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赵国和李松,不过不是一起来的,而是分别过来的。在营房门口,赵国指名要找沈彤,李松指名要找巩唯新。
赵国告诉沈彤宋哲元军长委托他作为九十二军的联络官去西安面见张学良,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探听张学良的口风,毕竟蒋介石是牵一发动全身的人物。
沈彤要赵国注意安全,毕竟西安目前是是非之地。赵国让他放心,他会和赵新民一起过去,有他保护不会有事。同时赵国交代沈彤,在这边一定要抓好队伍,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轻易解散各奔东西,一定要等他回来。
而这边李松则告诉巩唯新他接到任务去西安张学良处报道,作为张学良的秘书之一参与谈判。
巩唯新很不解:“为什么要你去?”
李松这时候也不想隐瞒什么了:“是张学良点名要我去的,他在北平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他也知道我的身份。上级估计是张学良觉得我不是陕北过去的,同时和他又是老相识,立场上对他稍微有利。”
巩唯新想多叮嘱李松一些,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说起,她只好问李松自己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李松告诉巩唯新,在这里如果有什么变故,可以直接找蒋晓云,她会安排一切的。、
那边厢赵国和沈彤已经聊完了,赵国看到巩唯新在这边就主动走了过来,李松看到赵国过来,也转过身来带着疑惑看着赵国。
赵国也看到李松,他微微一笑:“你也要走?”
李松稍显犹豫:“是,你呢?”
赵国不动声色:“也是,没猜错的话,你也是一路向西吧?”
李松笑了:“彼此彼此。”
赵国继续追问:“也坐火车?可否结伴?”
李松轻轻摇头:“不,我坐飞机。”
赵国啊了一声,伸出手来和李松握手:“那,到时见。”
李松礼貌的和赵国握手,转身和巩唯新告别,然后自顾走了。李松知道赵国去西安的事情,但是不论赵国怎么问,即使是心照不宣,自己也不能明说自己的行动。当然,李松也没撒谎,他确实是坐飞机走,那是张学良专门派来接他的飞机。
赵国走近巩唯新:“唯新,走之前我想对你说句话。”
巩唯新立刻感觉有点紧张和暧昧,赵国之前从来没这么称呼她。果然赵国开口了:“这次去西安,虽然不算太危险,但也不好说。以前比这危险的事情经历得更多,但是从来没有今天这样的感觉,我就想在临走前看你一眼,所以我就找个找沈彤说话的借口来了。”
虽然赵国什么都没说,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出来他的意思,巩唯新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如果说她对赵国的感情如何,她自己也不清楚。
巩唯新一直很钦佩赵国的,他年纪轻轻就身经百战,虽然屡败却从不失去青云之志。而且他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前途不可限量。按理说这样的男生换成任何一个怀春的少女都会动心的。可巩唯新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直不能将对赵国的好感上升一步。
即使这次赵国不说,明眼人也都能看出来赵国对巩唯新的心思,为这事有个别女生还对巩唯新抱着羡慕嫉妒恨的看法。可巩唯新偏偏就是对赵国不能有更进一步的欣赏,她总觉得赵国和自己之间好像隔着什么,具体是什么?巩唯新自己一时也答不上来。
而巩唯新对李松的感觉则是另外一种样子,她虽然和李松也谈不上男女之间的感情,但是她每次和李松在一起总是觉得很舒服,很清爽的感觉。好像不光是因为两个人信仰是一样的缘故,而是他们之间总是能推心置腹的交谈。而对赵国,巩唯新则从不敢奢望和他能有推心置腹的机会和可能。
今天赵国说了这话,巩唯新多少也有点儿心理准备,她此时又不能接又不能拒,她只能淡淡回答:“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你注意安全,我们都等你回来。”
巩唯新的话滴水不漏,赵国稍感失望,他只能讪讪的和巩唯新挥挥手告别,然后也走了。
巩唯新转头回营房,却看见不远处潘淑文躲在一旁斜靠着肩膀正对她笑:“有人呢,攀着够着不可得,有人呢,轻易得到却又暴殄天物。可惜。”
巩唯新也笑了:“你个鬼丫头,怎么还偷听别人说话,你说够着盼着是谁啊?你吗?”
潘淑文切了一声:“就他?虽然我承认他是挺优秀,可他比赵师长差远了。”
巩唯新不解:“那到底是谁啊?难不成是西凤?”
潘淑文笑着拍了拍自己左边的耳朵,转头先走了。
巩唯新恍然大悟,潘淑文面朝南方拍左耳,陈杨!
