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40 岁这一年,在《足球》报服役了 18 年以后,我离开《足球》报。脱下“足球报记者”的外衣以后,有段时间,我颇不适应。
以前每期,甚至每天围绕着国内的足球新闻转,像个被抽打的陀螺,以至于这种节奏被打乱以后,就像一头驴找不到了自己的胡萝卜。
这是劳碌命。
当然,时间多了,会促使我进行更多的思考:
做了 18 年足球记者,到底应该怎样审视自己的记者生涯?
做了 18 年足球记者,到底应该怎样认识中国的体育新闻?
做了 18 年足球记者,是否有自己比较满意的报道和作品?
这些想法,也不是辞职以后才有,或者说,是这几年一直在思考的一些问题。这也就是这本书的由来。
我想,我还是写过一些不错的报道的……
我相熟的一些朋友,初次见面,听说我是《足球》报的记者,一般来说,会感觉怪异,得知我还是报道中国足球的,就更加感叹了:
人傻钱多的中国足球,有啥可报道的呢?
每天都要看场地差、水平差、形象差的中国足球的比赛,得多大的心理承受压力啊?
你的工作是不是就是每场比赛以后,写一下比赛啊?好简单哦……
听到这些话,我内心毫无波澜。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足球记者、体育新闻,都是偏正式短语,首先要遵循的还是记者的守则、新闻的规律。只不过,我的工作相对而言,专业而单一。
也正因为这种专业而单一,我一直见证着中国足球这些年的起起落落,中国足球人的喜怒哀乐,这里面的人和事,鲜活而有趣。
终究写的是人,面对的是事。
我要做的是把这些记录下来,同时会有自己的一些见解。
我觉得挺有趣,至于有没有意义,那还是交给读者们评判吧。
还是举几个例子:
2016 年底,在上海,我和张玉宁的父亲,号称“疯子”的张全成前后聊了 10 个小时左右,然后写了《“疯子”张全成》这篇文章。如果你看过这篇文章,大概能体会,在中国,一个家庭要培养出一个职业运动员是多么地艰辛,而张全成个人决断的性格,又为这个故事提供了很大的可读性。
2017 年,我采写“三十而立系列”。在采访于汉超的时候,他人在大连,我在广州,我们通过微信交流,最后花了三天工夫把这个采访做完。听完一大段一大段的长语音,我感觉耳边尽是嗡嗡声……
2018 年底、2019 年初,我写了《梅州足球三十年》这篇大约 16 000字的文章。写完以后我夸下海口:“全中国,能写下这篇文章的,只有区区在下。“虽然我不是梅州人,但是作为广东人,对于梅州足球辉煌的历史耳濡目染,毕业以后,开始接触最早的采访对象,就包括一批梅州足球名宿,再加上家里还有一本极具历史价值的书,种种因素结合,才有了这篇文章。而文章出来以后,从效果看,证明了这一点:这虽然是个流量的时代,但好的内容、好的故事,永远不缺乏读者。
遗憾的是,这样的内容和故事,现在已经很难被捕捉到了。有同行曾经采访过我,我说过,一年能写一篇好的报道或者作品,就算完成任务了,这也是自己的最低要求。
2019 年夏天,因为各种“爆料”,我的曝光度和知名度陡增,于是很多人把我归结为“爆料型记者”,甚至有球迷说,从来没看过我写过“正经报道”。我哑然失笑,如果看完这本书,我相信他会收回这句话。
后来有位同行朋友跟我说:“我跟你不一样,你是把未知的东西告诉别人,我是把已知的东西进行归纳。”
我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他说:“你以前是怎样的,大家都不关心了……”
关于新闻记者如何在这个时代既能做到有曝光度,又能有深度,这会是个宏大而有趣的话题,这里就不展开叙述了。
我想说的是,从业 18 年,我采访的人和事,可以归结为四个字——中国足球。而中国足球,是中国民众的“公共痰盂”。我个人并无以一己之力擦清痰盂的雄心,但希望这本书记述的故事、评论、思考,可以让更多的人更真实、清晰地了解一下中国足球——就算你决定吐痰,也明白为什么要向里面吐。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中国足球长镜头》这本书,也就值了。
最后,衷心感谢一下本书的编辑和出版社。
衷心感谢我在《足球》报时的各位同仁,我们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的时光,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写不出这些报道。虽然现在已经离开,但这份战斗情谊,将永远同在。
2021 年 1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