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家马文·里昂写道:“在最后几任沙皇的统治之下,俄国可以说已经成了一所庞大的军事学院。”但这里也有一个明显的区别,那就是在这所所谓的军事学院里,穿制服的不是军人,而是备受尊重的医生、律师和教师等非军事部门的专业人士,以及公立学校的学生等。德国《旅行指南》出版商卡尔·贝德克尔1914年到访圣彼得堡时证实:“近乎十分之一的男性……穿着某种制服,这不仅包括许许多多的军官,也包括政府官员,甚至包括各阶段学生等。”尼古拉二世的宫廷里,到处都是穿制服的人,而在帝国芭蕾舞学校,即便是年龄最小、身材最矮小的学生,也都穿着深蓝色制服,衣领上别着银色的里拉琴饰品。在非军事部门,人们穿制服的现象是如此普遍,以至于贵族、资产阶级和劳动阶级都很喜欢戴黑色或深蓝色的帽舌闪亮的仿军帽。
但要欣赏俄国制服文化的独特性,就必须把目光转向陆军、海军等各军种的制服以及外交人员的制服。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俄国制服的肩章特别大,上面有彩色的条纹和大小不一的星徽,而这也彰显了斯拉夫人的两大迷恋:头衔和等级。军帽为大檐帽——帽檐真的很大,跟垃圾桶的盖子差不多大。对布尔什维克来说,肩章是他们最热衷的目标。在遇到军官时,他们喜欢撕掉对方制服上的肩章,以此来表明他们的态度以及他们所掌握的权力。1917年,布尔什维克逮捕了沙皇,而羞辱他的方式就是撕掉了他昂贵的特制肩章,这也是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肩章。要知道,世世代代以来,沙皇的肩章象征着独裁统治的神圣延续。在尼古拉的肩章上,有用珠宝镶饰的前任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首字母缩写,就如同尼古拉长子的肩章上也有尼古拉的首字母缩写一样。尼古拉在日记中写道:“决不能忘记这种兽行。”
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肩章才再次被引入苏联军队。除执行特别任务需要穿便装外,苏联内务人民委员部(NKVD)和克格勃(KGB)的秘密情报员,即便是在公共场合,也会身着制服。由此可见,他们有多么强烈的炫耀欲。长期以来,俄国人的官方形象都是跟肩章关联在一起的。正是受这种持久的关联性的影响,在美国纽约市开办“俄国”餐厅的企业家,都会精心为店内的“哥萨克” 乐师提供肩章以及令人浮想联翩的带有红色高冠的大檐帽。事实上,苏联在解体之前,还保留着沙皇时代的观念,即军官的制服应当给人一种极为深刻的印象,即便不是浓艳,也要丰富多彩。这种风格同苏联地铁站的华丽雅致颇为相似:地铁站不仅装饰有枝形水晶吊灯,还陈列着精美的陶瓷制品。
在苏联,那些级别很高的人,比如陆军元帅,所穿的制服包括一件橄榄色的束腰外衣,这件外衣的袖口和领口有红色绲边,领口徽章为金丝刺绣,而肩章上则是一颗硕大的元帅星。每条裤腿都有一条很宽的红色条纹。当然,最好是胸前挂满绶带和勋章。马文·里昂就这种炫耀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大多数军官出身于贫苦家庭,通常来自死气沉沉的毫无时尚气息的穷乡僻壤。“也许是为了自我补偿,俄国的军服比其他国家的军服更显光彩,也更为雅致。”尽管布尔什维克倡导社会平等,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军服的这一趋势仍明显可见。这或许可以视为一种严重的心理焦虑,因为他们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外一种制服风格,比如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的着装风格。鉴于自己在军中的稳固地位,麦克阿瑟一向坚持低调原则:他戴着一顶脏兮兮的帽子,连领带都不打,胸前既没有绶带也没有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