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与几个学生朋友骑自行车环游法国。有一天,天气格外炎热,我们决定在乡村路旁休息一会儿。我正从路旁的水泵接水,发现有一人沿着这条路轻快地走来,双臂如走军姿般左右摆动。
他注意到水泵便停了下来,等着我接完水。我礼貌地询问他往哪里去。“哪儿也不去!”他回答说。他说散步只是他从生命的虚空中解脱出来的一种方式。“我哪儿也不去,只是在消磨时间罢了。”说完后他继续往前走。我看着他目空一切地大步踏向远方,在没有特殊目的的旅途上,高昂着头。
人生就是一次旅行。无论你是否相信上帝,人生原本如此。我们正沿着一条神秘的道路旅行,思索如何才能使其有意义。它通往某个重要的地方吗?它真的通往 任何 地方吗?在旅途中,我们应该做些什么?
从文明诞生之日起,许多作家就一直在思考这样的问题。归根结底,我认为只能有两种答案。
第一种,让我们来谈谈法国无神论哲学家让保罗·萨特(Jean-Paul Sartre,1905-1980)。20世纪60年代,他的思想影响了许多流光溢彩的青少年(bright young things) ,他确信生命的意义就是毫无意义。他认为一切存在都“没有理由,延长寿命出于软弱,而死亡则出于偶然”。 [1] 一切存在既无方向也无意义。“我们坐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了维持生命而吃吃喝喝,但其实都是虚无,没有活着的理由。” [2]
我在法国遇见的那位陌生人大概会对这样的观点产生共鸣。全世界最著名的无神论者、《上帝错觉》( The God Delusion )一书的作者、“新无神论”(New Atheism)的创始人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1941)也持有相同观点。他宣称:“在宇宙的中心,没有设计,没有目的,没有善恶,只有盲目无情的冷漠。” [3] 除了繁殖我们的基因外,我们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我们正沿着一条不通往任何地方的道路前行。
这种冥顽的无神论思想理所当然地认为不存在上帝,不存在超自然的领域,也不存在赋予万物意义的“宏大故事”(big story)。但它何以解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相信上帝呢?道金斯的回答简单而武断:有信仰的人都被 迷惑 了。他们是一群固执己见的人,无法面对宇宙的惨淡与毫无意义这一残酷现实,只能借助虚构的意义来自我安慰。
我以前也这样想。我认为聪明人都知道上帝不存在,生命没有意义也没有目的,傻瓜才不这样相信。能挤进知识分子与文化精英之列让我自我感觉良好。尽管这听起来十分傲慢且自以为是,但我却因蔑视身边相信上帝的人并标榜自己比他们更聪明而自得其乐。
我最鲜活的校园回忆之一是夜晚透过宿舍的窗户仰望星空。天晴时,我可以看到繁星就像黑天鹅绒上明亮的光点。我虽然时常被夜空纯粹的美所征服,但内心幽暗的思绪却使我分心。宇宙的浩瀚似乎在强调人自身的渺小。在这个宏伟的布景下,我是什么?答案显而易见:什么都不是。
然而,还有另一种看待事物的方式。或许宇宙中布满发现其意义的线索;或许这些线索可以引导人们发现事物更深层的秩序并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后来信服的这种观点强调现实的真正意义是认识上帝。一旦我们领会到这一点,人生便充满意义。“全景”是真实存在的,我们是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事实上,这个世界充斥着上帝存在的暗示和迹象,以至于无神论者只有闭上眼睛才能给自己的不信找个借口!
我们很快将讨论现实的“全景”这一核心主题。不过眼下,让我们先来探讨一下“信仰”的真正地位。
[1] Jean-Paul Sartre, Nausea. New York: New Directions Publishing, 1964, 180.
[2] Sartre, Nausea , 157.
[3] Richard Dawkins, River Out of Eden: A Darwinian View of Life. London: Phoenix, 1995, 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