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著名的钢琴家和钢琴教育家埃内斯托·康索罗的长谈中,我们提及了许多对于钢琴老师和学琴者来说老生常谈的话题。在这些问题之中康索罗先生说道:
“我认为钢琴老师们必须以非常严谨的态度对待自己的职业。在我看来,在这片土地上即将出现最优质的钢琴教育,因为这里有着愿意以极其严谨的态度对待钢琴教育工作的老师们。我认为美国有一天会在世界各国的音乐教育界中占据指导性地位,并会在音乐方面领先世界,这一天应该不会太远了。虽然这一时刻还没有到来,但它终将到来。尽管钢琴教育在这个国家没有太长的发展历史,但它确实有着飞跃性的发展。”
“如果我讲太多钢琴老师们的教学方面的问题,就没有太多时间聊学生们了。一些钢琴学生常常是急于求成的,希望进度能更快一点;他们往往容易着急,想着要弹那些高、难、大的作品,不愿意花大量必要的时间去准备。但任何艺术都不能急。学生们无论是学画画、雕塑、建筑,还是学音乐,都必须掌握其学科技术;他们都必须深入学习其中的奥秘并掌握其中的技巧,作为达到最终目的的途径。并且没有任何一个其他专业需要比音乐家做更多的前期准备。就像击剑运动员、拳击运动员或者篮球运动员,他们都必须掌握其中的技术技巧。那么想一下,作为钢琴学习者,如果想要追求最好的学习成果,又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来掌握弹琴技术呢。”
“然而想掌握这门艺术,最核心也最重要的是注意力的集中:没有这一点,便不能实现什么效果。学生们认为只要坐在钢琴前,每天花几个小时去‘练习’就足够了。然而只要可以在练琴时集中注意力,只花其中一部分时间,就会收获许多。有的人可能需要几个小时去练习一页内容或者一段内容,然而有的人可能只需要花一小会儿的时间,为什么会这样呢?可能你会说那些人就是更聪明。其实我认为聪明的人只是集中注意力的能力更强而已。”
“如果一个学生到我这里来学习,然而集中注意力的能力还没有被唤醒或开发,我有时就会在布置曲子时选择让他们很慢地练习读谱,慢到每一个音、每一个乐句标记以及指法标记都可以实实在在地被注意到。如果没有习惯于练琴时专心致志地思考,在弹奏过程中就会容易出错,那么反过来讲,就是学生没有充分集中精力。每一次弹琴都是头脑的作战。如果不去充分使用自己的大脑的注意力,那么我们就会错过本来可以实现的最好的成效。”
“至于钢琴技术的养成和日常训练,对于每个学生,我在教学中会有不同的方法,因为学生和学生也不尽相同。没有两个学生有着一模一样的双手、肢体和头脑;所以何苦非要用同样的模子刻出来呢?比方说有一个学生,他在学习过程中有着很棒的手腕运用,手指却有一些问题。那么我怎么会选择给他和他手腕弱的哥哥布置同样多的手腕练习呢,那样的话就是在浪费他的时间。我认为学生如果在一定程度上缺乏控制音色以及强弱变化的能力,就需要弹一些简单的肖邦或者舒伯特的旋律去学习控制声音的能力,尝试用各种不同的方式去练习,直到可以稳定地控制声音效果。钢琴是一种可以随时给我们反馈的乐器,它总是可以呈现出你所付出的东西。如果你的手指触键生硬,它反馈给你的声音就会是刺耳笨重的。钢琴能否成为一件充满音乐性的乐器,全在于弹奏的人。”
“如果一个学生到我这里来学习时有触键问题,那就需要回到原点,重新巩固基础。这种情况必须要先学习在弹琴中正确使用双手、手臂以及手指,这些甚至都可以在一张桌子上练习。与此同时,虽然要处理技术问题,我也还是会给学生留一些简单的小曲子去弹,这样就不会忽视音色和音乐性的训练。”
“我必然是建议学生做各种音阶练习的,包括所有调的音阶以及它们的节奏变形练习和不同触键方法的练习。我们几乎可以找到无数种训练音阶的方法,在掌握了基础的弹法后,我会练习双三度和双六度音阶。分解和弦的练习也需要被包含在音阶训练中。”
