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东北疆界变迁

东北地区，包括黑龙江流域和库页岛等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中国领土，由中国历朝政府管辖。

早在汉唐时期，中国中央政府就在这一地区设立地方行政机构。唐宋时期，中国的少数民族靺鞨、契丹、女真等都曾在此建立政权。元朝中央政府设立辽阳行省，管辖范围包括东北及其附近地区，明朝中央政府在黑龙江流域建立奴儿干都司（图2-1）。

明末，努尔哈赤建立后金，统一东北女真各部，自1609年努尔哈赤出兵收服东海窝集部瑚叶路开始，至1636年皇太极即位，原明朝奴儿干都司辖境皆为清朝管辖（图2-2）。 皇太极曾明确指出“此地人民语音与我国同”，“本皆我一国之人，载籍甚明”，“善言抚慰，饮食同甘，一体共之”。 后金（清朝）着重采取招抚的方法经营黑龙江流域一带，各部纷纷前来归附。居住在乌苏里江以东、黑龙江下游的赫哲人和费雅喀人也在1616年后陆续归附后金，库页岛的库页人每年到黑龙江下游普禄乡纳贡（图2-3、图2-4、图2-5、图2-6）。 总之，清朝对黑龙江流域和库页岛等地一直施行有效的管辖。

俄国本来在欧洲东部，经过不断向东侵略、扩张，在17世纪中叶，沙俄势力向东进入黑龙江流域，由波雅科夫、哈巴罗夫和斯捷潘诺夫等为代表的哥萨克匪帮势力，在黑龙江流域大肆流窜，在周边达斡尔人、赫哲人等部族活动地区烧杀抢掠（图2-7）； 1650年强占黑龙江北岸索伦部达斡尔人的雅克萨，将其改称阿尔巴津（图2-8）；1658年在黑龙江上游石勒喀河、涅尔查河口建立尼布楚城，作为侵略与贸易的据点。

此时清政府受制于中原战事，无暇北顾。1681年，清政府平定内地三藩之乱，开始着手加强东北边防。经过多番谋划，清政府于1685年和1686年，两次进攻雅克萨，并将俄军围困于雅克萨城中，迫使其接受和谈。清军俘获不少俄国人，这些战俘得到优待，得以在清帝国定居、繁衍（图2-9、图2-10）。

1689年，以索额图为首的中国使团与以戈洛文为首的俄国使团于尼布楚进行会谈，签订《尼布楚条约》。条约规定：中俄两国以流入黑龙江之额尔古纳河的格尔必齐河为界，再由格尔必齐河发源处沿外兴安岭直达于海，为两国国界；唯乌第河与外兴安岭之间存放待议。

《尼布楚条约》的签订，规定了黑龙江流域和乌苏里江流域为中国领土，事实上俄国也承认了他们进入黑龙江流域为非法。但清朝将贝加尔湖以东至尼布楚城一带的地区让给俄国，并将乌第河、外兴安岭之间作为待议地区。此后至19世纪中叶，这都是中俄两国之间的东段边界。这100多年间，清朝迎来了康雍乾盛世，国力强盛，中国东北边境得到了较长时期的稳定。

19世纪，清朝盛极而衰，政治腐败，民生凋敝，闭关锁国政策使大清帝国背离世界潮流，内忧外患交织。19世纪初开始，俄国势力不断潜入黑龙江下游入海口、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和库页岛，进行调查与考察，甚至建立侵略据点。1851年太平天国运动爆发，1856年英法联军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沙俄乘清政府之危，加速侵略进程。俄国政府多次向清政府提出重划边界的无理要求，被清政府驳回。1854年开始，俄国船队多次擅自驶入中国境内的黑龙江中下游，并建立侵略据点（图2-11、图2-12、图2-13）。

