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是西晋时期的杰出作家。他的《咏史》诗八首,以“振衣千仞冈,濯足万里流”的豪迈气概,表现了对当时门阀士族的极大蔑视,所谓“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以彼径寸茎,荫此百尺条”,形象地描写了豪门与寒族的对立,对后世有着深刻的影响。如南朝的范云就有《咏寒松》诗 。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曾以此为题,他把涧底寒松写成“志远而心屈,才高而位下” 。与王勃同时、并为四杰之一的杨炯也说:“左太冲之咏史,下僚实英俊之场。” 这些都表现了王、杨等人对当时门阀余习的抨击,反映了左思的作品在初唐的影响。
左思并非只是以诗著称,他的《三都赋》也是传诵的名篇。后世的一些评论家,常以其赋与其诗并举。如刘勰《文心雕龙·才略篇》说:“左思奇才,业深覃思,尽锐于《三都》,拔萃于《咏史》。”唐代古文运动的先驱萧颖士,也说“左思诗赋,有雅颂遗风” 。左思的《三都赋》不只提供了文学批评史的材料(见左思自序及皇甫谧序),而且还通过对魏蜀吴三国都城的描写,反映了当时要求全国统一的历史趋势,值得我们注意。
但是,关于《三都赋》的写作年代,历史却沿袭《晋书·左思传》的记载,认为是作成于陆机由吴北上至洛阳以后。这个传统的说法能否成立,是可以重新讨论的。
《晋书》卷九十二《文苑·左思传》说:
初,陆机入洛,欲为此赋,闻思作之,抚掌而笑,与弟云书曰:“此间有伧父,欲作《三都赋》,须其成当以覆酒瓮耳。”及思赋出,机绝叹伏,以为不能加也,遂辍笔焉。
这就是说,在陆机由吴入洛时,左思的《三都赋》尚未完成,因此陆机才有“覆瓮”之讥。在此以后,左思赋成,陆机读后叹服,才不再作同类题材的赋。——这里就牵涉到《三都赋》的写作年代问题。
又,《世说新语·文学篇》,刘孝标注引《左思别传》,说《三都赋》的注解都是左思自己作的,《别传》说:
思造张载问 蜀事,交接亦疏。皇甫谧西州高士,挚仲治宿儒知名,非思伦匹,刘渊林、卫伯舆并早终,皆不为思赋序注也。凡诸注解,皆思自为,欲重其文,故假时人名姓也。
《左思别传》的作者简直是把左思看成文坛上的骗子。清人严可均在《〈书左思别传〉后》一文中对此曾有所辨正 。这里也涉及到作赋的时间问题。可惜严氏所论未尽恰当,还遗留一些问题尚待解决。
本文提供的论证将说明,上面所引《晋书·左思传》的记载和《左思别传》的说法都是不可靠的,在陆机入洛以前,《三都赋》即已写成;刘逵、卫权等皆非早卒,他们都来得及为左思的赋作注。
为便于说明问题起见,先把《晋书·左思传》中的有关记载抄录于下,然后分别加以论述。
造《齐都赋》,一年乃成。复欲赋三都,会妹芬入宫,移家京师。乃诣著作郎张载,访岷邛之事。遂构思十年,门庭藩溷,皆著笔纸,遇得一句,即便疏之。自以所见不博,求为秘书郎。及赋成,时人未之重,思自以其作不谢班、张,恐以人废言,安定皇甫谧有高誉,思造而示之,谧称善,为其赋序。张载为注《魏都》,刘逵注《吴》《蜀》,而序之曰……。陈留卫瓘又为思赋作略解,序曰……。司空张华见而叹曰:“班、张之流也。使读之者尽而有余,久而更新。”于是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后面就接叙陆机的一段,已见上引,不录。)
