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陆贽由太子宾客再贬为忠州别驾。
《旧纪》贞元十一年,“(四月)壬戌,贬太子宾客陆贽为忠州别驾”。陆贽之贬,见《顺宗实录》卷四,两《唐书》陆贽、裴延龄等传,及《通鉴》,以《旧·陆贽传》所载较翔实,摘录于此:“户部侍郎、判度支裴延龄,奸宄用事,天下嫉之如仇,以得幸于天子,无敢言者,贽独以身当之,屡于延英面陈其不可,累上疏极言其弊。延龄日加谮毁。十年十二月,除太子宾客,罢知政事。贽性畏慎,及策免私居,朝谒之外,不通宾客,无所过从。十一年春,旱,边军刍粟不给,具事论诉;延龄言贽与张滂、李充等摇动军情。……德宗怒,将诛贽等四人,会谏议大夫阳城等极言论奏,乃贬贽为忠州别驾。”
李吉甫由明州员外长史迁为忠州刺史。夏,赴任。或云宰相欲害陆贽,故起吉甫为忠州刺史。
《旧·李吉甫传》:“久之遇赦,起为忠州刺史。时贽已谪在忠州,议者谓吉甫必逞憾于贽,重构其罪。”《新传》:“贽之贬忠州,宰相欲害之,起吉甫为忠州刺史,使甘心焉。”据此,则李吉甫之刺忠州,在陆贽贬为忠州别驾以后。吉甫有《忠州刺史谢上表》,云:“伏奉恩命,擢授臣持节忠州诸军事、守忠州刺史,越自东海,牧于巴中。”又云:“受命之日,心魂载驰,属楚越途遥,奔驰道阻,溯流七千,涉险非一,虐暑婴疠,羸骸仅存,以今月七日舁曳到所部上讫。”(《全唐文》卷五一二)此处仅云“今月七日”到任,未言何月,但表中“虐暑婴疠”云云,则当在夏月。陆贽之贬在四月,则吉甫赴任或当在六、七月间。
又《新传》谓宰相欲害陆贽,故意以吉甫为忠州刺史。据《新书》卷六二《宰相表》,此时任宰相者为赵憬、贾耽、卢迈。《旧书》卷一三六《卢迈传》谓“时大政决在陆贽、赵憬,迈谨身中立,守文奉法而已”。《新书》卷一五〇迈传略同。又《旧书》卷一三八《贾耽传》谓“耽性长者,不喜臧否人物。自居相位,凡十三年,虽不能以安危大计启沃于人主,而常以检身厉行以律人”。卢迈、贾耽都不像将李吉甫改授忠州刺史以加害陆贽的主谋者。唯有赵憬为相时与陆贽有隙,《旧书》卷一三八《赵憬传》谓:“憬与陆贽同知政事,贽恃久在禁庭,特承恩顾,以国政为己任,才周岁,转憬为门下侍郎,憬由是深衔之,数以目疾请告,不甚当政事,因是不相协。裴延龄奸诈恣睢,满朝侧目,憬初与贽约于上前论之;及延英奏对,贽极言延龄奸邪诳诞之状,不可任用,德宗不悦,形于颜色,憬默然无言,由是罢贽平章事,而憬当国矣。”宰执中唯赵憬较有可能为此事之主谋者,但赵憬与陆贽并无深仇,现有文献记载还未能下此结论;德宗初欲诛杀陆贽,后为阳城等极谏而止,则起吉甫为忠州,或亦出于德宗之意。
吉甫至忠州,以宰相礼事陆贽,二人相得甚欢。
《旧·陆贽传》:“初,贽秉政,贬驾部员外郎李吉甫为明州长史,量移忠州刺史。贽在忠州,与吉甫相遇,昆弟、门人咸为贽忧,而吉甫忻然厚礼,都不衔前事,以宰相礼事之,犹恐其未信不安,日与贽相狎,若平生交契者。贽初犹惭惧,后乃深交。时论以吉甫为长者。”新旧《唐书·李吉甫传》所载略同。《册府元龟》卷八八五《总录部·以德报怨》亦载吉甫至忠州,待陆贽“以宰相礼事之,犹恐其未信不安,遂与之亲狎,若平生还往者”。按此事诚足以表现李吉甫之器量。但窦参之贬出,实际并未如史籍所载系参与陆贽之冲突,且窦参亲友坐累受贬者,陆贽曾上奏德宗为之疏解,此等情状李吉甫定当知闻,故在忠州以厚礼待陆贽,并非偶然。但正因如此,意受当权者之忌,《新传》因曰“坐是不徙者六岁”。
李德裕随父赴忠州。〔辨《北梦琐言》谓德裕生于吉甫赴任途中〕
李吉甫赴忠州,德裕当随父至任所,《酉阳杂俎》续集卷八《支动》曾载德裕少时过瞿塘见一怪物事(但《酉阳杂俎》谓德裕过瞿塘时年十一,误,本年德裕九岁,此当系段成式偶误)。又《北梦琐言》卷八谓:“吉甫相典忠州,溯流之任,行次秭归,地名云居台,在江中,掌武诞于此处,小名台郎,以其地而命名也。”此谓德裕生于秭归附近之江中,按之史籍,其妄显然。
又,忠州,唐时属山南东道(参见《新唐书·地理志》),为下州,治所临江县,在今四川东部忠县。
李吉甫有《神女庙》诗,或即赴任途中所作(今已不存)。
欧阳修《集古录跋尾》卷八记《唐神女庙诗》,题下注“贞元十四年”,跋云:“右《神女庙》诗,李吉甫、丘玄素、李贻孙、敬骞等作。余贬夷陵令时,尝泛舟黄牛峡,至其祠下,又饮虾蟆碚水,览其江山巉绝穷僻,独恨不得见巫山之奇秀,每读数子之诗,爱其辞翰,遂录之。”《金石录》卷九目录,第一千六百三十七,有“唐李吉甫《神女庙》诗”,下注“正书”,未载年月。《宝刻丛编》卷十九夔州路夔州,有“唐杂言神女词”,云:“唐忠州刺史李吉甫撰,正书,无姓名,贞元十四年正月二十五日刻。”(注云出《复斋碑录》)李吉甫之《神女庙》诗今已不存,此诗或为本年赴任途中经夔州时作,而于贞元十四年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