1858年，沙俄加强了对黑龙江流域的侵略力量，并强迫清政府承认其已占领土，中方代表奕山初予拒绝，后在其武力胁迫下，被迫签署《瑷珲条约》。 该条约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的60多万平方公里的中国领土划归俄国，同时规定乌苏里江以东至海的土地，由中俄两国共管。原本为我国内河的黑龙江，变成了中俄两国的界河。中国所失土地之广，前所未有。清政府对于《瑷珲条约》的合法性提出了异议，并且免去了奕山的黑龙江将军职务。

同年，英法联军进犯大沽口，进逼天津，大沽炮台失陷，北京告急，清政府被迫与英美法三国缔结《天津条约》。俄国此时也正希望继续扩大与巩固在黑龙江流域的侵略成果，以及得到与其他帝国主义侵略者同样的对华特权。早在1856年，俄国便派出驻华公使海军少将普提雅，此人于中国与英法美三国之间斡旋，一方面与三国一起分享在华特权，另一方面公然撕毁《尼布楚条约》，向清政府提出索要大片领土的无理要求，以讹诈的方式，诱迫清政府与其先于其余三国签立中俄《天津条约》，并于第九条提出：“中国与俄国将从前未经定明边界，由两国派出信任大员秉公查勘，务将边界清理，补入本次合约。边界既定之后，登入地册，绘为地图，立定凭据，俾两国再无此疆彼界之争。” 该条款也为俄国从我国进一步割占领土埋下伏笔。之后，俄国一方面一次次照会清政府派员勘定兴凯湖、绥芬河一带，另一方面，不断派遣武装力量进入该区域非法强行占据。 为了能够让《瑷珲条约》获得合法地位，俄国进一步派出外交官伊格纳切叶夫到北京进行讹诈，但北京方面迟迟不予理会，且一再重申《尼布楚条约》的合法地位，使得俄国外交政策一再碰壁。此时俄国又想起了英国与法国。1859年6月，英、法以进京换约被拒为由，率舰队炮击大沽；1860年8月登陆天津，9月侵占通州，咸丰皇帝从北京逃往承德躲避，10月英法联军侵入北京，烧杀抢掠50余天。清廷派奕为全权大臣议和，签订中英、中法《北京条约》。此时，俄国人再次趁火打劫，于1860年11月胁迫清政府签订《中俄续增条约》（即中俄《北京条约》，图2-14、图2-15），共15条，其中提出：清政府承认《瑷珲条约》，并将《瑷珲条约》中的中俄“共管”地区划归俄国；同时进一步规定“自乌苏里河口而南，上至兴凯湖，两国以乌苏里及松阿察二河作为交界。其二河之东地属俄罗斯国，二河西属中国。自松阿察之源，两国交界逾兴凯湖直至白棱河，自白棱河口顺山岭至瑚布图河口，再由瑚布图河口顺珲春河及海中间之岭至图们江口，其东属俄罗斯国，其西皆属中国。两国交界与图们江之会处及该江口相距不过二十里” 。

《中俄续增条约》签订后，俄国政府一方面向清政府提供武器装备镇压太平天国起义；另一方面，根据《中俄续增条约》，在划界的名义下，继续侵占中国领土。《中俄续增条约》第三条指出：“东界查勘，于乌苏里河口会齐，于咸丰十一年三月内办理。” 清政府派仓场侍郎成琦和黑龙江将军景淳前往，负责与沙俄划定乌苏里江至图们江口的两国国界。沙俄使团却未于原定的松阿察河东岸的兴凯湖畔扎营，而是到了松阿察河西岸、兴凯湖西北岸的奎屯必拉扎营。实际上，沙俄在签订《中俄续增条约》时，发现“白棱河”的位置在条约原文和条约附图中并不一致。他们此次勘界目的并非改错，而是妄图曲解条约，扩大侵占土地，打算将位于松阿察河以西的穆楞河作为界河，推翻《中俄续增条约》中松阿察河之说。在中方指出其错误之后，俄方居然提出“坚称合约、地图均可不必照依行事” 。因中方据理力争，俄国不得不打消了以穆楞河为界的企图，但转而捏造奎屯必拉北边的分支小河即为白棱河的说法。清政府被迫承认了该说法，并于1861年6月28日同沙俄签订了《中俄勘分东界约记》。沙俄通过勘界，侵占了乌苏里江以西广阔的兴凯湖大部分，及兴凯湖西面的大部分领土。