这里是说左思先在家乡山东临淄著《齐都赋》,“一年乃成”,后来他的妹妹左芬入宫,左思也随之移居洛阳,即着手《三都赋》的写作。按解放前出土的《左棻墓志》,志文云:“左棻字兰芝,齐国临淄人。晋武帝贵人也。永康元年三月十八日薨,四月廿五日葬峻阳陵西徼道内。” 志文提供左芬的卒年,碑阴说“父熹字彦雍”,还可补正《晋书·左思传》所说“父雍”之误,但没有提供左芬何时入宫的材料。又按《晋书》卷三十一《后妃·左贵嫔传》说:“芬少好学,善缀文,名亚于思,武帝闻而纳之。泰始八年拜修仪。”泰始八年为公元272年。考《晋书·后妃传》及《职官志》,都不载内职。《初学记》卷十引臧荣绪《晋书》:“武帝采汉魏之号,以拟周之六宫,置贵妃、贵人、夫人,是为三夫人;淑妃、淑媛、淑仪、修容、修华、修仪、婕妤、容华、光华,是为九嫔。”因此有人认为《晋书》称芬拜修仪,而墓志又称贵人,是由修仪晋为贵人 。至于泰始八年拜修仪以前为何职,《太平御览》卷一四五引《晋起居注》,说是“拜美人左嫔为修仪” 。由此可见,左芬于泰始八年(公元272年)为修仪之前,曾为美人,那末他被纳入宫,当还在此之前,也就是说,左思在公元272年之前就由齐入洛,开始写作《三都赋》,就按《晋书》所说,“构思十年”乃成,也就是公元280年即已完成,这时距陆机于太康末(公元289年)入洛还早十年之久呢。
再说访张载的事。张载也是西晋有名的文人。《晋书·左思传》说左思在写《三都赋》的过程中,曾去向张载请教关于蜀中的事。那末张载是什么时候去蜀的呢?
《晋书》卷五十五《张载传》说:
张载字孟阳,安平人也。父收,蜀郡太守。载性闲雅,博学有文章。太康初,至蜀省父,道经剑阁,载以蜀人恃险好乱,因著铭以作诫曰……。益州刺史张敏见而奇之,乃表上其文,武帝遣使镌之于剑阁山焉。……载又为《濛汜赋》,司隶校尉傅玄见而嗟叹,以车迎之,言谈尽日,为之延誉,遂知名。起家佐著作郎,出补肥乡令,复为著作郎,转太子中舍人……
此处说张载赴蜀及作《剑阁铭》,在太康初。太康共十年,即公元280年至289年,太康初,当指太康元年,即公元280年。张载不知何时回洛阳,但总是在280年以后。如果确是这样,《三都赋》的写作及完成时间当然要大大推后了。
但《晋书·张载传》所说的“太康初”却同样是有问题的。今按《艺文类聚》卷二十七载有张载《叙行赋》,首即云:“岁大荒之孟夏,余将往乎蜀都,脂轻车而秣马,循路轨以西徂。”后面叙述从洛阳至四川的沿途所见,与《剑阁铭》所写正合。“岁大荒”,即太岁在巳之谓。以与张载在世时之相近者推之,惟有癸巳(泰始九年,公元273年)、乙巳(太康六年,公元285年)、丁巳(元康七年,公元297年)三种可能。丁巳过晚,不必论。乙巳在太康中,是否《晋书·张载传》所说的“太康初”即为“太康中”之误呢?这种可能性有没有呢?如果乙巳说能成立,作《三都赋》的时间也是较晚的,上面所引的有关陆机之事也有可能成立。
《剑阁铭》载于《文选》(卷五十六)。《文心雕龙》论魏晋铭文,独推此篇,说:“惟张载《剑阁》,其才清采,迅足骎骎,后发前至。”(卷三《铭箴》)但《剑阁铭》文中没有说作于何时。李善注引臧荣绪《晋书》,说是“张载父收为蜀郡太守,载随父入蜀,作《剑阁铭》”。与《晋书》所说“至蜀省父”者有异,但也没有提供更多的材料。至于益州刺史张敏,《晋书》无传,除严可均《全晋文》(卷八十)辑其《神女赋》《神女传》《头责子羽文》外,亦未见有其他事迹可考。
