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特洛伊人的后裔,罗马文明从诞生之初就与众不同。在当时的地中海,国家政体一般只有三种模式:一是希腊城邦式的民主政治,所有公民都享有相同的政治权力;二是高等贵族把持的寡头政治,国家权力集中在部分人手中;三是君主专制,权力完全属于国王一人,臣民只需听令即可。
罗马文明兼具了以上几种政体的特色。开国君主罗慕路斯因推举而登上了王位,其地位来自全体牧羊人和逃犯的拥戴,权力自然不完全属于他一人。基于共享权力的原则,罗马政体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克勒斯+元老院+公民大会,三者相辅相成又相互制约。
克勒斯即国王,系罗马最高的军事、政治、宗教领袖,既掌握着军权,又握有行政、司法和宗教的权力,其地位在所有罗马人之上,且无任期限制。
元老院又称百人院,成员是建国初期的百名长老,这些人要么是社团领袖,要么是氏族首领,专事建言辅政,如同国家智慧库。
公民大会即由全体男性公民组成的会议,具有选举国王及政府官员的职能,同时也有决定国家重大政策的权力。早期的公民大会以氏族为单位分组,每一个氏族拥有一张选票,选举时先由各氏族征询族人的意见,再由长老代表氏族投出选票,也被称为“库里亚大会”。
从克勒斯、元老院、公民大会三者的职能可以看出,罗马的政体很特殊,国家虽然由国王统治,但国王是由公民大会选举产生,绝非世袭君主;元老院虽然不是行政机构,但成员往往是各大氏族的领袖,国王不可能无视其意见。这就意味着罗马从王政时代起就不是一个独裁专制的国家,而是一个兼具寡头政治(元老院)、民主政治(公民大会)和君主统治(克勒斯)三者的全新政体。
罗慕路斯虽然建国,但他所领导的罗马人顶多算是一帮草寇,而新城也只能算是木头搭建的山寨,这与真正的国家相去甚远。所以围绕建国立业,罗马人首先打了两场具有代表意义的定国战争——萨宾战争、费德奈战争。
萨宾战争在历史上的名声很响,名画《萨宾妇女》描绘的正是这场战争。正如油画之名,萨宾战争的起因同样是女人,说白了就是抢老婆。要知道,一帮牧羊人、逃犯组成的罗马可没多少女人,罗马人没有媳妇儿自然不可能生育后代,于是罗马干出了一件不亚于祖先帕里斯诱拐海伦的大事——抢夺萨宾女孩。
萨宾位于罗马东侧,是一个庞大的民族,光部落就多到数不清,自然未婚女孩也多到数不清。罗马加起来也才千余人,要是来硬的,肯定打不赢人多势众的萨宾人。于是罗马人干了一件特别不地道的事,他们以祭祀为名,办了一场“鸿门宴”,邀请萨宾人中的一个部落来吃席。萨宾人信仰虔诚,对祭祀一说信以为真,竟未带武器就去了罗马,结果罗慕路斯以“坐下”为号,罗马人直接抱起女孩就跑,不时还拿武器驱逐萨宾人,没带武器的萨宾男人只能逃回了家。
事后,为了抢回萨宾女孩,萨宾部落首领塔提乌斯王正式对罗马宣战,萨宾战争就此爆发。为了应对爆发的战争,自知兵力不足的罗慕路斯想尽一切办法招兵买马,包括收留一切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以及遭到追杀的逃犯,罗马一时之间成了法外之徒的聚集地,兵力迅速扩充至 3000 余人。
萨宾人这边却不怎么团结,其他萨宾部落都作壁上观,只有女孩被抢的塔提乌斯部落上了战场,双方实力竟然不相上下。战争断断续续打了很多次,有时罗马人处于上风,有时萨宾人又占据优势,但总体来说,双方都没有获得决定性的胜利。
直到第四次大战,罗马人终于遭到了塔提乌斯王的强力反击,被迫退守帕拉丁山的卫城。而一个名叫塔尔皮亚的罗马女孩出卖了自己的同胞,她以换取萨宾士兵左肩佩戴的财物为条件,打开了城门,特洛伊当年沦陷的一幕近乎重现,罗马人的卫城失守,罗慕路斯被迫率领残部撤退下山。
最终的决战发生在帕拉丁山下的山谷中,罗马人为夺回城池主动发起进攻,然而仰面攻山乃是兵家大忌,萨宾人利用地形优势反击,险些击溃罗马人。罗慕路斯王的头被击中,踉跄中摔倒在地,但他还是强忍着疼痛站起来指挥战斗。冲在最前面的罗马战士奥斯提利乌斯振臂一呼,率领一帮人疯狂冲锋,以生命为代价挡住了萨宾人的攻势。毫无疑问,罗马人在此战中大有彻底覆灭的趋势。
危急时刻,被抢到罗马的萨宾女孩不忍看见丈夫和父亲作生死搏杀,竟然冒着箭矢冲到战场中央让大家停手。她们中有的跪在地上哀求兄长原谅其罗马丈夫,有的将生下的小孩高高举起,求他们的外公放过孩子的父亲,这一幕让萨宾男人不知所措,战斗被迫中止。
