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已故,并无族亲,兄长也未娶妻生子,如今故去,连个披麻戴孝的都没有;而且,兄长遭遇帽妖遇害,朝廷下令封锁消息,兄长在兵步司的好友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前来吊唁。
那便没什么人前来吊唁了。
丧事办的甚是简单,连灵堂都未设,不过,宋青鸾为兄长买了尊上等的棺材,将兄长的尸体从大理寺接回来,宋青鸾便让人将其入棺,抬到宋家祖坟下葬。
下葬之后。
宋青鸾付了工钱,打发抬棺的汉子们离开,便呆呆的站在兄长的坟前。
汉子们都远去。
老管家王伯跟丫鬟樱桃安慰了一番,也自觉的走远,独留宋青鸾“陪”兄长。
“兄长。”
宋青鸾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痛,跪在坟墓前,哇的痛哭起来,那凄惨模样实在令人心痛。
“兄长,父母早故,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你总是把最好的留给我,对我疼爱有加。可是,在我十岁那年,你把我一个人留在京都,自己去洛阳入了厢军,我知道你想像父亲一样报效国家,也知道你是为了我生活无忧才去参军,可你不知道你走之后,我哭了整整一天一夜,都哭的卧病不起了,我没让王伯告诉你,你现在都还不知道吧!
好在,五年之后,你立下战功,编入禁军,重回京都,你我兄妹俩又在一起了,可美好的时光为什么总过的那么快,没想到你我兄妹俩又在一起不过五年光景,如今竟阴阳相隔。不过,我比小时候坚强多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兄长担忧……”
宋青鸾边哭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知哭了多久、说了多久,她只觉得眼泪快干了、嗓子快哑了,她用力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继续说道,“兄长,我一定会查出杀害你的凶手,亲手杀了他以祭你在天之灵。你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我现在已经取得了陆子羽的信任,借助他来找出杀害你的凶手。我知道你肯定会说那太危险,可只要能给你报仇,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做。兄长,你等我为你报仇。”
宋青鸾说完,泪水又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水,离开了宋家祖坟。
……
……
那受惊的骏马狂奔了两条街,沈巍才令其平静下来,他自己已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见陆子羽四平八稳的骑马而来,气的大骂道:“姓陆的,你真想让我摔死啊!”
“凭你那轻功跟‘上天’的本事,就算被甩下来也摔不死,那么害怕干嘛?”陆子羽戏谑的说道。
“你……”
沈巍气的胸口疼。
“还不走?”
陆子羽见沈巍梗着脖子,坐在马上不动,故意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吓唬道,“要不本官再来一鞭子?”
真是没点官样。
沈巍腹诽了句,生怕陆子羽再抽一鞭子,这受惊的骏马降服起来太难了,真从马上摔下来不死也得残,他连忙一拽马缰绳,骑着马前行。
陆子羽笑了笑,骑马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骑着马在热闹的街上前行。
陆子羽开口问道:“你说宋阳为什么会有某个人的路引?如果那路引的人是皇城司要抓的人,宋阳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小人哪知道。”
沈巍不愿搭理他。
“你推测推测嘛!”
“小人愚钝,推测不出来。”
陆子羽瞥了前方的沈巍一眼,继续说道:“你有没有觉得段兴德似乎在隐瞒什么?”
“没觉得。”
“那你有没有感觉段兴德似乎对帽妖案很关心?”
“没感觉。”
“沈巍。”
陆子羽见沈巍态度敷衍,故意提高嗓门,威胁道,“本官在认真的跟你讨论案情,你竟这般敷衍了事,信不信本官再将你关入大牢?”
又关?
沈巍心里气的直骂娘,愤怒的脸立即像变脸似的满是委屈,扭头朝陆子羽说道:“陆大人,冤枉啊!小人哪有敷衍?小人真是迟钝,没大人那般敏锐,实在没大人说的那些感觉。不如大人指点下小人,大人为何会有如此感觉?”
“我……”
陆子羽突然被反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回道,“本官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段兴德似乎在隐瞒什么,他似乎对帽妖案很关心;所以,本官当时给你使眼色,想让你试探试探。”
“原来大人当时冲小人眨巴眼是让小人试探段兴德为何对帽妖案感兴趣?”沈巍恍然大悟道。
“你才知道?”
陆子羽嫌弃的说道,“本官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竟连本官的意思都不懂,你说留你何用?关进大牢算了。”
能不能换个威胁方式?
“大人,小人刚跟随您不到一日光景,这默契是需要磨合的。下次大人再使眼色,小人一定能看懂。”
沈巍连忙讨好,又故意说道,“大人既然有这种感觉,刚才就应该直接质问段兴德,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四品大官,他只是个皇城司副使,从六品的小官,哪里敢跟大人隐瞒?再说了,官家命大人查办此案,他知情不报,大人直接在官家那参他一本,看他说不说。”
“证据呢?”
陆子羽瞪了沈巍一眼,说道,“没证据就是诬告,诬告朝廷命官,那是触犯大宋律例,我看你是想本官被问罪吧!”