按据上引《晋书·张载传》文,张载作《剑阁铭》时,似尚未为人所重。后又作《濛汜赋》,已至洛阳,司隶校尉傅玄见之大为叹赏,为之延誉,遂知名,从此就步入仕途。那末就应当进一步解决傅玄何时为司隶校尉及傅玄的卒年问题。
《晋书·傅玄传》:
五年,迁太仆。时比年不登,羌胡扰边,诏公卿会议。玄应对所问,陈事切直,虽不尽施行,而常见优容。转司隶校尉。献皇后崩于□□□……寻卒于家,时年六十二。
这里所说的“五年”,未言为何时五年,前面有叙述泰始四年(公元268年)傅玄为御史中丞时上疏言事,按史文惯例,则此应为泰始五年。另外,《通鉴》系傅玄卒于咸宁四年(公元278年),《通鉴》卷八〇晋武帝咸宁四年载,“前司隶校尉傅玄卒”。但《通鉴考异》于此下却云:
《玄传》曰:“五年,迁太仆,转司隶,景献皇后崩,坐争位骂尚书免,寻卒。”按景献后崩在(咸宁)四年,《玄传》误也。
《考异》意思是说,景献后是死在咸宁四年,傅玄也因骂尚书被免官,并于同年卒,但《晋书·傅玄传》却将卒年连接前面的泰始五年,使人以为傅玄即卒于泰始五年,因此是错的。对《考异》的这一说法,清人劳格有所驳正:
玄为太仆在泰始五年(亦见《乐志》),后崩于咸宁四年,相距十年,《考异》误认泰始为咸宁,故以《玄传》为误耳。
劳格说《晋书·傅玄传》所谓“五年”是接前泰始四年上疏而言,应仍为泰始五年,《晋书》没有错。劳格认为傅玄于泰始五年迁太仆是一回事,后转司隶校尉另是一回事,以后咸宁四年景献后死不久傅玄也随即去世则又是一回事。劳格的意见是对的。但《傅玄传》于“五年,迁太仆”下接着就说“时比年不登,羌胡扰边”云云,叙事确有不清楚之处,因这二句都是发生在咸宁间的事,现在这样叙述,容易使人误解,《考异》的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今按,据《晋书》卷三《武帝纪》,景献后羊氏卒于咸宁四年(公元278年)六月。又据史载,咸宁三年,兖、豫、青、徐、荆、益、梁七州大水;咸宁四年,司、冀、兖、豫、荆、扬等州大水。又咸宁头几年,羌人树机能起兵抗晋,咸宁四年六月,凉州刺史杨欣战败,为羌人所杀(以上参见《通鉴》卷八十及《晋书·武帝纪》)。这与所谓“比年不登,羌胡扰边”正合。由此可以推断,《通鉴》系傅玄卒于咸宁四年,当有据,可以信从,从这里也可推断傅玄为司隶校尉当在咸宁三、四年(公元277年、278年)之间。
傅玄为司隶校尉的时间以及他的卒年既然考定,就可以回过头来讨论张载入蜀的时间了。如前所引张载的《叙行赋》,所谓太岁在巳,丁巳太晚,其次为乙巳,乙巳是太康六年(公元285年),这时傅玄已死去八年,不可能有张载出蜀之后为之延誉的事情。那就只有癸巳,即武帝泰始九年(公元273年)。按蜀灭于公元263年,距此时只十年,时孙吴尚存,《剑阁铭》所谓“公孙既灭,刘氏衔璧,覆车之轨,无或重迹,勒铭山阿,敢告梁益”,含有警诫之意,也可理解。如作于太康六年,那时孙吴已平,全国统一,距离蜀亡已二十多年,所谓著铭作诫,也就没有什么现实意义了。因此,可以断定,《晋书·张载传》所说的张载太康初入蜀是不确的,他的入蜀之年在泰始九年(公元273年),应该说是泰始之末(泰始共十年)。
