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小镇风景很美,背靠青山,面向大海。左岸在这儿有套小跃层,顶楼是坡屋顶,楼上只算一半面积,一共120平方,但看上去比实际大。室内装修是她设计的,一进门是客厅,摆了一套三组合沙发,墙上挂着左岸拍摄的照片。左首是卧室,一张超大红色椭圆形床占去大半空间,外面连着衣帽间。右首是一个西式厨房,吧台上摆着咖啡、红酒。整个设计简洁、美观、实用。
客厅旁的旋转楼梯通往二楼,装修风格是日式的,卧室是榻榻米,书房和画室相连,衣帽间被改成暗室。此外,还有一个露天阳台,十分宽敞,摆了一张雕花石桌,一个精致的双人藤吊椅。
两人换上家居服,坐在阳台吊椅上,左岸靠在权磊肩上,微闭着眼睛,喃喃的道:“我以为你今天心情不好,要知道你没事,就不让你来了。我明天还要起早赶飞机呢。”
“唔,为什么?”权磊现在心情好的很,不明白左岸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张棋呗。早晨我看到报纸,往你办公室打电话,你不在。”权磊和张棋的过结,左岸知道一些,故而这样道。
“早晨我没去公司,去商业银行了,回来看到报纸,当时心情是不怎么好。”
“其实也没什么,他这么多年才捞个副局。你没听人说,现在是处长一操场,局长一走廊。不用管他,你现在的生活质量比他高。”
权磊把左岸搂到怀里,在她耳旁一边亲吻,一边道:“我发现,你越来越体贴了。”
左岸心里暖洋洋的,嘴上却说:“我发现,你越来越脸皮厚了。”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权磊终于按捺不住,把左岸推开,两手板住她的肩:“我要跟你说正事。你是不是困了,给你冲杯咖啡?”
左岸摇摇头:“不用,我抽支烟。”她拿起石桌上的More烟,点了一支。她并不常吸,只是偶尔为之。
“今天姚明远来找我,他想借张棋去上市办这个有利条件,对公司资产重组,包装上市。”
“怎么,你们要上市?”左岸吃了一惊。
“是。前几年经济过热,我们搞多元化,到处投资,现在大部分项目都亏损。集团下属11个公司,除了我和北京分公司,其它都不上交利润。也不知是真不赚钱,还是假不赚钱。现在集团公司账上,还不到200万流动资金。这点钱能干什么?”
“没钱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你们不是有固定资产抵押吗?”
“申请了,都被拒绝了。这些年,我们一直是用自己的钱滚动发展,银行从来没贷给我们一分钱。”
“为什么?银行为什么不贷?”
“因为我们是民营企业,说我们信用不好。其实到底谁信用不好?十个国企中,只要有一个还了,就是他们信用好。而我们民营企业呢,十个当中九个还了,只有一个没还,就说我们信用不好。”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市场经济是公平竞争,银行应该根据实际考核、评估来决定是否放贷,跟国企、民营没关系。”
“理论上是这样,可实际上……”权磊摇摇头,苦笑了笑:“你这些年在国外,对国情不太了解。其实不怪银行,贷给国企,就算还不上成了呆账,顶多是工作失误,写个检查、换个部门或单位就没事了。可要是贷给民营和私企,一旦还不了贷,就得立案侦查,看有没有行贿受贿,搞不好就得进去。反正贷谁都是贷,谁愿意冒这个险。”
“那国企就不行贿吗?”
权磊瞟了一眼左岸:“你说呢?只要账面上没事,里面的事谁知道。”
左岸默然不语。权磊又继续道:“按国际通行的融资方式,一是银行贷款,其次是风险投资,还有就是上市,用股民的钱。按目前状况,前两条路走不通。只能走最后一条。”
“可上市需要前期投入,得委托专业会计事、律师和券商做材料,报上去审批。”
“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花钱就能做,关键是打通上层关系,申请到上市各额,再把材料上报证监委,等待审核批准。我侧面了解了一下,‘跑部上市’,少则一年,多则三、五年,费用少则几百万,多则上千万。”
“哦!”左岸惊叹道,“这么长时间,费用这么大,万一上不成怎么办?不就成沉没成本了。”
“对,所以一旦决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左岸抬起头,两眼定定地看着权磊:“姚明远找你,是想先征得你的同意,好在董事会上表态通过?”
