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谁打工,都不如自己创业。
话虽如此,但许多人创业,都是被逼无奈,比如曹操。
曹操本打算努力工作,争取获得诸如“大汉帝国功勋员工”一类的称号,然后荣归故里。去世时,墓碑能刻上“东郡太守”或者“征西将军”的职务,便心满意足。可惜天不遂人愿,东汉帝国越来越不景气,一年不如一年,一日乱过一日,眼见就要寿终正寝。
每一段凄凉历史,都不乏热血英雄,有人韬光养晦,就有人勇往直前。中平六年(189年),夏秋之交,曹操仿佛又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回到手持双戟的那个深夜,思索着何去何从!十几年前,曹操没有退缩,毅然刺杀宦官老大,欲替天下除害;如今,曹操果敢依旧,执意回乡组织义军,誓要为国讨贼!
逞英雄容易,而做大丈夫太难。曹操可以拍屁股走人,但小妾卞氏和1岁多的曹丕,以及刚出生的小儿子怎么办?如果卞氏和孩子颠簸同行,必然大大影响跑路速度。有些烦闷的曹操,一时犹豫不决。从小走南闯北的卞氏有见识,明白曹操潜行东归是为伸张大义,非常时期怎能儿女情长?卞氏目光笃定地望向曹操,一时无声胜有声。
相知的感动油然而生,曹操看着从容不迫的卞氏,想到洛阳曹府还有众多亲信部下,心下稍安。临行前,曹操怀着对董卓祸乱朝纲的满腔愤怒,给卞氏怀中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取名为含有“宣扬正气”意思的“彰”。卞氏明白深意,心头一酸,把小曹彰又抱紧些,五味杂陈地目送夫君策马远去,望着空荡荡的街口尽头,久久伫立。
低调跑路——曹操更名改姓、乔装打扮,带着几名随从,偷偷从小路开溜!曹操计划得很好,沛国谯县距洛阳不算远,快马五六天就能到,而且据《汉书通志》透露,曹操可能还留下一位拖延时间的大杀器:“进刁蝉以惑其君(董卓)。”曹操觉得,等董卓从温柔乡反应过来,自己早跑没影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后汉书·孝灵帝纪》记载:“自六月雨,至于是月。”长达数月的降雨,搞得道路泥泞不堪,快马也快不起来。更倒霉的是,不知是董卓酷爱开会点名,还是想找曹操感谢进献美女之事,总之董卓发觉,曹操这小子跑了!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前几日,名门望族的士人领袖袁绍跑了,碍于袁家门生故吏遍天下,董卓跳脚骂几句,只能算了。没两天,名满天下的大儒代表卢植也跑了,董卓派兵去追没拦着,跳脚再骂几句,只能再算了。如今曹操也跑了,董卓情何以堪!为拉拢年轻有为的曹操,董卓不惜放低身段示好,亲自上表拜曹操为骁骑校尉,可是该跑还是跑了!接二连三地跑人,搞得董卓先生相当没面儿,他暴跳如雷地发出加急文书,通缉曹操!
冒雨前行的曹操毫无察觉,仍旧保持乐观主义精神,奔向河南郡的成皋县,去找故交吕伯奢。曹操想得挺好,打算跟故交吕伯奢畅饮几杯,吃饱喝足继续上路。没料到,曹操以为很简单的操作,竟然阴差阳错,酿成了上千年说不清的谜案。
之所以谜,不是史书记载不清,而是记载很清却各不相同。一是《魏书》表示:“从数骑过故人成皋吕伯奢;伯奢不在,其子与宾客共劫太祖,取马及物,太祖手刃击杀数人。”二是《魏晋世语》表示:“伯奢出行,五子皆在,备宾主礼。太祖自以背卓命,疑其图己,手剑夜杀八人而去。”三是《异同杂语》表示:“太祖闻其食器声,以为图己,遂夜杀之。”无论具体情况如何,总之故交成为“故人”。
综合以上三个版本,一致的是:曹操杀了故交吕伯奢的家人;区别在于:杀人动机。其中,《魏晋世语》和东晋孙盛的《异同杂语》的观点接近,均与《魏书》有较大区别。
先看对曹操最有利的《魏书》,说是吕伯奢的儿子及宾客见财起意,企图暴力抢劫财物,曹操奋起反击杀人。这肯定属于正当防卫,无可指摘。但考虑到《魏书》作者的政治立场倾向曹魏,估计要曲笔回护,所以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再看《魏晋世语》和《异同杂语》,尽管细节不同,但都是说曹操疑神疑鬼又跑路心慌,最终酿成杀人命案。不过这两种杀人说法,也存在颇多疑问点,难以定论。
《异同杂语》的说法:曹操在夜里听到厨房有动静,起疑杀人。不妨仔细品味:漆黑寂静的深夜,吕伯奢的儿子或仆人悄悄来到厨房,为曹操准备夜宵或是翌晨早餐,还不点灯,是想给曹操惊喜吗?谁能不起疑心?更何况逃亡路上的曹操!
《魏晋世语》的说法:由于曹操疑心太重,导致夜杀八人的惨案。不妨仔细品味:已经入夜,吃饱喝足的曹操想继续跑路,吕伯奢的五个儿子却依旧轮番敬酒,似乎要拖延时间。谁能不起疑心?更何况逃亡路上的曹操!
进一步细思恐极。吕伯奢是曹操故交,想必不是普通百姓,很可能担任成皋县的某种公职。曹操来到吕伯奢家前,吕伯奢应该收到朝廷转发到县里的抓捕文书。吕伯奢可能去召集亭长一类的联防干部开会,也可能以联防干部身份参会。总之,吕伯奢不在家,吕伯奢的儿子们不敢擅自抓捕或放走曹操,只好殷勤拖住,暗地里派仆人去找老爸定夺。
也许,吕伯奢不徇私情、秉公执法;也许,吕伯奢不忍下手、义释故友。总之,曹操命运很可能系于吕伯奢的一念。然而,超世之杰曹操,从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
谜案就是谜案,无论历史真相如何,能确定的只有曹操杀了吕伯奢的家人。
曹操也不想解释,坦坦荡荡地凄怆而语:“宁我负人,毋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