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说了我已经是大人了。”“你还不是。”“那我什么时候是?”“等你长到跟我一样大。”……】
顾海桐从试衣间里出来的时候,顾耀岩正在商场的扶梯旁抽烟。
宋倩惊喜的扳着她的肩膀转一圈,赞叹道:“真是个标志的衣服架子。”
顾海桐有点不好意思,尽管她不认识什么牌子,可是宋倩在专卖店给她挑的衣服,黑白搭配,时尚不失清纯,设计感中透露着文艺气息,真的很合适。
“谢谢宋倩姐,幸好你没有给我挑那种花花绿绿的短裙,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穿出去。”
“我知道你不是个张扬的孩子,这个品牌的风格适合你,只是……”宋倩看了看顾海桐蓬松的长发,说:“我觉得你该做一做头发。”
“不用了吧,这些衣服就已经很浪费钱了……”
宋倩摇摇头,大声唤来外面的顾耀岩:“耀岩,你来看看,海桐这身怎么样?”
顾耀岩把摇头扔进垃圾箱里,插着口袋走进来。
海桐轻轻地提着布裙子,转了一圈:“耀岩叔叔,我是不是从小土包子变成水果蛋糕了?”
顾耀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时,表情里看不出好坏:“还成。”
宋倩说:“我想带她去弄弄头发,这孩子的头发太硬,又杂又乱的,看着不利落。”
顾耀岩抬手摸了摸她的发丝:“打扮那么完美做什么,上大学是来念书的,又不是选美。”
顾海桐双手合十,自恋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要是做了头发就完美了呗?”
顾耀岩瞥了她一眼:“臭美还差不多。”
宋倩说:“顾老师你这么说我可不同意,哪个女孩子上大学时纯粹为了学习的呀?谁不憧憬一段美好的校园爱情?我们海桐底子这么好,打扮打扮不比表演系的姑娘们差,说不定啊,还能在大学里找到真命天子呢,是不是海桐?”
顾海桐偷偷的瞄向他的脸,发现他嘴角冷冷的扯了一下。
……
顾海桐僵硬的笑容如同渐渐碎裂的花瓶,机械的扩大:“是呀,我们学校的帅哥很多,我得抓紧机会。”
宋倩的心情一下子好到了极点,亲密的拉起她的手说:“走,姐姐带你去做头发去,我请客!耀岩,你也去一起吧?”
顾耀岩很不给面子:“我没耐心等,你们去吧。”
宋倩挑挑眉:“好吧……”
顾耀岩说:“晚上记得送她回宿舍,还有,不许染色。”
顾海桐献宝似的敬了个礼:“遵命长官!”
顾耀岩瞪了她一眼,走出了专卖店。
……
离开了顾耀岩的海桐,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话很少,眼里也少了几分纯真,一直沉沉稳稳的坐在副驾驶,看着大城市里往来的人群。
宋倩见她不说话只看着窗外发呆,一边开车一边找话题:“一会儿帮你把头发软化拉直,做个护理,效果一定会很好。我现在能够想象到你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的样子,估计跟刘亦菲的气质差不多。”
“谢谢宋倩姐。”顾海桐收回神,微笑看着她。
宋倩认真的看着前方,握着方向盘:“我还以为你一直是个孩子呢,看来成熟了不少。”
顾海桐低头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谁都会长大嘛!”
宋倩瞥了一眼她手上戴着的银色指环,看似无意的问:“这么久了你这戒指居然还戴着?都褪色了,你男朋友送你的?”
“啊?不是不是。”顾海桐慌忙把手藏起来。
宋倩追问道:“是不是在老家有男朋友啦?”
顾海桐窘迫:“哪有……”
宋倩意味不明的笑了。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个人哦。”
顾海桐避开她的目光看远处,视线飘出很远。
那是她屡战屡败,屡战屡败,试探的声音。
“耀岩叔叔,等我跟你一般大,你还没有结婚,我俩结婚好不好?”
她第一次这样问,他们两家还是邻居,她趴在两家院子中间的墙头上斗蛐蛐,认真地说。
顾耀岩那时候已经20岁了,而她还在玩蛐蛐。
顾耀岩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来,替她擦了擦鼻涕虫,问:“你作业写完了吗?再玩蛐蛐小心你爸揍你!”
顾海桐跳下墙头回家做作业去了。
她第二次这样问,顾耀岩已经大学毕业。海桐生父的灵堂搭在院子里,吓得她躲在衣柜里不敢出来。妈妈正哭天抹泪的请求耀岩的妈妈帮忙照顾海桐,哭得比爸爸死了还要伤心。耀岩的妈妈很为难,耀岩的爸爸却竭力的想要帮忙。
“孩子随我姓吧,我们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耀岩的爸爸说。
“好好,都听你们的,只要你们对她好。”
耀岩的妈妈还是觉得不妥:“妹妹,我知道你一个人回南方带着孩子不好过,可你不能把自己的亲骨肉抛下不管吧,你多幸运能有自己的孩子,不像我和耀岩爸爸,只能抱养,再说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就算给了我们家,也不能跟我们亲呐!耀岩就是七岁领养来的,到现在也不跟我们亲。”
“我会每个月给我女儿寄生活费的,大姐,您是好人,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求您的。”妈妈又哭了。
顾海桐躲在衣柜里,听见顾耀岩的爸爸斩钉截铁的说:“这孩子我们替你照顾!放心吧!”
“老顾!你怎么回事!”
“我做主,以后这孩子就姓顾了!”
顾耀岩的爸爸甩袖子出了门,所有人都跟了出去,顾海桐缩在衣柜里,小声的哭着,祈求所有人都不要找到她。
可她最终还是被找到了。
柜子被打开的一刹那,眼睛还不习惯刺眼的光亮,她本能的用手臂挡住眼睛。
“郑海桐,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耀岩叔叔穿着黑色的t恤,出现在她面前。
海桐伸出手臂要抱抱,眼泪吧嗒吧嗒的留。
她那个时候一点都不像十四岁,骨骼出奇的小,顾耀岩很轻松的把她抱了出来,放在床沿上。洁白的床单竟有星星点点的血色浮现出来。
海桐终于失声痛哭。
“耀岩叔叔……肚子好疼……我要死了!”
顾耀岩看了看床单上的血,尴尬的拍了拍她的小肩膀:
“嘘,你羞不羞,一会儿让家里参加丧事的客人看到了,都要笑话你的!”
“我妈妈不管我了,因为我是个马上要死掉了的人对不对……呜呜呜……”
“不对,你先别哭,坐在这里等我。”
顾耀岩说罢,转身出了院子,骑着生锈的自行车,去镇上的超市买卫生棉,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拿了一包纸尿裤。
……
“你以后可是大人了。”顾耀岩拿起她家的木梳,把她头上的头绳拆开,重新将她凌乱的的马尾梳上去。窗外吹起了办丧事的喇叭,祭奠她那永远冰冷的父亲。
“耀岩叔叔你真好,要是你能当我爸爸就好了。”海桐一边叼着棒棒糖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顾耀岩那个时候应该是可怜她的吧,说:“我可当不了,我年纪还太轻了。”
“那你就做我丈夫!”在她的认知里,只有这两种关系才能天天在一起,无关男女情爱,她只想有个家。
“也不行,你还是个小孩儿。”
“你都说了我已经是大人了。”
“你还不是。”
“那我什么时候是?”
“等你长到跟我一样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