“不只是这个,为了上市,要新注册一个股份公司,把现有公司纳入名下做子公司。他想让我出任股份公司总经理,主抓上市。”
左岸看着权磊,半响方道:“为什么选中你?集团公司有七八个副董事长,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呢?”
“因为,”来的路上,权磊也想过这个问题:“我比较擅长与人交往,能准确判断他人的想法、意图,而上市,主要就是打通人脉。此外,上市过程中有一些见不了阳光的秘密,我和姚明远二十年的交情,彼此信任。”
“就这些?”
权磊迟疑了一下:“我觉得,姚明远是看中我手下三个公司的利润。如果我出任股份公司总经理,就会首当其冲,把这三个公司纳入进来,提供上市前期费用。”
左岸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权磊和左岸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你觉的这事怎么样?我这么晚急着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如果—”左岸把烟捻灭,加重语气:“我反对,你会放弃吗?”
“我会考虑。”
“考虑,但不采纳,是吗?”
权磊低下头,掩饰地笑笑。女人太聪明了,有时会让男人不自在。
“说说,你为什么反对。”
“我只是打比方,并不是一概反对。因为同一件事,因人而异。如果是我,我就放弃。”
“为什么?”
“主要是不想遭那份罪,我不喜欢和官员打交道,整天围着他们转,看人家脸色行事,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何苦?又不是没钱花。你现在别说在中国,就是在美国,也算是富人了。何必去遭那份罪!”
权磊轻叹口气,“你不知道,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好赚钱了。我今天一大早去商业银行,他们欠我们一百多万工程款,都一年了,要是从前哪用我出马?可现在我亲自去也没要到!还让那倒霉行长数落一顿,说我们公司骗他们。唉!现在流通领域的钱不好赚了,以前做电脑卖一台赚一台,现在卖一台才赚几百元。以后利润还会更低。有人预言,五年内中国将进入微利时代,到时候,我们既无技术优势,又无品牌优势,你说怎么活?所以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上市融资,有资金才能启动项目。很多公司都是圈钱回来再找项目,我们手里有现成的,就因为没钱,动不了。”
“那得好好策划一下,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权磊看着左岸,眼睛一亮:“这么说,你是赞成了?”
“我不是说了吗,如果是我,就不做,但对你就不一样了。你这家伙,”左岸一指权磊前胸,“野心大着呢,我早就知道,这三个小公司根本满足不了你。你早晚是要冒一次险。既然如此,晚冒还不如早冒,还有时间纠错。”
权磊握住左岸的手,用力揉搓着:“还是你最了解我,男人都是野生动物,活着就是为了争战,等将来成功了,我就是上市公司老总。你呢——”说到这,权磊突然停住了。
左岸略带嘲讽的看着他:“我怎么了?我还是我,和我有什么关系。”说罢,一甩手站起身,走到阳台一端,手肘靠在墙上,望着笼罩在夜色中的海面。
做为婚姻共同体,妻子有权分享丈夫的一半财产,而情人就另当别论了。这一点,左岸心里很清楚,但她并不介意。毕竟,做情人,是自己的选择,从一开始,她就打定主意不和权磊有金钱或财产方面的联系,以免把关系搞复杂。但刚才权磊那么一说,她心里还是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权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走过去,从后面把左岸抱住。“起风了,进去吧。”他轻声说。
左岸知道接下去该做什么,情人见面,哪能少了最后的主题曲?但她不想把这种微妙的不快气氛带进卧室,所以站在那儿没动。
过了一会,左岸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问权磊:“如果上市,你得先和张棋和好。你能做到吗?”
“做不到也得做。这不是几十万,几百万的事,而是几个亿。别说当年只是夺了个处长,就是夺妻之仇,也得忍了!”
左岸一撇嘴,不无嘲讽地说:“你们这些大男人,都是为社会生的,谁给你们做老婆谁倒霉。”
“所以还是你聪明,不屑于做,否则,我还不得抬着大轿在外面排队等候!”
明知是恭维话,听着还是十分舒坦。左岸脸上阴转睛,权磊就势靠过去,两人亲吻起来。
“哎,进去吧,我都有反应了。”权磊一边亲吻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
左岸吃吃地笑:“有反应就做呗,反正我只负责兼考。”
权磊弯身抱起她,压低声音说:“我今天就先奸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