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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导言

当那些日子,凯撒奥古斯都有旨意下来,叫天下人民都报名上册。

——《路加福音》2:1

从一开始,基督教的信息就与人类的历史紧密结合在一起。基督徒历代以来宣讲的福音是,为了拯救我们,上帝在耶稣基督里以一种独特的方式进入了人类历史。历史不仅对理解耶稣的生平至关重要,也是理解圣经全部信息的关键。旧约的大量篇幅是在叙述历史,整本圣经就是讲述上帝在他子民的生活与历史中启示自己的历史。如果没有这段历史,我们就不可能知道上帝的启示。

新约的作者十分清楚这一点。《路加福音》告诉我们,耶稣基督生于凯撒奥古斯都统治时期,“是居里扭作叙利亚巡抚的时候”(路2:2)。就在前几节经文中,《路加福音》将耶稣基督降生的故事放在巴勒斯坦历史背景下,记载耶稣基督降生在“犹太王希律的时候”(路1:5)。《马太福音》以耶稣的家谱开篇,将耶稣置于以色列人的历史与盼望之中,随后记载了耶稣的降生日期是“当希律王的时候”(太2:1)。《马可福音》所给出的历史细节较少,但仍然明确肯定,耶稣是在“那时”开始传道,即施洗约翰的年代(可1:9)。作为第四福音书的《约翰福音》,则希望清楚地说明这些事件的永恒意义。因此,《约翰福音》开篇就宣告,在人类历史中成为肉身的道(约1:14),就是“太初与上帝同在”的道(约1:2)。最后,我们可以在《约翰一书》中读到类似的经文。《约翰一书》开篇几节经文就宣讲,“从起初原有的生命之道”,就是“我们所听见,所看见,亲眼看过的,亲手摸过的”(约一1:1)。

写完《路加福音》之后,路加在《使徒行传》中继续讲述基督教的历史。他这样做并不只是出于古文物研究者般的好奇,而是因为一些重要的神学原因。根据《路加福音》和整部新约的记载,上帝与我们同在并没有因为耶稣升天就告一段落。相反,耶稣亲自应许自己的门徒,他不会撇弃他们,而是另外赐给他们一位保惠师(约14:16—26)。《使徒行传》1章记载,耶稣在即将升天之时告诉门徒,当圣灵降临在他们身上,他们就必得着能力,作耶稣的见证,“直到地极”(徒1:8)。随后所记载的五旬节的一些事件,标志着教会见证生活的开始。因此,通常被称为“使徒行传”的这卷书的主题并不是使徒的事迹,而是借着使徒——和其他基督徒——的事迹来讲述圣灵的事迹。路加留给我们两卷书,一卷记载了耶稣的事迹,另一卷记载了圣灵的事迹。

然而,路加的《使徒行传》似乎并没有结束。在《使徒行传》的末尾,保罗仍在罗马讲道,该卷书并没有告诉我们保罗和其他教会领袖后来的情况。路加这样做是出于神学上的原因,因为路加认为,在全部历史终结之前,自己正在讲述的历史不会结束。

对于同路加有着同样信仰的基督徒来说,这就意味着展现出人类历史全部特征的教会史并不只是某群特殊人物或某场运动的历史,而是一部圣灵的事迹史。在这部圣灵的事迹史中,圣灵借着以往在信仰中逝去的所有基督徒展现出自己的作为。

在教会史展开过程中,也有这样一些片段,我们难以在其中看到圣灵的作为。随着我们的讲述,我们将会看到,一些基督徒利用教会的信仰,为自己谋取经济利益和个人权力;一些基督徒忘记和曲解了爱的诫命,以报复心来逼迫自己的仇敌,那是不配耶稣之名的。有时我们也会看到,教会背弃了圣经中的信仰,一些基督徒甚至怀疑,这样的教会是否可以被称为真正的“基督”的教会。当我们遇到这种情况时,最好要牢记两点:

首先,虽然我们是在讲述圣灵的事迹史,但是,圣灵的事迹史是借着像我们这样的罪人展开的,是我们这些罪人的历史。早在新约时代,这一点就显而易见。在新约中,彼得、保罗和其他一些基督徒既被描述为有信仰的人,也被描述为罪人。如果这样的例子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那么我们可以再去看看保罗写下的《哥林多前书》中的那些“圣徒”!

其次,通过罪人和教会——也只能通过他们——我们得知了圣经中的信息。即使是在教会生活最黑暗的年代,也有热爱、研习、保存与抄写圣经的基督徒,正是他们将圣经传承给了我们。

但是,早期基督徒留给我们的并不只有圣经,还有一段发人深省的历史——在最多变的环境中竭力为信仰作出忠实见证的历史。在遭受逼迫的年代,一些基督徒以血的代价为信仰作出了见证,另一些基督徒用自己的著作见证了信仰,还有一些基督徒以爱心接纳了那些曾一度软弱、随后又悔改的弟兄姐妹。在教会强大的时代,一些基督徒试图利用教会的权势见证信仰,另一些基督徒则对此提出质疑。在充满侵略、战乱和饥荒的年代,一些基督徒试图恢复秩序,以便无家可归的人可以找到避难所,饥饿的人可以得享食物,因为他们希望以此来为主作见证。还有那些在欧洲的基督徒,在得知当时还不为人知的广阔大陆之后,他们涌向那里,传讲自己的信仰。历代以来,有的基督徒以口传笔授为主作见证,有的基督徒以祷告和退离俗世为主作见证,还有的基督徒以不惧武力和宗教裁判所的熊熊烈火为主作见证。

