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接着是痛楚与昏沉。然后他意识到,疼痛虽然不曾稍歇,有时却会钝化,那应该算是一种解脱吧。保罗第一个真实的记忆是:他快挂了,后来女人的口臭强暴了他,硬将他拖回人世间。
他的第二个真实的记忆是:每隔一段时间,女人就会用手把某种像感冒胶囊的东西塞进他嘴里,可是因为没有水,胶囊会卡在喉头,溶化时极苦,味道有点儿像阿司匹林。如果能把那苦味吐掉就好了,可是保罗知道最好别那么做,因为就是那苦味将潮水引来,淹没那根残桩,( 残桩有两根残桩好吧有两根乖乖安静哟你知道就好了嘘安静了 )使残桩暂时遁形的。
这些事都相隔好长一段时间。后来疼痛渐渐不再去了又来,而是慢慢减退时(保罗心想,里维尔海滩的桩子一定也逐渐销蚀掉了,因为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幼时的他必然会嘲笑这种说法),外界的事物也冲撞得越来越频繁了,直到整个真实世界与各种回忆经验再次浮现为止。他是保罗·谢尔登,他只写两种类型的小说——好小说及畅销小说。他结过婚,也离过两次婚。他是个老烟枪(或者应该说,在这之前是个老烟枪,不管“这”指的是什么)。他遭逢大难,不过小命还在。那片深灰色的云雾消散得越来越快了。虽然他的头号书迷还要隔一阵子才会把那台咧着嘴、露出狞笑、声如鸭叫、跟破铜烂铁无异的皇家打字机带过来,但保罗早在打字机出现之前,便知道自己已身陷万劫不复的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