“人情”。并且,一方面,人情成为用来调节中国人人际关系的一个重要准则,于是,人情便有了伦理化、人际关系化的特点;另一方面,人情也成为衡量一个中国人会不会做人的重要标尺,于是,人情又具有了社会文化规范的约束机能。
中国人重人情有其深刻而复杂的社会经济文化历史根源。
中国古代社会主要是一个农业社会,因土地是不能动的,导致靠土地谋生的人在正常情况下也是少流动的,于是形成了熟人社会,熟人社会必是一个重人情的社会。
就文化因素看,中国人重人情主要是受到儒家学说的深刻影响。
中国人之所以重亲情,与中国人在确定家庭成员的资格时非常看重直系血缘关系的远近有关。这从“人亲骨头香”一语就可见一斑。用现代心理学眼光看,“人亲骨头香”一语表明,相对于陌生人的体味而言,中国人更认同自己亲人身上散发出的体味。
由于孔子一向推崇“仁”,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儒学有“仁学”之称。而“仁”本含有生命之义,如种子的内核中潜藏有传宗接代的生命基因,如“杏仁”“李仁”等,因此,“仁”就含有爱惜生命之义。在儒家看来,“仁”的重要含义之一就是“爱人”。孟子在《孟子·离娄下》和荀子在《荀子·子道》中都曾说:“仁者爱人。”
儒家学说的基本假定是,它不从社会本位或个人本位出发,而是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着眼,重人际关系、交换。这也可以用“一回生,二回熟”“人情客往”与《礼记·曲礼上》中“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等来说明。何谓“礼”?《礼记·曲礼上》说:“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这表明,礼不外乎是一套被传统社会习惯风俗所认可的行为规矩或规范。
人情受到中国人的重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人情的功能。
用社会交换理论的思想看,人情具有可交换性,相应地,人情就具有交换价值。概括起来,中国人的人情交换通常有三种类型:
(1)施恩情。当某人在危难之际,及时给予其有力的支持或帮助,他就会欠你一个“恩情”。若他非忘恩负义之人,将来定会给予你相应的回报。
(2)“送人情”。在与人交往时,有目的地进行人情投资,“送人情”给对方,这一般会使受方对施方产生亏欠或愧疚感,这便是中国人常说的“不好意思”,由此,双方便构成一种“人情债”关系,以后在施方向受方提出某种要求时,受方往往不得不按施方的要求去回报。
(3)一般性的礼尚往来。在日常生活中,人与人之间有来有往的互相走动、请客或过节时的送礼行为,一般都会起到加强彼此感情的效果,由此建立起来的“人脉”也会在今后的“给人情”或“给面子”中实现交换。
中国社会重视人情,主要是看到人情的社会规范功能。从积极意义上说,人情犹如一个润滑剂,它能在一定程度上增进人与人尤其是熟人之间的情感,维护人际关系的和谐,有利于和谐社会的建立与维持。就消极意义看人情,也容易给人物质上和精神上带来巨大的压力,即人情债并未给一些通过人情网拉关系的人提供心理上的认同感,这又容易使社会出现任人唯亲而不是任人唯贤的负面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