唉,巩唯新叹口气,自己喜欢就去说嘛。
随后的几天里,各种消息纷至沓来。
先是苏联《真理报》《消息报》等官方刊物发表一系列文章和评论,在文章里苏联方面出乎意料的大骂张杨二人,甚至说他们是日本特务,阴谋搞垮中国。
对此张寿龄教育长的评价有两条,第一,苏联方面首先是想把自己摘出去,用这种态度表明自己并没有参与西安兵谏。第二,苏联不希望中国内战扩大化,因为如果中国内战被日本乘虚而入,那么和西方国家尤其是德国关系紧张的苏联有可能面临两面作战,而一个内乱的中国不符合苏联的利益。
然后是全国各大学校长学者名流347人以南大校长罗家伦为首,共同签字通电张杨反对他们的做法,要求和平解决西安兵谏。随后《申报》《大公报》等著名报社也发表了各种社论,呼吁张杨和政府展开谈判,避免内战扩大。
从这方面看,国内对于国际形势比较冷静的人确实不少。
而国民政府方面明显分成两派,一派是宋美龄宋子文为首的主和派,他们立主要和平解决,派出了私人代表端纳前往西安先期谈判。
另一派是何应钦为首的主战派,他们派遣精兵强将部署攻击陕西,十七路军冯钦哉部宣布归顺中央,让开了潼关大门,西安直接暴露在中央军的攻势之下。同时国民党空军也开始轰炸西安。
与此同时,东北军方面万福麟部归顺中央,张学良和杨虎城收缩防线,将部队集中到西安附近,在张学良的强烈要求下,红军主力也南下到渭河平原附近准备支援张杨部队,国内一时笼罩在内战扩大化的阴霾之中。
面对一触即发的内战,国内知识界再一次坐不住了,清华大学教授朱自清闻一多联合各团体起草电报声讨张杨,北京大学全体教授也发表声明谴责张杨。
此时的国内各个地方军阀表现大体一致,不论是宋哲元阎锡山刘湘龙云还是李宗仁马步芳都一致要求和平解决西安兵谏,只有山东军阀韩复榘居然密电张学良要和东北军配合作战。
中共方面迅速改变了之前武力对抗中央军的立场,也力主和平解决,他们派出了以周恩来为首的谈判团队前往了西安。
现在的大学生培训班班里,每天最多甚至唯一的话题就是西安兵谏。彭高远尤其活跃,熟读历史的他甚至举出南宋和明朝的例子来正反比对。
明朝由于内战不断,明军不断消耗,导致最后不论是明军还是农民军都不是八旗兵的对手,而清兵入关过程中,很多明军甚至投降成为清兵帮凶,结果偌大的明朝短短几年就覆灭了。虽然之后出现过几个南明小政权,也都由于内耗严重或者实力不够被轻易击败。
南宋则不然,虽然南宋不论是疆域还是士兵战力比起明军都远远不如,但是南宋有个优点,就是内部统一坚决抵抗。能够在十几年里从亚洲东部一路横扫一直打到多瑙河的蒙古骑兵在南宋这里吃了败仗,不论是襄阳还是四川,南宋都死死挡住了蒙古铁骑,甚至还打死了蒙古大汗蒙哥。小小的南宋能抵抗强大蒙古几十年的关键就是内部统一。所以我们现在抗日能否胜利的关键也就是内战能否尽快结束。
彭高远以其颇具说服力的雄辩得到了绝大多数同学的认同,现在大家也基本上统一了和平解决的意见。
佟副军长中间甚至专门来过一趟,他希望班里的东北籍学生们都动起来,写信或捎口信给自己在东北军中的朋友或亲戚,让他们也在东北军中宣传和平解决。
目前西安兵谏不光是全国瞩目,甚至日本方面也非常关注此事,毕竟张杨的口号就是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日本人想假装看不见都不行。
此时之前每天都在喧闹的日本华北驻屯军反而很安静,日本政府强令华北驻屯军近期不许挑衅,不许制造冲突,以免留下口实,激化中国国内反日情绪。
换句话说,日本人当然希望西安兵谏打起来最好,打得越大越好。他们是不希望看到中国能够结束内战的。这也是为什么主战派的何应钦被骂作亲日派头子的原因之一,除了他之前签署的《何梅协定》之外,再有就是此次讨逆行动被舆论看作和日本人希望的一样。
终于到了年末,元旦前李松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蒋介石安全返回南京的消息已经铺天盖地了,据说南京市民当天燃放了一晚上的烟花爆竹庆祝委员长安全归来。
李松带来的消息是蒋介石已经接受了停止内战联合抗日的主张,虽然杨虎城要求蒋介石必须签字,必须公开发表声明才可以放人,但四面楚歌的形势让张学良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他自作主张放蒋介石回南京,甚至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亲自坐飞机送蒋介石回去,到达南京之后他旋即被捕。
虽然蒋介石的问题已经解决,国内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大方向的形势也定了下来,但是西安方面后续的事情还是非常多,赵国并没有回来,他继续留在了东北军。
面对基本上定下来的抗日前景,佟副军长并没有多大的高兴,他忧心忡忡的告诉同学们:“我感觉,随着内战的结束,日本向我们大举进攻的日子不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