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九寺之一。
所谓九寺,分别为太常寺、宗正寺、光禄寺、卫尉寺、太仆寺、大理寺、鸿胪寺、司农寺、太府寺。
秦汉之时,实行三公九卿制,九卿便是九寺里职位最高的官员,位高权重。自隋朝起,朝廷开始实行三省六部制,不过,九寺并未取缔,只是权柄分散到六部。到了宋朝,朝中大部分事务都由六部处理,九寺的编制依然延续,但九寺内大多数官员都成了冗官;不过,其中太常寺、大理寺仍有不少权柄,尤其大理寺,平日里协同刑部和地方政府进行司法工作,实属重中之重。
如此重要衙门,戒备虽比不上皇宫内院,但也极为森严。
沈巍被那两名侍卫押着走进大理寺,便暗中观察,寺内环境复杂,院落挨着院落,十分容易迷路,巡逻的侍卫更是从不间断,虽说押解自己的这两名侍卫颇为松懈,从他们二人手上逃脱并非难事,可想从这大理寺逃出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逃,目前是逃不了了。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打探那位负责此案的官员情况。
知己知彼,再想对策。
沈巍边被两名侍卫押着往前走边来回扭头望了眼两名侍卫,一脸谄媚的问道:“两位官爷,不知那位抓草民回来的大人如何称呼?”
“你打听这作甚?”
左边的侍卫顿时警觉起来,冷冷的反问了句,一脸严肃的问道,“你莫不是想事后报复不成?”
“草民哪敢,就是给草民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不敢啊!”
沈巍故意表现出惊慌,连忙拍马屁道,“草民是感觉那位大人器宇轩昂,定不是寻常之人。”
“那是。”
右边的侍卫得意的应了句,说道,“陆大人出身名门,自身更是能力卓绝,自入大理寺以来,断案已不下百宗,未过而立之年便已是大理寺少卿,乃是天纵英才。”
“难怪,难怪。”
沈巍连连点头应和。
“不止如此。”
左边的侍卫见同僚开口,也说道,“就在昨日,官家下旨由陆大人成立神策司,全权负责帽妖案,可见官家对陆大人的器重。”
官家下旨由陆大人全权负责帽妖案?
果然。
那位陆大人真是因为帽妖案而抓自己。
等等!
这侍卫说旨意是昨日下的,今日晌午宋阳从天上掉下来,而早在宋阳遭遇帽妖之前就已经有两名受害者了,可也没见有人从天上掉下来,难道……凶手栽赃陷害与这道旨意有关?
沈巍心里自嘲一笑,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不过是正常的案件调动而已!
“陆大人真是深得帝心。”
沈巍回过神,连忙附和。
“那还用说。”
这两名侍卫脸上尽是满意之色。
说话间,沈巍已被这两名侍卫押进了内院,到了内院大堂,这俩侍卫直接将沈巍摁跪在地上,他们似乎自信沈巍不敢在大理寺放肆,也没对沈巍上枷锁。
“你且在此跪着,等候大人审问。”其中一名侍卫说道。
“是。”
沈巍老实的跪在地上。
这两名侍卫见他如此老实,也不再多言,退到门口看守。
沈巍的思绪又回到了帽妖案上,他对帽妖案知晓的并不多,只是听到些坊间传闻,说此妖自西京洛阳而来,在开封城已经连吃了两人,至于被吃的两人是谁,沈巍并不知晓,现在只知道第三名受害者是宋阳宋指挥使。
仅凭这些信息如何说服那位陆大人?
沈巍边跪着边冥思苦想,不知不觉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双膝都跪麻了,疼痛难忍,那位陆大人还没出现,不知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还是把自己忘了,沈巍索性也不跪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人。”
没过多久,堂外传来喊声。
沈巍扭头朝门口望了眼,见来人是陆大人,连忙摆正跪姿。
陆子羽迈着步子走进大堂。
宋青鸾跟在后面,她俏脸掩盖不住悲伤,脸颊上挂着泪痕。
刚刚,宋青鸾随陆子羽去停尸房见了兄长宋阳的尸体,兄长身上已无半寸完好肌肤,就像是被拨了层皮一般,模样惨不忍睹。
见到兄长如此模样,宋青鸾哪里忍得住,当即嚎啕大哭,悲伤不止,此刻想起兄长那副模样,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兄长实在太惨了。
沈巍见陆子羽走进大堂,连忙谄媚的跪拜道:“草民沈巍拜见大人。”
“一直这么跪着?”陆子羽问道。
“是,草民一直跪着。”
“那就继续跪着吧!”
陆子羽丢下一句话,越过沈巍,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大人,草民跪的双膝疼痛,这人一痛,就容易影响思绪,大人要审问草民,草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怕这么一直跪着,疼痛让草民思绪受阻,影响了大人的正事。”
沈巍谄媚的讨好一番,随后,试探性的问道,“大人,您看……”
“疼痛令思绪受阻?本官倒未曾听说过。不过,拒不交代之人在用刑之下老老实实交代这种事,本官倒是常见。”陆子羽瞥了沈巍一眼,戏谑的说道。
“草民继续跪着吧!”
