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意拳散打实作
张鸿庆传下一种叫“形意行步拳”的练法。形意拳练到一定程度后,放弃过去那种亦步亦趋的呆板练法,改用活步。这种活步练法,是根据习者所练之形配上相宜的步法组合而成的。这一练法相传是李存义所传,一直只在这一支形意门内少数弟子中传授,张鸿庆—褚广发—吴桂忠三代传人基本保持了这一练法。
我从十几岁就开始学习形意拳,先后历经七位老师的传授与指导,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其他形意支派有人传授或介绍这种“形意行步拳”。在我的经历中,只有唐山赵各庄矿的张兰普老师传过我形意劈拳的行步练法,并且在传授劈拳行步练法时,他老人家还传了快步劈拳(双劈)、行步单(腿)劈,另外还传授了二十四劈、二十四崩。据张老师讲,这二十四劈、二十四崩是形意拳的散手练法,也是属于意拳的练法,张老师说这一练法是河北遵化的汪广生先生传给他的。
张兰普老师是河北遵化八间房少林六合门名师李振江先生的义子,也是姚馥春—宋振石这一系的传人,并得到河北固安郭孟申、河北遵化汪广生等名师传授。张老师生前是河北省武协委员,退休后多年主持开滦赵各庄矿武术馆工作。
形意拳在我的家乡也称“行拳”,有脚不离地、边行步边打拳之意。形意行步拳对于有形意拳基础的人来说,并不难学,一看就明白,一学就会。但是若没有三年五载的苦功夫,要想功夫上身,练出东西来,谈何容易。行步拳是形意拳的高级功夫,要想练好此拳需要有形意拳定步、跟步练法的基础功夫。
在此特别强调,形意拳的定步、跟步练法是形意拳的重要基础功夫,但不是形意拳的全部功夫。如果一个练习形意拳的人,一生只练习定步、跟步打法,那么他的形意拳功夫只会永远停留在拳艺的初级阶段。因为平日人们经常见到的多是形意拳的定步、跟步这些基础练法,难怪有人写文章说现在形意门的很多传统练法在逐渐失传。虽然如此,我们也不能说常见的形意拳家的练法不对,比较全面客观的说法应当是“不完善”。老辈人讲:“不练行步拳,不会与人交手”,我还要加上一句:“不练行步拳,健身也会大打折扣。”笔者体会,张鸿庆传形意拳比较系统、规范、科学。现代科学认为,中老年人最佳的健身方式之一是快走、慢跑。而张鸿庆传的这套行步拳走起来,就是一种似跑非跑似走非走、一边行走一边打拳的独特练功方法。
形意行步拳练法并不神秘,若有定步、跟步练法基础,师父一教就会。具体来讲,定步练法是一步一出拳(掌),而行步拳则是三步一组,形式上有直行步(形意直行步另有专文介绍),也有七星步,回身多为摆扣步。关键是,要想练好行步拳,必须先练出充盈的丹田内气。若无此功,打出的行步拳会像水上漂木,一起一伏毫无根基;又像跛子走路,左歪右斜劲力不整。训练有素者打起行步拳来应当像天马行空,形奔神驰;又像行云流水,流畅自然。行步拳打的是“拳”,行的是气。此时形体上已经完全摆脱了僵硬呆滞,而是意动形随,形领气催。褚广发老师讲:“打行步拳要脚踏七星步,手运乾坤转。”正如《拳经》所言:道本自然一气游,空空静静最难求。得来万法皆无用,身形应当似水流。
过去练形意拳的人很少愿意让人家观看,就是发展到今天,传统练家也不会像现在广场练普及太极拳那样,大庭广众放着音乐,群起而舞。我感觉之所以如此,原因大概有两条:一是形意拳动作简单、难看,怕别人看了不懂者闲言难听;二是怕内行人看了偷了艺去。老辈人学武往往是一学二挖三偷艺,聪明的学者,看了人家练武,往往是拿眼一扫,好的东西就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化为己有。当然这是对有一定造诣者而言,而一般人就是师父手把手地教,也未必能学进去。
功夫是有层次的,上了层次才会出意境。行步拳就属于这种高层次的东西。表面的东西好学,内涵的东西则需要名师点拨,有了层次当然一点即透。但是,这个层次不易达到,这也许就是练形意拳的人多而练行步拳者罕见的原因吧。
