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虽是万国牌的,好歹基本原理和构造是一样的,只要子弹能供得上,那也是一把人人想要的武器。九十二军军需处倒也不白吃干饭,第二天就将各式各样口径和外形的子弹送来了。
实弹射击之前先练射击姿势,卧姿、站姿、蹲姿全都要训练,经常是一站一上午,一蹲一下午,练习卧姿更是趴在地上一趴一天。
有些学生对于这种枯燥的训练颇有微词,毕竟步枪已经拿到手里,光练姿势不练打靶就像娶了个媳妇只能看不能动一样心里直痒痒。有些大学生就私下说起了怪话:我听说那谁谁谁在察哈尔捡起把枪就上了战场照样打死敌人,咱们不练实弹射击只练把式哪儿行。
看来当兵的说怪话这事儿基本上和兵员素质没啥关系,哪儿都有。不幸的是有位学生的怪话就被赵新民听到了,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不打招呼不警告上前就是一个大飞踹,那学生像片儿树叶一样飞了出去,半天爬不起来。
几个关系要好的同学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不禁自发的跳起来怒目瞪着赵新民:“你干什么打人啊。”
赵新民毫不客气:“打人?!老子现在打你是为你好,上了战场就你们这样的,命都没了,还扯什么鸟蛋。”
其他正在休息的学生们也都围了过来,赵新民索性对所有人吼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怕苦,觉得老子太严格,那我告诉你们,打枪的基本姿势做不好,上了战场你一扣扳机,你的枪口就晃,一晃你的子弹就飞天上去了,还打个鬼啊。”
潘淑文在人群里小声嘀咕:“可不就是打鬼子吗?”
旁边的巩唯新打了一下她的手:“别说怪话,赵教官说得很对。”
赵新民继续咆哮:“你打不死敌人,浪费子弹是小事,敌人把你打死也是小事,要是你这个地方出了问题让人家包抄上来,那就是天大的事。而且我还告诉你们,就算你训练的好,上了战场你都不一定能打好,如果你要是训练都不好,那趁早滚蛋别上战场耽误别人,送了自己的命还得连累别人送命。”
李松见状赶紧过来圆场:“对,赵教官说得对,我听说日本人练习新兵得一年时间,光一个射击姿势就得练一两个月,咱们时间本来就短,如果再不抓点紧吃点儿苦,那到了战场上真没法打鬼子。既然大家都是同一个目的,那就不要说怪话,认真按照赵教官的要求去做,大家说好不好?”
大学生们还是很明事理的,怪话归怪话,只要教官说的没错,大家还是能够认可的。
下午的卧姿训练,赵新民要求更为严格。卧姿训练最常见的错误就是撅屁股,有的人是觉得趴在地上不舒服,不如半卧姿舒服,还有的人干脆就是怕脏,不想完全趴在肮脏的地上。
赵新民不管这些,只要发现谁的屁股拱了起来,他就毫不客气一脚踹下去,除了女生那边他不太管,让沈彤代为监督之外,男生这边少有没挨过他踢的人。
当赵新民走到李松跟前的时候,他发现李松不仅屁股拱了起来,胯部甚至只有一边着地,半个身体高于旁边的人。
赵新民不管李松是不是排长,上去就是两脚,一边往下踹一边骂:“要死啊,怕脏别当兵。”
李松努力将身子贴近地面,但是刚贴上去身子又不自觉往上抬了一下,赵新民火更大了上去一脚踩在李松的腰上,使劲往下用力:“怎么回事,我说话不好使吗?”
