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秘密出动了一个旅团的部队向葛公村方向压了过来。当白校接到情报员送来的敌情的时候,日军先头部队已经距离葛公村不足几十里了。此时晋察冀军区卫生部让白校分散突围的命令也下来了。按照之前的反扫荡预案,白校迅速一分为二,李松带领一部分教职人员和五期一班和五期二班组成了白校一队,全队人员接近二百人。
白校一队组成人员几乎都是年轻人,虽然有一百多个女生,体力有限,但是毕竟年轻,唯一的隐患是全队只有李松等少数领导和半个保卫班手里有武器,总共长短枪加起来只有十几支,其他教职人员和学生都是手无寸铁。这也不能怪上级不给他们配备武器,毕竟八路军前线主力部队的枪支都不能配齐。
意外情况是部队在出发时,葛公村和周围村庄的部分老百姓也跟着部队一起跑反,白校一队的后面也跟着上千名扶老携幼的老百姓。部队在行进过程中还要照顾到老百姓,所以导致了行军速度一直偏慢。
白校一队出发不久天就黑了,他们在蜿蜒山路上走了半宿,忽然前方接到报告,向西转移的路上已经出现了日军,部队不能再往西走了。这就意味着原先制定的突围计划需要修改了,李松就在路边紧急召开了会议。会议上有的干部提议向北转移,经过狼牙山转移到平西根据地,那里刚刚经过扫荡敌情应该不严重,问题是现在日军还在狼牙山赖着不走,有遭遇敌人的可能。
另外有几个本地干部提出向南转移,经过花塔山转移到三分区根据地。理由是花塔山地区道路闭塞,敌我双方都很少去那里,虽然路不好走,但遭遇敌人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面对危局最忌讳的就是犹豫,李松当机立断向南转移,目标花塔山。
二百名白校战士和一千多名老百姓走上了南去的道路,花塔山地区确实道路很难走,人烟稀少。所以军区总医院和兵工厂都设在那里,两年来几乎没有受到多少敌人的袭扰,但是李松做梦也想不到日军此次的主要目标就是他们和兵工厂。
午夜前,部队到达花塔山脚下,很多女孩已经累得直喘气,虽然没有人喊累也没有人要求休息,但是李松看在眼里,五期一班和二班的学员大多数都来自各个大城市的学校,还有一些甚至是资本家和地主的儿女,她们放弃优越的城市和家庭生活来到这穷乡僻壤,目的就只有一个,抗日,争取民族独立。她们里很多人都还处在需要父母照顾的年龄,李松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但是敌情严重,不能耽搁,他只能下令部队继续前进,爬上高峻的花塔山,只要翻过花塔山到达三分区根据地,此次他们的转移就算成功了。
部队在陡峭的山路上蜿蜒前进,很多地方根本没有路,这时候后面跟着的一个老乡自告奋勇前来带路,这位老乡曾经多次翻越花塔山,对山路熟悉。在这位老乡的带领下,部队前进速度得到了提升。大家都怀着一个信念,翻过山去,就能得到休整的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了。
后半夜时分,部队终于爬上了高耸入云的花塔山顶峰,但是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花塔山下日军的篝火和帐篷绵延数里望不到边,粗略估计至少有几千人的部队在山下宿营。后路已断,前路是强敌,眼前的敌情让一个五期二班的小女生忽然精神崩溃,虽然姐妹们赶紧安抚她,但她还是精神失常了。
就在此时,更严重的是花塔山的其他方向也出现了大批的黑影,很多白校的战士都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在这个山顶上,即使没有枪,大不了和敌人抱在一起滚下山崖也算够本了。
还好,从花塔山其他方向过来的两波人,一部分就是兵工厂的师傅和战士,另一部分更好,他们是一分区司令杨司令带领的直属部队,总数七百多人,其中战斗人员达到六百多人。杨司令的出现让李松暗暗松了口气,不过杨司令却眉头紧锁,因为他意识到在山顶上遇到不同方向来的同志,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其他方向已经没有退路了,不然的话大家也不可能都来到这里。
面对危急的局面,只有二十七岁却已经经历过长征的老红军杨司令处乱不惊,他一方面让侦察连警戒,其他部队原地休息。另一方面他让参谋清点人数,同时他派出两波人,一波去探路,一波去老乡那里打听路线。
在紧急召开的会议上,李松和沈彤代表白校一队也参加了,他们遇到了担任一分区副司令员的彭高远,此时他们已经没有心情和时间叙旧了。
经过统计,现在山顶上的部队,除了杨司令的直属部队之外,白校还有二百多人,其中一半多是年轻女生,兵工厂还有二百多人,另外还有三千多老百姓。战斗人员除了直属队之外,白校和兵工厂里都只有十几个人有枪。不过兵工厂的师傅们每人都携带了两枚手榴弹。
会议进行当中,探路的两波人都回来了,其中一波人带回来几个老乡,老乡说在花塔山旁边有一个隐秘的山沟可以走出去,这是一条绵延十余华里的山沟,沟口槐、柿、花椒、山桃、野杏等树木丛生,进沟神门两山夹峙,形势险要。因沟底山势步步升高,可作登天之梯,当地人自古称为“梯子沟”。
杨司令很高兴,赶紧问能现在就走吗?老乡摇摇头:“沟里常年积水,水多的时候能到腰眼位置,晚上更是雾气弥漫看不清路容易走散。只能临近中午雾气散掉才能进去。”
杨司令看看表,才刚到拂晓5点多,也就是说还要在山顶继续等六七个小时。他又问:“梯子沟出去之后是哪儿?两边容易埋伏吗?”
