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在实小上学，父亲从北向南要穿过如皋城，不但上学路上走马观花般常有见识，学校的课业安排也更加丰富。入学时，新同学在老师带领下列队集合在学校操场，由校长来给新同学讲话，这开启了父亲高小的学习，并引导父亲培养了阅读的习惯。父亲回忆说：
高小新学年开学时，校长来给我们新同学讲话，他欢迎同学们来到实小就读，语重心长地鼓励同学们爱惜时光，用功学习。他为我们介绍担任各门课程的任课老师，把每位老师都给夸了一遍，让我们顿时感到有了这样好的老师，不努力把书读好就太对不起老师和校长，更让我们感到肩头压上了学校对我们的莫大期望。
记得校长在讲话最后介绍：“学校里有图书室，对同学们开放，同学们可以去那里看书，那里是另一个学习的课堂，同学们要爱护图书，好好利用。”从校长的讲话里，我知道了学校里有个图书室，还可以去看书，这是新鲜的。在初小时，学校里没有这样的图书室。那时，平常人家里除去黄历或家谱，也没有什么书，书算是比较少见的东西。
开学后，国文课老师上课，从图书室拿来几本书，和讲课内容有关。书在课堂上让同学们传阅，我看到书里还有精美的插图，十分喜欢。老师说，这些书在图书室，可以去看。经老师提醒，我课后便第一次踏足图书室，在那里还看到了其他很多好看的书。从此，我就喜欢上了图书室，常常去。有时那里人多，没有了椅子，我不计较，就靠着墙看书。
我喜欢书里的图画，喜欢书里面介绍的世界，书里的奇妙东西很多，我想把图书室里头的书都看一遍。回想起来，我就是在高小时期，从实小的图书室，开始养成喜欢读书的习惯，并且一生受益。
在当时，如皋实验小学有一间图书室，可以坐在里面看书。图书室虽然不大，但对于父亲已经如同一座宝库。它收藏了不少有益的书籍，从童话到画刊，还有故事和小说，以儿童易于接受的方式和浅显易懂的道理，向同学们介绍外面奇妙的世界和社会的发展。随着读过的书籍增加，父亲的涉猎范围也有所扩大。除了父亲自己在图书室浏览，国文老师在课堂上讲授阅读和作文时，也会推荐适合小学生阅读的一些知名作家的优秀作品，让父亲多了目的性。父亲曾写道：
谢冰心逝世，享年99岁，她为五四以来享有盛誉的儿童文学作家。我在实小读书时，最早读到两位作家的著作，一为冰心的《寄小读者》，一为叶圣陶的《稻草人》。这两位老作家均已先后故去，不胜悼念，谨致敬意。
小学时代，老师培养学习兴趣，爱看《儿童世界》，中华书局的《小朋友》《木偶奇遇记》，夏丏尊翻译的《爱的教育》一类的书，读叶绍钧、夏丏尊、朱自清、冰心等的作品，以及丰子恺的漫画。
几十年过去，回忆在实验小学的读书经历，父亲还能记住的书名已不算多，但有一本书，父亲却始终记忆犹新，一生不会忘记。它帮助父亲成长，讲解初识的世界，成为心灵的伙伴，让父亲终身受益。可以说，它是在家中生活艰难的环境下，为父亲拨亮了一盏指向光明的灯。这本书，就是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为儿童写就的不朽名篇《爱的教育》。
亚米契斯一生经历丰富，酷爱写作，各个时期都有文字作品完成。但最成功的佳作，却是他在1864年四十岁时写就的《爱的教育》。在书中，他以一位初涉人世的十岁小男孩的笔触，写下四年级时对与周围人物相处的细腻观察和真切感受。《爱的教育》由夏丏尊先生于1924年翻译成中文，漫画家丰子恺先生作插图和封面，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父亲最先听到《爱的教育》是从下课前剩余时间老师讲了一个感人故事。老师说：“这个故事是开明书店出的一本叫《爱的教育》书中的一篇，书中故事的主角跟在座同学年龄相差不多。”父亲听了后，心里惦记书中其他精彩的故事，课后便来到学校图书室，将《爱的教育》逐篇阅读了一遍。父亲回忆说：
