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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淮南子》之“春”

冬天过去,春天来了。春的时节,万物复苏,生机盎然,触目所及,新意勃发,令人心旷神怡。

古今虽有不同,但在文字传承中对春的感受与赞美却是一致的。两千多年前诞生于江淮大地的旷代奇书《淮南子》便可说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之一。

《淮南子》是一部充满春意的道家自然经典。随手翻去,皆可见有关春之时节的文字与思考。

《原道》开篇即云:“春风至则甘雨降,生育万物,羽者妪伏,毛者孕育,草木荣华,鸟兽卵胎”,好一派“春”之图景!自然万物随“春风”“甘雨”而勃生,飞禽走兽各得其生,大千世界丰富多彩。

《时则》中更是细致规划与描述了“孟春”“仲春”“季春”的人类生产与生活过程,认为从天子、三公、九卿、大夫到庶民,日常行为举措都需按照“春令”来进行,必要合乎自然规律。春天是万物新生、农业耕作的重要时节,因此尤其要“禁伐木,毋覆巢,杀胎夭,毋麛毋卵”,“毋竭川泽,毋漉陂池,毋焚山林,毋作大事,以妨农功”,“禁野虞,毋伐桑柘”,严禁对自然生态进行急功近利地索取,而是要充分保障其恢复发展。春天是劳动人民的时节,男耕女织的农业社会景象也在兴“农工”,“修利堤防,导通沟渎”,“后妃斋戒,东乡亲桑,省妇使,劝蚕事”中徐徐呈现……春天也是为政者“为民兴利”的起点,后者不仅要“迎岁于东郊,修除祠位,币祷鬼”,为国家能够迎来一年的好年景而祭祀祈祷,更要“命有司发囷仓,助贫穷,振乏绝,开府库,出币帛,使诸侯,聘名士,礼贤者”,大行仁政而“布德施惠”。

正因为“一年之计在于春”,所以《天文》中所记载的二十四节气中明确以“春”为名者有“立春”“春分”。《天文》云:“距日冬至四十六日而立春,阳气冻解”,“春分则雷行”,视春天为一年四季中农业耕作的特殊节点,认为春天是“以长百谷禽鸟草木”的好时节。

天地自然,以春为贵,人类个体的身心修养,也是如此。《精神》中提及“养形之人”通过身体导引动作的锻炼,善于在“吹呴呼吸,吐故内新,熊经鸟伸,凫浴蝯躩,鸱视虎顾”中,达到沟通内外、调节身心的目的,“使神滔荡而不失其充,日夜无伤而与物为春”,始终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与物为春”的身心修养,形象而生动地诠释出一种道家自然主义的养生理念,充满“天人合一”“物我不分”的生命智慧。

如果说“与物为春”着眼于人类个体,那么《览冥》所说“近者献其智,远者怀其德,拱揖指麾而四海宾服,春秋冬夏皆献其贡职,天下混而为一”则是期待国家政治的理想发展,寄托着汉代新的大一统王朝政治的发展追求。“春令”不仅代表着一种不可违逆的自然规律,而且有其独特的政治文化蕴含,《时则》在“春治以规,秋治以矩,冬治以权,夏治以衡”的论说中,对此已深刻阐明。也因此,《主术》将行“春令”而为治,看作是为君者治国理政的题中应有之义,并突出了其中“春伐枯槁,夏取果蓏,秋畜疏食,冬伐薪蒸,以为民资”的民本主义精神。与此一致,《说山》指出:“春贷秋赋,民皆欣;春赋秋贷,众皆怨。得失同,喜怒为别,其时异也”,告诫为政者要重民为本,避免与民争利而伤民为虐。《氾论》更进一步,认为:“天地之气莫大于和……春分而生,秋分而成,生之与成,必得和之精”,而这种体现于“春分”“秋分”自然生成中的和谐之道,同样是“圣人之道”所内蕴的天人相通的政治智慧。

春在《淮南子》中既是政治的、经济的、生态的,也是文学的、哲学的、军事的。《缪称》中说“春女思,秋士悲”,赋予春以鲜活的人生情感内涵,使之成为一种艺术化的文学意象。《道应》承袭《庄子》中所言“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认为人类的生命视野理当广大而不狭小,不应等同于“蟪蛄”之类的短视寸光。《诠言》深入揭示出春所具有的“道”论意蕴,认为:“因春而生,因秋而杀,所生者弗德,所杀者非怨,则几于道也。”《兵略》则让春又别具军事意味,不但阐发用兵之道具有“若春秋有代谢,若日月有昼夜,终而复始”的哲学内涵,而且主张“将军之心,滔滔如春,旷旷如夏,湫漻如秋,典凝如冬,因形而与之化,随时而与之移”,充分体现出用兵之术的实践意蕴。

春天的到来,既如《泰族》所云,是“若春雨之灌万物也,浑然而流,沛然而施,无地而不澍,无物而不生”的自然佳时,更如《人间》《修务》所言,是“民春以力耕”“禾稼春生,人必加功焉”的劳作时光。正是在春去冬来、冬去春来的岁月往复中,人类得以繁衍生息,社会得以发展进步,文明得以昌明兴盛。一部《淮南子》,可谓是春的礼赞!在思春、论春、颂春的奇文华辞中,《淮南子》仿佛也具有了千古之春意,如参天古树一般,焕发出历久弥新的勃然生机,继续伫立于江淮大地的热土之上,福荫后人! szGkKPDy2oE5UIr5yenD0pmKITBdqIFljmuzJHkrMSXTt96FkjfYRsiwTk94iQ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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