“我前面已经讲过,集中注意力是掌握钢琴技能的要素。另一个与此密不可分的要素就是放松。除非我们的手臂、手腕和肩膀都是放松的,否则音色就会过于僵硬,演奏也是受约束的,并且声音不会是完全带着音乐性的。在弹琴的过程中是不应该感觉到肌肉酸痛或者疲累的。一旦有这种情况,那就说明弹琴中有肌肉僵硬的问题,没有足够放松。我可以坐在钢琴前一直弹强奏,即使三个小时之久,双手和手臂都不会感到疲累。再有,一个弹琴会放松的人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这样他也不会损害钢琴。我们必须记住,钢琴是一种像关节一样的乐器,每个环节的运动都是非常精密的,并且是十分润滑、自由和放松的。钢琴演奏者是在此之上附加的关节,因此应该像钢琴自身的运动一样去放松和调节。从另一方面来说,一个带着僵硬关节和肌肉的人在一台好钢琴上去练习拉格泰姆,可以用一周的时间就把琴给糟蹋了;反之一个懂得放松的人去练琴的话,钢琴可以保持好的状态很久。”
“运动员们一直是诠释放松原理的很好的榜样,像是棒球运动员或者其他门类的运动员。他们有着自己的动作姿势,并可以轻松调节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从不会让自己陷入紧张或者僵硬的状态之中,也不会做出过于刺激的或者僵硬的动作。胳膊、肩膀、手腕和手指全都要保持放松且轻松的状态。钢琴演奏者需要像运动员一样去学习这些宗旨,我在一定程度上是相信运动训练的。我们可以用轻重量的哑铃,你会惊讶地发现,即使很轻的重量也足以达到想要的训练效果。但必须是一次一个动作,一次动作只练习一个部分的肌肉,而不是一次动作关注好多块不同的肌肉。”
“对于背谱,我可以说我也没什么方法。当我掌握了曲子的技术或者掌握了肌肉记忆后,我就已经将这首作品牢记在心了。我确实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时间把曲子背下来的。当我弹琴的时候谱子在面前,弹着弹着却忘记翻页了,这时我也就发现我背下曲子了。和管弦乐团合作的时候,我总是清晰地知道所有其他乐器的部分,除非伴奏只是一个简单的和弦;如果不是这样去学习协奏作品,我也不会太有兴趣去和管弦乐团合作。有一次,我要去演奏乔万尼·斯甘巴蒂(Giovanni Sgambati)的协奏曲,但是好久没弹了。我上琴试了一下,发现我好像背不下来了。我第一个想法是把谱子找出来,从头到尾过一遍;第二个想法是尝试回忆着背整首曲子。我试了第二种方法,结果是我用了三个半小时的时间把整首曲子的记忆找回来了。十天后我演奏了这首作品,但在这期间不再需要看谱子了。这也说明了我们对曲子的记忆必须是全面的,而不仅仅是无意识的肌肉记忆。”
“有的学生觉得他们背不下来曲子,但如果用正确的方法,那就会变得很容易。我要求他们仔细关注小的片段,两小节,甚至一小节,然后不看谱弹这些音。当然,正如你所说的,这也可以不在钢琴前完成,这些音是可以靠内心哼唱的;但是谱子上其他的标记还是需要在演奏中被表现出来并刻在记忆中的,所以我还是觉得最好在钢琴前边弹边背谱。”
“弹琴是一件极其因人而异又复杂的事情。我从不要求我的学生像我一样去弹琴,也不要求他们像我一样去解析曲子,因为那样的话,我只是会看到很多复刻版的我,而他们也会失去自己的个性。我常听学生们用自己不同的方式和精神去弹一首作品。我不会告诉他们‘这是错的,你必须像我一样去弹’。不,我允许他们靠自己的感觉和理解去弹,只要没有违背艺术本身即可。”
“我相信这些观点对弹琴的学生和老师都会有帮助。钢琴教师们需要很多来自我们艺术家的鼓励,因为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在很好地影响和教育学生。”
“这些话题可以进行更进一步的探讨,但是我现在的时间可能太有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