《爱的教育》是我小学时期读过的最精彩、最感人、最受教育，也是最重要的一本书。它是通过一个个故事教导小孩怎样对待别人，怎样和人相处，这就是做人的问题，去做到学习别人长处，交到好的朋友，帮助自己成长。
做人是门学问，要有很大智慧，人应该谦虚谨慎，向别人的优点学习。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要善于了解别人，为别人着想，将心比心，尊重别人，才能够有好的人事关系，交到好的朋友。这就是“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这本书虽然是我在高小时读过，但让我一生受益。
课外阅读为父亲开辟了课后活动的一个崭新空间，成为学校老师课堂教育的强化和补充，为父亲带来了精神食粮。更让父亲养成了喜爱图书、喜爱阅读的习惯，使父亲终身受益。除此之外，课外阅读也启发父亲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成为父亲了解和判断校外世界的工具。
而在校外，父亲上小学时正是孙中山让位袁世凯后，轮流坐庄的北洋军政府在统治中国。红黄蓝白黑五色旗，象征五族共和之意，是当时中国人的国旗，学校里教唱的《卿云歌》是规定的国歌。不过，台上当权的却又始终不能坐稳，群雄割据，长期混战。各军阀除了大打出手，争夺地盘，和文化、民生沾上边的事做的却不多，为民造福的事也少有建树，以至社会动荡，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到了父亲高小时，国民党的蒋介石担任总司令，从广州挥军北伐，在横扫各路军阀的同时，又在上海发动“清党运动”镇压共产党，左右开弓建立了统一的中央政府。这时的国旗也由五色旗换成了青天白日满地红的旗帜。国民党旗中的日头标记，放到了国旗左上方最重要的位置，代表着国民党当家作主对中国的统治，三民主义唱进了国歌。这时，学校里又多了新的政治教育，《总理遗嘱》成为学生必读的圣典。
可是统一和安稳的日子并没有让国人忘却众多口岸城市中超国民待遇的洋人租界，以及八国联军侵华以来，时有发生的外国军队对中国军民进攻和镇压的外患。回忆那时的情景，父亲曾写道：
小时候在如皋实验小学读书，吴镜影老师讲中国历史、地理，十分生动。一次讲到东三省被日本占领，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十分痛苦，吴老师手指着地图，又写了“金瓯残缺”四个大字在黑板上。其语重心长的讲解和沉痛的表情，给我的印象十分深刻。
吴镜影老师在课堂上的谆谆教诲，让父亲深受震动。这样沉重的话题，也让父亲从如皋看到了世界的广阔，感受到除了个人的境遇可以带来愁苦，遥远的洋人更会打上门带来灾难。虽然因知识和阅历所限，不少前因后果还不明白，也有历史细节尚未搞清，但父亲却明白了一个道理：
爱国人人有份，救国人人有责。如果国有不幸，小家又岂能免乎！
以此为开始，父亲对自己有了更高的要求，萌发出长大报效国家，去做些大事的心愿。而那时在国家的层面，除了来自洋人的外患，南昌起义后出现的共产党武装又成为国民政府的心头“内患”。在如皋附近曾有共产党的红十四军游击队活动，国民党对共产党的镇压是极为严厉和残酷的。这些当时父亲还难以全部了解的政治大环境，却是真实的社会现实。父亲曾在日记里写道：
从《经典如皋》，看到如皋过去红十四军一段艰苦斗争的过程，不少先烈牺牲。那时我年纪小，在如师附小读书，曾听到烈士被杀的号声，政治斗争真令人胆战心惊。
小学时的教育虽是基础教育，但开始塑造人的思想和做事的习惯，产生的印象和记忆也往往更为长久，对于日后的学习和成长有着潜移默化的作用。在实小的学习，让父亲收获很大，但是在贫困交加中，曾祖父没有能看到父亲高小毕业，就在1930年10月因病过世了。正是曾祖父的支持，以及二伯父和大伯父等家人的帮助和鼓励，才使得父亲断断续续地完成高小的求学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