根据以上所考,就可以进一步推论左思作赋的时间。现在可以大致作这样的论断,即:张载于泰始九年(公元273年)入蜀,大约不久即回到洛阳,在咸宁三、四年间(公元277年、278年),当时任司隶校尉的傅玄见到他的赋大为赞赏。左思的妹妹左芬于泰始八年(公元272年)前被选入宫,左思也就从山东临淄移居洛阳,着手于《三都赋》的写作,于咸宁初几年访张载于洛阳。如以“构思十年”而言,则为公元272至282年间之事,与张载于公元277至278年在洛阳任著作郎等职的时间也正符合。这就是说,左思因为写作《三都赋》而去访张载一事,不是如《晋书》所说在公元280年(太康元年)灭吴之后,而是在公元280年灭吴之前。
从《三都赋》所描写的实际内容来看,赋之写成也应当是在孙吴灭亡之前。这篇赋的结构,是设为西蜀公子、东吴王孙、魏国先生三人,各为问答之辞,各自夸耀本土的山川、物产、风土、人情。应该引起注意的是《吴都赋》中,在西蜀公子谈了一通之后,东吴王孙批评说:“土壤不足以摄生,山川不足以周卫。公孙国之而破,诸葛家之而灭。兹乃丧乱之丘墟,颠覆之轨辙。”很明显,这是说蜀已灭亡了。但在《魏都赋》中,那位魏国先生在听了东吴王孙言谈以后,却并没有说东吴也已是“丧乱之丘墟,颠覆之轨辙”。在叙述魏都之后,说:
揆既往之前迹,即将来之后辙;
成都迄已倾覆,建业则亦颠沛。
这四句意思也是明显的,“揆既往之前迹”,是指“成都既已倾覆”说的,意谓蜀汉之亡已是历史的陈迹了。“即将来之后辙”则是指“建业则亦颠沛”说的,意谓孙吴也将顺着这条道路,不免颠沛覆灭。所以后面又说:
权假日以余荣,比朝华而菴蔼。
览麦秀与黍离,可作谣于吴会。
这当然就是指孙吴而言,意谓孙吴现虽尚存,也不过是苟延时日,回光返照而已,行将不久,黍离之歌就要吟唱于吴会了。重点放在孙吴,那是因为蜀的问题已经解决,只要东吴平定,全中国就又复归于统一了。
应当说,魏、蜀、吴三国鼎立,在整个中国的历史上,只是趋向于全国统一的一个过渡阶段。在三国末期,统一已成为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晋书》卷三十四《羊祜传》载羊祜上疏,其中说:“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此来十三年,是谓一周,平定之期复在今日矣。”羊祜所说“天下皆谓”,就是反映了当时历史的客观要求。在这篇奏疏中,他在比较了吴与蜀的政治、经济、人力、地形等情况之后,作了“宜当时定,以一四海”的论断。羊祜的上疏,与左思的《三都赋》,其内容确实有非常相似之处。应当说,这时历史发展的趋势已提出南北统一的任务,左思正是以写实的手法,而兼之以绚丽多采的文笔,反映了这一历史要求。正如后来郭璞的《江赋》,描绘长江的动人气势,以文艺的形式反映了东晋初年在江南立国的思想状态一样,都是一个时代的代表作品。
现在,可以进而论述为《三都赋》作序作注的皇甫谧、刘逵等人了。
皇甫谧,《晋书》有传(卷五十一)。据传,谧卒于太康三年,年六十八。太康三年为公元282年。谧既为赋作序,则赋之成必在此之前,其理甚明。
皇甫谧的序,可靠性如何?据现今所知,除了《左思别传》之外,还没有证明其为伪作的材料。卫权的序中称“有晋征士、故太子中庶子安定皇甫谧,西州之逸士,耽籍乐道,高尚其事,览斯文而慷慨,为之都序”(《晋书·左思传》引)。这是西晋当时人的看法。又《三都赋序》收入《文选》(卷四十五),李善注引臧荣绪《晋书》云:“皇甫谧有高名于世,思乃造而示之,谧称善,为其赋序也。” 这是南朝人的看法。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它不出于皇甫谧之手。