行步拳重在一个“行”字,行步拳是在行走中打拳,不是一步一拳,也不是蹿蹦跳跃,转身时不是碾步旋转,而是用摆扣步闪化回身。行步拳主要以五行拳、十二形拳为主进行操练,但在五行连环、四把、八式、十二横捶、十二形合演等这些形意拳组合套路练到一定层次时,师父也会将行步练习糅到其中,以提高这些套路的难度和实用性。行步拳以七星步法为主,但有的形也用直行步,如劈拳、鹞形等。张鸿庆传的崩拳则更异于常人所传。他传的崩拳行步练法是一个三种步法组合(寸步、尺步、丈步),再加一个近似八卦掌的回身和狸猫上树的动作小组合,整个行步崩拳是自成一体的完整小套路,操练起来很是提气。
另外,行步拳的回身练法不像定步、跟步练法那样过于拘谨。行步拳的回身练法是和行步拳形成一体的,因此这时的回身步法是摆扣步闪化回身。有的形则用抽身换影法,如五行拳中的横拳回身就运用了此法,更彰显该形的灵活多变与神秘莫测(横拳在五行为土,土生万物,故横拳有五行之母之称谓)。
形意行步拳练法要则是:头要顶,项要竖;肩要沉,肘要坠;腰要塌,背要直;腰要松,膝要屈。前脚蹚,后脚蹬,手要领,肘要随,肩要追。神要紧,意要专,气要运,劲要整。具体练法是:丹田运气,周身鼓荡,百会领起,腰胯坐住,拿着脚行步,松着身子打拳,往复自如,一片神行。
既然是行步,脚的作用举足轻重。专家认为足底是人生命活动的一个缩影,人体的脏器、五官、大脑等所有组织器官,在足底都有自己的反射区。行步打拳要求头顶项竖、塌腰直背、松胯屈膝、气沉丹田,由于人体重力作用,因而足底与地面摩擦,就可以在足底各反射区起到按摩作用,从而调整人体整体功能,达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另外,从技击角度讲,形意行步拳也是练习散打的重要环节。过去老辈人常讲: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父。笔者认为习练传统拳术者,不论习练何门,如果一生只注重套路练习,不研习拳术散打之实用步法,那么套路练得再精彩(不论你拿过多少金牌),推手功夫再好,一旦与人(精于散打者)交手,必败无疑。笔者在南京的一位师弟林某,自幼习武,几十年来少林、形意、八卦、太极等诸家拳术套路练了几十套,尤其陈式太极拳、大悲拳练得非常规范,势架很低,基本功扎实,三十多斤重的春秋大刀舞动起来呼呼带风,多年来经几位名师教拳拆手,甚至还练了打灯功,可是一经交手什么劲都没了,甚至连步都不会迈了。他曾十分感慨地说,自己虽然非常喜爱传统武术,也肯下苦功练习,可是几十年来就是不得要领,得不到真传。他说自己曾发过誓言,若到五十岁时再遇不到真懂武术的明师,以后再也不练武术了。其实学习散打并不难,也不神秘,比如太极拳,我们学习了拳架、单操、功力训练、推手(包括活步散推)、拆拳讲劲(也叫拆手或拆招),这些都不能直接用于散打实战,严格地讲这些还都属于基本功范畴。若学习散打,还要过学习步法这一关。这个步法练习,笼统地讲可称之为行步,具体细分还有很多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事间万事万物皆有个规律。若抓住散打实战步法变化之规律,则千变万化任自由。
形意行步拳是张鸿庆这一支形意门代代相传的技艺。善打行步拳者的体会是:行步练法易于气血疏通,经络通畅,练之得法则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周身一气,畅通无阻。此拳得功快,即使是数九寒冬,打上几趟行步拳就会感到内气蒸腾,神清气爽,自身由内而外产生一股强大的混元气感,使人振奋,激情四溢。行步拳练的是形随意、意随神、神运气、气催形,步不停、手不停,以身带形,以气催身。打的是拳,行的是气。练到好处,人如在气海之中畅游,人在气中,气在人中,此时人与自然浑然一体,身心愉悦,心旷神怡,自是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