《尼布楚条约》签订以后，我国东北疆界长期保持稳定。然而，到了19世纪中叶，沙俄侵略者在1858—1860年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利用英法发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机，强迫清政府接受了三个不平等条约，共强占中国100多万平方公里的领土。其中中俄《瑷珲条约》割去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中俄续增条约》及《中俄勘分东界约记》又从中国掠去4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图2-16）。1861年，《中俄勘分东界约记》订立后，俄国再次不遵守界约规定，越界侵入中国，约1875年，俄国越界侵占珲春所属黑顶子地区。1881年，清朝官员巡查中俄边境时发现，中国一侧的土地被俄国人占去很多，督办宁古塔等处防务的吴大澂（图2-17）首先关注到俄国越界侵占珲春的事件。吴大澂亲自前往珲春地区进行考察，为了收回被占土地，吴大澂于1883年1月上奏光绪皇帝，要求将1861年中俄分界原图寄予吉林将军铭安，由铭安负责与俄国人勘界。清廷同意其意见，中俄双方于1884年进行勘界谈判，依次到各界碑处，逐段绘图置记。

1886年7月4日，吴大澂与俄国大使巴拉诺夫代表中俄两国签订《珲春东界约》，中国夺回了多数被占土地。为了纪念此次勘界活动，清廷特于黑顶子树立铜柱，其上铭文写道：“疆域有表国有维，此柱可立不可移。”（图2-18）

1900年俄国士兵越界垦荒，掏挖矿藏，入侵中国呼伦贝尔，沿边卡伦皆被焚毁，官兵逃散。1905年至1908年，呼伦贝尔副都统苏那穆策麟和宋小濂向黑龙江将军报告了俄军越界问题 ，之后俄国人又入侵了孟克西里草甸和额尔古纳河洲渚，将侵略的眼光放到了重镇满洲里。经过协商，中俄双方决定委派勘界委员，于1910年5月在满洲里会齐，共同查勘边界。此次定界，经过前后15次界务会议。1911年12月20日，中俄在齐齐哈尔签订了《满洲里界约》并交换界图。因在齐齐哈尔签约，故此条约亦称《齐齐哈尔界约》。该界约是中国为了防止领土丢失而主动提出的，但是因为受风雨飘摇的时局和孱弱的国力所限，不得不迫于压力割让土地，此条约反而成了俄国侵略者攫取中国领土的条约。（图2-19）

同时，中俄又就黑瞎子岛问题交涉，清政府强调黑瞎子岛的主权属于中国，俄国却强占黑瞎子岛，妄图将黑瞎子岛西南部的中国内河通江子作为两国界河。随后，辛亥革命爆发，清政府被革命力量推翻，边界问题搁置，俄国人却在通江子与黑龙江、乌苏里江汇合口上设置了海关，向由黑龙江进入乌苏里江及乌苏里江进入黑龙江的中国船只收税。1917年俄国爆发十月革命，俄国搁置了中国收回黑瞎子岛的交涉 ，1927年中苏签署《中苏会浚乌苏里江协议书》 ，共同维护乌苏里江航道，中方积极跟进黑瞎子岛事宜，然而1931年，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侵占东北，黑瞎子岛问题只得再次搁置，继而成了两国之间的一大悬案。经过漫长而又艰苦的交涉与谈判，2005年，中俄达成《关于中俄国界东段的补充协定》（the Supplementary Agreement on the Eastern Section of the China-Russia Boundary Line），黑瞎子岛西部归还中国，东部划归俄罗斯。 sEP3v5mnNjvxqnBm7mfYEYHJC+5EHIkbvNJIv3Y+H6YdpmoQOTM27o/zr8KCB+S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