“大人又冤枉小人,小人就认识大人您这个当官的,哪里知道官场的道道。”沈巍没想到这姓陆的竟然看出自己的想法,故意装作委屈的说道。
“哼……”
陆子羽冷哼一声,不再理沈巍。
一路无话。
不久之后,二人骑马到了宋府门前,只见宋府大门紧闭,门上也未悬挂发丧的白布,哪有半点发丧的样子。
沈巍疑惑的问道:“宋青鸾那臭婆娘不是把宋指挥使的尸体领回来了吗?怎么没发丧?”
陆子羽也是一头雾水。
“去敲门。”陆子羽命令道。
“哦。”
沈巍被如此命令,满脸不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还是乖乖的上前敲门;然而,敲了许久,不见有人来开门。
沈巍转身望向陆子羽,说道:“大人,家里应该没人。”
“没人?”
陆子羽疑惑的问了句,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说道,“那就等着吧!”
“哦。”
沈巍应了句,也在台阶上坐下来。
两人一人坐一边,就像是门前的两尊门神。
街上有行人经过,见两人如此坐在门口,都颇感奇怪,连忙躲的远远的。
不知等了多久,两人困意来袭。
昨夜,陆子羽一直在想父亲的那番话,翻来覆去睡不着,沈巍被关进大牢,为自己的命途担忧,也没睡好,此时闲下来,两人竟依着门柱睡着了。
“陆大人?”
宋青鸾和王伯、樱桃从祖坟回来,还没到家门口就远远望见两人依着自家的门柱,走进一瞧,竟是陆子羽陆大人跟小泼皮沈巍依着门柱睡觉,她俏脸满是惊讶。
这俩人在做什么?
陆子羽、沈巍听见喊声,都醒了过来。
陆子羽见宋青鸾一身素服,用手搓了把脸,疑惑的问道:“宋姑娘,你这是……”
“刚为兄长下葬。”
“这么快入土?”陆子羽惊讶的问道。
“家族无人,兄长的好友也不好来吊唁,便尽快入土了。”宋青鸾解释道。
“明白。”
陆子羽当即明白怎么回事,真诚的说道,“节哀。”
宋青鸾点了点头,好奇的问道:“大人这是来……”
“哦。”
陆子羽被问的一愣,似乎一下子不知如何解释,他想了想,说道,“本官想来检查一下宋指挥使的物品,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检查兄长的物品?
昨夜擒住沈巍时不提,那是还没对沈巍审问,可今早自己去大理寺认领尸体也不提,那说明没从沈巍口中问出什么,而刚过去一个时辰竟在府外等到睡着都要检查兄长的物品,定是其中发现了什么线索。
宋青鸾当即明白过来,故作不知的应了下来,朝王伯说道:“王伯,开门。”
“哦。”
老管家王伯应了句,连忙掏出钥匙开门。
“陆大人,请。”
“打扰了。”
陆子羽礼貌的说了句,迈进了宋府大门,在宋青鸾的带领下,陆子羽、沈巍进了宋阳的书房。
到了书房,陆子羽朝沈巍望了一眼,沈巍这次懂了陆子羽的意思,直接来到书桌前,掀开书桌上的宣纸。
下面赫然放着一个路引。
宋青鸾站在书房门口静静的望着两人,见沈巍找也不找,直接从宣纸下拿出一个小本,立即明白那东西定与兄长遇害有关,连忙走了过去。
“韩琦。”
陆子羽打开路引,看着上面的名字,小声念了出来,只见上面除了记载着姓名,还有籍贯、离开籍贯的日期、来京都的目的、籍贯所在县衙的官印等信息。
“大人,我兄长遇害与这韩琦有关?”宋青鸾问道。
“目前还不知晓。”陆子羽摇头回道。
“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宋青鸾不解的问道。
陆子羽不知如何解释,推皮球道:“沈巍,你来说吧!”
“这……怎么说?”沈巍为难的问道。
“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这……”
沈巍无奈的整理了下思路,说道,“昨夜,我夜探宋府,发现了这个路引,本来没当回事,就在刚刚,我与大人去皇城司询问洛阳帽妖案的情况,发现皇城司正在根据路引抓人,便觉得宋指挥使遇害可能与路引有关,就前来找这个路引。”
“所以呢?”宋青鸾问道。
“所以什么?”
沈巍被问的一脸懵。
“所以,我兄长遇害与这韩琦有关?韩琦是杀害我兄长的凶手?”宋青鸾焦急的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宋青鸾暴怒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啊!我只是感觉这两者可能有关联,才带大人来找路引,可具体其中有什么关联,你兄长是不是被这韩琦害死,还是说,你兄长是不是与这韩琦暗中勾结,有不法勾当,都不清楚。”沈巍一副无所谓态度的回道。
“小泼皮,你什么意思?我兄长乃是朝廷禁军,一心报效朝廷,怎么可能与这韩琦暗中勾结?”
宋青鸾听到沈巍污蔑自己的兄长,怒气更甚,愤愤说道,“定是这韩琦害死了我兄长。”
“我懒得跟你争论。”
沈巍嫌弃的回了句,朝陆子羽说道,“大人,你看这臭婆娘这样,适合查案吗?”
“小泼皮,你说什么?”
宋青鸾气的大骂一句,握紧拳头就要揍沈巍。
“大人。”
沈巍满脸惧怕的喊了句,连忙躲到了陆子羽的身后,嘴角浮现出一抹阴谋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