皇甫谧既卒于公元282年,则《三都赋》之成不能在此之后。而陆机却是太康末,即太康十年(公元289年)才入洛的。《晋书》卷五十四《陆机传》:“年二十而吴灭,退居旧里,闭门勤学,积有十年。”又说:“至太康末,与弟云俱入洛。”吴亡于公元280年,至太康末,正好十年。这时,距皇甫谧之卒已经八年,怎么能说陆机入洛时,左思的赋还没有写成呢?严可均的《书〈左思别传〉后》已经注意到皇甫谧卒于太康三年之事,却又说《三都赋》在此以后又屡经删改,并据《晋书·张载传》的错误记载,说左思于太康中访张载。——这些都不足信,辨已见前。
挚虞(仲治)与《三都赋》无关,可略而不论。张载,据《晋书》本传,是一直活到晋惠帝太安二年(公元303年)以后的,长沙王司马乂曾请张载为记室督,盖在太安二年司马乂居朝时。第二年司马乂为张方所杀,“载见世方乱,无复进仕意,遂称疾笃告归,卒于家”。不知其卒年。但无论如何,他是有时间为《三都赋》作注的。
刘逵,《晋书》无传。赵王司马伦于永康元年(公元300年)八月杀淮南王司马允后,刘逵时为黄门侍郎(见《晋书》卷五十九《赵王伦传》)。又据《晋书》卷四十七《傅祗传》,永宁元年(公元301年),赵王伦败,“齐王冏收侍中刘逵,常侍邹捷、杜育,黄门郎陆机,右丞周导、王尊等付廷尉,以禅文出中书,复议处祗罪,会赦得原。”据《晋书·陆机传》,这次所收付廷尉议罪的共九人。罪名是替司马伦起草受禅文告。但看来像傅祗、陆机等都被赦;邹捷也被赦,永嘉末卒(据《晋书》卷九十二《文苑·邹湛传》,捷为湛子)。刘逵是否也被赦,还是就在这次被杀,史无明文。但就是这一年死,距《三都赋》之写成也有十二余年了,怎么能说早卒呢?
还有卫权。《晋书·左思传》原说是陈留卫瓘,是错的(吴士鉴《晋书斠注》已指出,中华书局点校本《晋书》已加改正)。《三国志》卷二十二《魏志·卫臻传》,裴注谓臻子楷,楷子权,字伯舆。裴松之说:“权作左思《吴都赋》叙及注,叙粗有文辞,至于为注,了无所发明,直为尘秽纸墨,不合传写也。”可见裴松之认为卫权是为左思的赋作过注的,虽然他认为注毫无价值。又据裴注,汝南王司马亮辅政时,以权为尚书郎。时当在元康元年(公元291年)。后事不知。但即以此而论,距《三都赋》之成已十年多了。由此可见,《左思别传》说刘逵、卫权早卒,来不及为《三都赋》作注,都不足信。又,现在《文选》所载《三都赋》注,李善注本皆题为刘渊林(即刘逵)注,而无张载、卫权,不知何故?是否张、卫之注都已亡佚,而独存刘注,此点待考。
最后,附带说一说所谓“构思十年”的问题。左思作《三都赋》,不一定就是十年这个整数。《后汉书·张衡传》说:“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逾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颇疑所谓左思作《三都赋》“构思十年”云云,乃本于此,正如《文心雕龙》所谓“张衡研《京》以十年,左思练《都》以一纪”(卷六《神思篇》)。无论十年或一纪,都是极言其多的意思。
原载《中华文史论丛》1979年第二辑,此据京华出版社1999年版《唐诗论学丛稿》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