沈巍听闻此话,立即老实起来,不敢再耍小聪明。
陆子羽见敲打奏效,淡淡说道:“先起来吧!”
“谢大人。”
沈巍感激的拜谢,忍着膝盖传来的疼痛,艰难的站了起来,双手摁着双膝揉了起来。
此时,下人前来上茶,又退了下去。
陆子羽端起茶杯饮了口茶,语气随意的问道:“说吧!你为何杀宋阳宋指挥使?”
“大人,冤枉啊!”
沈巍听闻此话,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大喊冤枉,连忙说道,“草民就是个耍戏法的,跟宋大人都不认识,更别提仇怨了,哪有理由杀他?再者说,宋大人两日前遭遇帽妖,已被帽妖吃了,今日晌午却在草民耍戏法时从天上掉下来,这摆明就是栽赃陷害。大人慧眼如炬、断案如神,定然一眼看透这是凶手栽赃嫁祸草民的手段。”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陆子羽缓缓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继续说道,“你也说宋大人在两日前被帽妖吃了,今天晌午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天’,而宋大人在你从‘天上’下来之后掉下来,这皆是奇诡之事,说这其中有所勾连也不足为奇。再者说了,你说你是被凶手栽赃陷害,可凶手为何要陷害于你?这开封城内耍戏法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凶手为何不陷害他人?”
那谁知道?
沈巍被问的心里憋屈。
他也听明白了,这陆大人就是故意将命案往自己身上说,想让自己提供线索,可自己对此案一头雾水,压根没半点线索。
怎么办?
这陆大人见问不出线索,该不会将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吧?
沈巍沉思片刻,满脸堆着谄媚笑容,说道:“大人,草民觉得此事还得从帽妖案说起。”
“那你说说。”
“草民认为,这帽妖之说完全是凶手的障眼法。”
“障眼法?你是说帽妖是假的,那你‘上天’也是假的?”陆子羽反问道。
“是。”
沈巍点点头,回道,“都是糊弄人的障眼法。”
“那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
沈巍表情为难,无奈的说道,“大人,这是草民祖传的手艺,不能讲于外人。大人乃当朝神断,断案如神,昨日皇上下旨让大人全权负责帽妖案,那凶手定是畏惧大人英名,料想大人定能瞧出帽妖杀人都是假象,故而栽赃嫁祸草民。大人明察秋毫,切勿上了那真凶的当啊!”
陆子羽见沈巍全都是马屁之言,根本没说出半点实际性内容,不由板起脸,冷冷说道:“这些都是你的说辞,并无半点真凭实据,而事实是宋指挥使是在你耍戏法的时候从天上掉下来,你的嫌疑最大。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陷害,那陷害于你的人是谁?”
“这……”
沈巍被问的无言以对,他虽在开封城待了五年之久,结识的三教九流之徒也不少,可实在想不出何人会陷害自己,关键,他认为凶手并非是为了陷害自己,而是随意找个人背锅,自己倒霉而已!
这话说出来,不是暗讽陆大人只求破案,不求真相嘛!
如今面对陆子羽的连连逼问,沈巍实在没辙,心一横,说道:“大人,草民认为凶手或许并非与草民有恩怨,凶手只想脱罪。帽妖杀人影响甚大,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朝廷社稷,凶手知道朝廷定然迫切查清此案,消除恐慌,故而随意找人栽赃,让这案子尽快过去。”
“你的意思是朝廷为了帽妖杀人之事尽快过去,不去管真相如何?”陆子羽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沈巍心一横,点头回道:“是。”
“大胆狂徒,竟敢如此诽谤朝廷。”
陆子羽满脸愤怒,猛拍椅子扶手,站起来,喊道,“来人,将这大胆狂徒押进大牢。”
“大人。”
沈巍见陆子羽动怒,心中暗叫不好,见堂外的那两名侍卫已经走进来,连忙说道,“草民觉得凶手杀人定有缘由,受害者定有相似之处。”
“叉下去,关进大牢。”陆子羽烦躁的催促道。
“大人,大人,草民觉得这真凶利用帽妖杀人,定是身怀幻术之人,可调查开封城内的戏法师。”沈巍着急忙慌的说道。
“叉下去。”陆子羽不耐烦道。
“是。”
那两名侍卫走到沈巍身边,一左一右的摁着沈巍的肩膀就要往外叉。
“大人。”
沈巍焦急万分,顾不得胳膊被摁的疼痛,快速整理思绪,说道,“大人,草民认为……认为此案需从……从西京洛阳查起。”
“西京洛阳?”
陆子羽顿了一下,抬了抬手,示意两名侍卫停手,问道,“此话何意?”
“这帽妖之说始于西京洛阳,传闻,这开封城的帽妖是自西京洛阳而来,从西京洛阳查起说不定能查到些线索。”沈巍惊慌失措的回道。
陆子羽听闻此话,脸上泛起一抹满意微笑,嘴上却说道:“关进大牢。”
“大人,大人。”
沈巍顿时惊慌失措,连连呼喊,可陆子羽根本不理他,沈巍就这么被那两名侍卫强行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