李松疼得叫了起来,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旁边趴着的冯涛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跳起来一把将赵新民推开:“赵教官,你差不多得了,李排长也不是钢筋铁打的。”
看到有人出头,旁边于敬等其他人也都跳了起来纷纷为李松喊冤。
赵新民看到学生们居然敢反抗,直接从腰间掏出驳壳枪对天上开了一枪,枪声镇住了学生们,赵新民上去一脚将冯涛踹倒在地上:“新兵蛋子,长能耐了,给我趴下。”
他又挥舞着驳壳枪喝令其他人马上趴下继续训练,眼见矛盾激化,李松趴在地上抬起头对大家喊:“大家听教官的,赵教官没有错,是我的训练不合格。赵教官也是为了大家好。”
远处要跑过来的巩唯新和沈彤见李松这么说,也劝解大家恢复训练,学生们只好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趴下。
李松已经满头大汗,他努力让自己的身体贴近地面,嘴里的牙齿咬得咯咯的响。
等到晚上收队回到各自营房的时候,李松已经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他连吃饭都没有去,直接躺在床上。冯涛于敬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感觉他有点发热要带他去卫生队看看。李松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表示自己没问题只需要休息一下即可。
冯涛于敬还是比较够意思的,他们给李松带来了饭菜,李松勉强吃了两口就又躺下了。
熄灯号吹响前,赵国带着一个军医和赵新民一起过来了,营房里所有学生赶紧下床立正敬礼,李松也要下床敬礼结果被赵国一把按下:“你身体不好,不用敬礼。”
李松赶紧表示自己没问题,赵国笑了笑让军医给李松检查一下。结果军医就在李松小腹上面发现了一个硕大的疖肿,已经开始化脓了。
李松不好意思的表示:“我以为是小毛病,就没当回事,没想到还挺疼。”
赵国松了口气:“我就说嘛,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虽然家世不错但却不是一个娇贵的人,怎么可能连个卧姿射击动作都做不好,所以我就跟赵教官打赌你肯定是身体有恙,果不其然吧。”
赵新民有点儿不好意思挠挠头:“是我大意了,别介意啊,李排长。”
李松赶紧摆手:“别别,赵教官,你做得对,我明白的,真到了战场上敌人还能管我身体有没有疾病啊,别说个疖肿就是更重的病该拼命还得拼命啊。赵教官,你的严格要求是对的,还请你继续。”
李松的表态让赵国非常高兴,之前他听说赵新民在训练场上踹了李松引起公愤,他的内心多少感觉到很多不安。他知道李松的身份是共产党,他也知道李松家世很好,在北平城内很有地位,他更知道李松不论是在东北籍学生还是非东北籍学生那里威望都很高。这样的人有能力有威望,是只能引以为援不可成敌的。所以他严厉批评了赵新民这位堂兄,并带着他和军医过来看望李松。现在看到李松起码在表面上不仅没有对赵新民有所怨怼反而很大度开明,赵国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军医详细检查之后判断李松不光是疖肿问题,由于化脓感染已经开始发烧了,需要用药和卧床休息最近不能出去训练。
李松挣扎着要坐起来:“不行,不行,训练时间本来就短,我怎么还能因为这点小病就退呢,赵连长,请允许我继续参加训练。”
赵国把李松按倒在床上:“好啦,我的大秀才,你就安心养病,回头你病好了,我亲自给你补课,行吗?”
李松这一病,一下子就是好几天,正好错过了实弹射击的课程,他每天只能听着操场上传来的阵阵枪声,每天训练结束同营房的同学们几乎都是揉着通红的肩膀回来。李松也无可奈何,自己以前多数从事宣传工作和联络工作,确实没吃过这样的苦,几天训练下来就病倒了,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等到稍微感觉好一些,李松就迫不及待向赵国提出恢复训练并且加练,赵国欣然同意,让他加入女生班一起训练射击。这让李松大惑不解,问了一下才知道原来由于女生们之前射击姿势始终不过关再加上子弹不够,赵国就安排她们延后训练。
在女生们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李松脸上带着红云参加了射击训练。
训练由赵国亲自带领,赵新民负责男生去了。射击训练说简单也简单,就是学会上膛、击发、处理卡壳等,最关键的是找到稳定射击的感觉。
前面的训练很顺利,等到轮流开始实弹射击的时候,开始出状况了。
第一个射击的是杨西凤,她紧张的趴在枪托上,闭着眼睛摸索着扳机,她那副紧张的样子把大家都逗笑了,沈彤赶紧上来纠正她,把枪托从她身下挪到肩膀上。然后拍拍杨西凤,让她不要紧张,睁着眼睛看向前方目标。
在大家鼓励下,杨西凤一扣扳机,随着老套筒一声闷响,杨西凤也跟着尖叫了一声,原来步枪强大的后坐力把她的肩膀顶疼了,枪口也不稳,子弹随之脱靶而出。
万事开头难,赵国一边安慰着不好意思的杨西凤,一边纠正她的姿势。好在,第二发射击杨西凤表现不错,子弹也上了靶。
随后射击的潘淑文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后坐力把肩膀顶得生疼,她索性急中生智把自己的鞋子脱了下来放到枪托和肩膀之间,第二发子弹打出去也好了很多。面对她这种野路子射击方法,赵国倒也理解,毕竟女同志嘛,只要能保证枪口射击时候的稳定,加个鞋子也不算事。
有了前车之鉴,后面几位女生射击的时候都表现不错。尤其是老兵沈彤,两发顺利上靶,李松在女生面前也毫不示弱,第一次实弹射击的他也做到了两发都上靶。
轮到最后一个人巩唯新射击的时候,赵国发现了这位老兵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