罗慕路斯趁机结束战争,代表全体罗马人,承诺尊重萨宾人妻子,并让萨宾女孩按照自己的意愿决定去留,结果几乎所有萨宾女孩都选择留下,罗慕路斯见状立即向萨宾王塔提乌斯提议:“既然第二代罗马人都有萨宾人的血统,为什么两个国家不合并在一起?新王国可以由两个国王联合统治,萨宾人将获得罗马公民权和元老院席位,享有罗马人的一切权利,还可以迁入罗马城居住。”
塔提乌斯接受了这个提议,他的萨宾部落与罗马正式合并为一个国家,所有公民被划分为 30个氏族,分别以萨宾妇女的名字命名,罗马的人力、物力、财力瞬间增长一倍,国家实力大大提升。
萨宾战争很快变成新闻传遍四方,本以为罗马会就此亡国,没想到罗马人竟然把萨宾人中的个别部落也拉入了伙,人口增长了一倍,领土也扩大了一倍,这一“同化”对手的策略让意大利中北部的城邦关注起罗马来。
当时在罗马城北边的是北意大利第一大国伊特鲁里亚,其领土是罗马的数十倍,分为 12 个城邦,号称意大利境内最能打的国家,曾一度在海上击败了希腊人的舰队,又在陆地上重创了阿尔巴·隆加,还杀退了野蛮的凯尔特人。
然而,随着罗马实力不断增强,伊特鲁里亚的殖民城邦费德奈最先坐不住了。在他们看来,罗马人全是匪徒、逃犯,动不动就抢人家闺女,还公然庇护法外之徒,这么一帮草寇建国了,这地区和平从何谈起?所以费德奈人自恃科技发达、经济繁荣,竟然主动越境攻打罗马,由此爆发了罗马的第二场定国战争——费德奈战争。
消息传到罗马城中,罗慕路斯王勃然大怒,从来都是罗马欺负周边国家,还没听说别人主动欺负罗马的。罗慕路斯性格暴躁,杀国王、杀兄弟从来都没见他手软,费德奈人来了,他根本不考虑任何和解的可能,也不考虑自己兵力是否充足,反正就一个字——打!罗慕路斯立即召集军队反击费德奈人,试图通过战争证明罗马的实力。
可是真上了战场,罗慕路斯又变得异常谨慎加冷静。事实证明,罗慕路斯继承了埃涅阿斯的战争天赋,并不是那种蛮干的武夫,他决定用计取胜,为此,罗慕路斯大胆挺进,将营地驻扎在距费德奈城不到一千步的地方。考虑到费德奈人作战勇猛、人多势众,罗慕路斯王特意精选了部分士兵埋伏在旁边的荆棘丛中,自己则率领主力骑兵来到城门前挑衅。
果然,骄傲的费德奈人被激怒了。他们倾巢而出,追击罗马人,罗慕路斯王抵挡一阵后,便诈败而逃。费德奈人不知是计,莽撞地追击至罗马人的伏击圈中。这时,埋伏在荆棘丛的伏兵从两翼杀出,围住了费德奈人,罗慕路斯再反身杀回,费德奈人大败而逃,城池也顺势被罗马人夺取。
费德奈人被击败后,伊特鲁里亚最强大的维爱人也被激怒了。维爱位于罗马城西北约 15 千米处,是伊特鲁里亚南部最强大的城邦。维爱之所以会被激怒,理由与费德奈并无不同,毕竟罗马年年用兵,这让所有邻国都如鲠在喉。维爱人大举入侵,大有为费德奈人报仇之意。罗慕路斯王忍无可忍,再次率部迎战维爱人。最终,强悍的罗马军队再次击败了敌军,还一度兵临维爱城下,伊特鲁里亚联邦这才遣使议和,承认了罗马人独立建国的事实。
费德奈之战是罗马人与伊特鲁里亚人第一次交手,罗慕路斯王在此战中所采用的诱敌战术成为罗马军队日后的基本战术,即便罗马军队进入了罗马军团时代,这种事前设下伏兵再诈败诱敌的战术依然被指挥官们奉为经典战术。
不少敌人虽然知道罗马人的战术习惯,但此等战术依然屡试不爽,因为要判断罗马军队究竟是假溃败还是真逃亡,确实非常困难,如果判断错误,要么是罗马人安然撤离战场,要么就是被罗马伏兵围歼。总之,无论哪种结局,人们都不敢贸然追击溃败的罗马军队。
传说在一次阅兵仪式上,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乌云密布,狂风让阅兵式难以继续,随着暴雨的袭来,阅兵台上陷入混乱,待一切恢复平静后,王座上却空荡荡的,元老院议员们大声宣布:“罗慕路斯王已被神召唤至天上,晋升为新的神祇!”虽然后世传言罗慕路斯被元老院内的反对派杀害分尸,但大多数人更愿意接受升天的说辞。
罗慕路斯作为罗马王国的首位君主,手腕强硬、能征惯战,统治罗马长达 39 年,他毕生的努力让罗马既赢得了生存空间,又打出了威名,由 3000 法外之徒建立的政权终于摆脱了草寇的身份,成了周围国家承认的新城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