不管我们愿意与否,我们就是这群形形色色、甚至相互矛盾的见证人的后嗣。他们的某些行为可能令我们厌恶,某些行为可能令我们振奋。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无论是令我们敬佩的,还是遭我们唾弃的——都是我们历史的一部分,并共同把我们带到了今天。

如果不理解历史,我们就无法理解自己,因为历史在某种意义上仍活在我们之中,仍在影响今天的我们,以及我们对基督教信仰的理解。例如,当我们读到“义人必因信得生”时,马丁·路德正在我们耳边低语,告诉我们该如何解释这句话——即使是对从未听说过路德的人也是如此。当我们听到“基督为我们的罪而死”的时候,坎特伯雷的安瑟伦正与我们一同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即使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安瑟伦是谁。当我们在教堂中站立、安坐或俯伏跪下时,当我们唱起赞美诗,背诵抑或拒绝背诵某个信经时,当我们建造教堂或讲道时,某段我们可能并不知晓的历史正是影响我们当下这些举动的因素之一。有一种观念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像早期基督徒那样阅读新约,传统并不会影响我们对圣经的解释——这样的观念只是一个幻想,也是一个危险的幻想,因为它往往将我们对圣经的解释绝对化,把我们的解经与上帝的道混为一谈。

避免这种危险的一个方法就是去认识那左右我们眼光的往昔,只有意识到有色眼镜的存在,戴着有色眼镜的人才不会认为整个世界被涂上了颜色。同样,如果想要摆脱传统的过度束缚,我们必须先理解这传统是怎样的,我们是如何走到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以及历史中的一些独特因素如何影响到我们对现在的看法。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自由地选择,有哪些历史上的和现代的因素是我们希望否定的,又有哪些是要肯定的。

反之亦然。不仅我们现在的观点受到历史的影响,现在以及我们所预想的未来也会影响我们的历史观。如果将这部《基督教史》与之前的一些教会史著作做一番比较,读者会立即发现一些明显的差异。首先,这部《基督教史》希望确认女性在历代教会生活中所起到的作用,而以前的大多数教会史著作某种程度上都没有这么做。这并不是由于我拥有什么其他人所没有的独到见解,只是因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越来越认识到,女性对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尤其是对教会的生活。同样,我在此讲述基督教史的方式也显然不同,本书并没有将北大西洋的教会作为这一历史的顶峰。这同样不是因为我拥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只是因为在过去两百年间所发生的一些惊人事件——基督教先是成为一个真正的普世宗教,后又成为一个越来越不再受北大西洋主宰的宗教。这是任何见到过去几十年相关资料的人都可以轻易得出的明显的结论,正如我们会在这部《基督教史》第二卷中所看到的那样。在一个以前的“宣教区”比“母会”拥有更多基督徒的年代,我们必须站在全球的高度来讲述基督教的历史。在前人看来,这是不必要的,或许也是不可能的。因此,在基督教的历史中,今天我们看来似乎是最重要的一些因素,对五十年前的教会历史学家来说或许是次要的。

正是在这一点上, 研究 历史与 创造 历史合而为一。当研究与解释前人的生活与工作时,我们就是在 研究 历史。但是,我们一定不要忘记,我们是在以现代人的眼光解读历史,而后人将同样会把我们的时代作为历史来解读。从这种意义上讲,无论愿意与否,我们正在以我们的作为与不作为 创造 历史。这既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机遇,也是一份艰巨可畏的责任,它要求我们为了能够更加忠实地 创造 历史而去 研究 历史。教会的每一次复兴和教会史上每一个伟大的时代,都是建立在重新解读历史的基础之上。在我们跨入21世纪之后,情况也是如此。

同以往每一个时代一样,基督徒在这个新的世纪也面临着新的、意想不到的挑战。在努力顺服地回应时代挑战时,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历史,因为历史上的基督徒也面临过类似的挑战。早期教会经常受到冷遇,甚至是蔑视。早期教会应对这种文化的经验可以被西方的一些教会借鉴,因为这些教会所处的社会盛行着类似的文化。公元4世纪和5世纪时教会应对各种民族移民的方法可以为今天的我们带来启发,教会我们如何解释与回应自己时代的人口变迁。中世纪的经院神学家和宗教改革时期的改教家的敬虔能够激励正在成长中的学者和神学家。19世纪的宣教史也会很好地提醒我们,让我们认清跨文化与跨社会宣教可能面临的陷阱。就这一切而言,过去的历史将照亮现在。

反之亦然,当我们回顾历史与历史事件时,我们总是透过所处时代有着自身关切和盼望的镜片。历史并不是纯粹的过去;历史是从历史学家的现在来解释的过去。因此,我们对早期殉道士和异端的理解,对古代的修士、牧师、十字军战士和学者的理解,对过去基督徒日常生活的理解,无不被我们现时的镜片印上标记并予以充实。

现在,就让我们进入这一对话吧! pVbj1OR8yxgaTEKE3Du/wDFnunIr9G5+9sSNJqPDytwbDUnNpeaxjQBzf2V+sy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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