老乡告诉杨司令:“梯子沟出去就是大平地,再往北走就是甘河净,那里基本就没有鬼子了。至于这个沟有没有埋伏,说不好,不过这条沟就是本地人知道的去过的人都很少,我猜鬼子够呛能知道。”旁边其他老乡也附和,他们这辈子最多也就走过一两次梯子沟,村里知道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
杨司令思考片刻,先让参谋将老乡送回去,然后他告诉参会人员:“决定了,明天中午从梯子沟突围!部队先做好隐蔽和休息,整理武器,做好最坏的打算和最激烈战斗的准备。”
沈彤刚要回去,彭高远叫住了她,沈彤以为他要叙旧,没想到彭高远拿出一把驳壳枪和两个弹匣送给了她:“这是你当年送我的枪,现在情况紧急,我完璧归赵,你要保重!”然后他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和杨司令在一起。你们那里最危险。”
沈彤感动的接过枪,她没说话,在月光下她只对彭高远使劲点了点头。
天亮了,山下的鬼子没有发现在他们的头顶上藏着几千部队和老百姓,他们正常的行动不慌不忙好像胜券在握。杨司令对山顶上所有人员都下达了同一个命令:“保持安静!不许乱动!”
鬼子集合之后开始行动,其中一队鬼子从大队中分开,直奔花塔山山后而去,从山顶上看去,鬼子行动路线的尽头是一个湖,叫做龙潭湖。最要命的是,龙潭湖旁边就是晋察冀军区医院,那里因为住着一百多名伤病员所以一直没有疏散,看来鬼子可能是得到了准确情报,他们直奔军区医院而去。
情况被紧急报告给杨司令,现在杨司令也陷入难题,如果去解救,那这边几千人也立刻暴露进入危险境地,如果不解救,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医院的医护人员和伤病员遭到敌人毒手。
这时沈彤站了出来:“杨司令,现在时间来得及,我们白校的人负责转运伤病员,你们负责警戒和掩护我们。伤病员的事情,我们熟悉而且责无旁贷。”
彭高远反对:“我建议由我率警卫连战士去搬运伤病员,我们身体好速度快,比女生有优势。”
沈彤反对:“不行,警卫连的战士必须用来保证最激烈的战斗,好钢要用到刀刃上,伤病员我们能处理好,请杨司令下令吧。”
杨司令同意了沈彤的建议,沈彤带领白校的所有人员立刻下山向军区医院冲去,他们要和日军赛跑争取时间。
崎岖的山路让很多女生摔倒了,她们一声不吭爬起来继续奔跑,前面就是伤病员,不远处就是豺狼一样的鬼子,救护伤病员就是她们的责任和义务,在这种信念的支持下,白校的女孩子们利用下山的优势抢在日军前面赶到军区医院。
军区医院已经接到了敌情,他们也在紧急处理伤员准备转移,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白校师生的到来让医院的战友感动的热泪盈眶。
不过即使白校师生增援,人手依然不足,很多伤病员之所以没有出院就是因为他们行动不便,搬运一个重伤员至少需要2—4个学生。在严重的敌情面前,一些伤员不愿意拖累大家,他们趁着学生们没过来的时候几个人凑到一起拉响了手榴弹。还有的伤员偷偷用匕首割断了自己的血管。
白校五期二班的指导员秦云清此时刚生完孩子,她忍痛将孩子托付给当地老乡,在两个女生的搀扶下虚弱的秦云清一步一挪向村外走去。在经过龙潭湖的时候,秦云清奋力挣脱了两位女生的阻拦,然后一下子跳入了龙潭湖。此时她的丈夫八路军团长魏秋正在狼牙山北面指挥着三团奋力抗击着日军的扫荡。
经过白校师生的奋力抢救,幸存的伤病员都被接到了花塔山上,日军占领的只是一个空空的军区医院。
中午时分,监视梯子沟的侦察员报告,梯子沟里雾气已经散了。二十七岁的杨司令环视着手下的几千部队和老百姓,他断然下令:“目标梯子沟,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