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风尘之变

1949年12月2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第十二军解放了大邑县。12月25日至26日，在高山镇阻击战中，人民解放军歼灭了妄图向雅安、西昌方向突围的国民党部队，川康边人民游击纵队配合解放军作战，推动成都平原迅速得到解放。

高登义家也不可避免地面临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一天早晨，高登义正在吃早饭。突然，从家后门外传来人们“逃难啊”“快逃啊”的呼喊声，紧接着，有人推开后门，冲进来说：“还吃啥子饭啊，快逃啊”，“胡宗南的部队来了，烧杀抢劫，快跑啊”。也有人见他们在吃饭，毫不客气地自己拿起碗就从甑子里挖饭。饭桌上已经没有菜了，妈妈赶忙取出自己制作的豆腐乳、豆瓣酱给客人下饭。客人们忙着逃难，顾不得吃菜，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碗饭，用手抹抹嘴就跑出后门了。

那时，爸爸和“疯叔叔”都不在家，不知去了哪里。奶奶年龄太大，根本不愿意离开家，妈妈也不愿意离开，说要陪奶奶。高登义和弟弟妹妹都望着妈妈，听妈妈的安排。妈妈靠近奶奶，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奶奶急了，指着妈妈说：“你还不把旭东（高登义小名）他们赶出去逃难，还在家等啥啊。”妈妈只好对孩子们挥挥手说“逃吧”，自己却留下来不走，陪伴和照顾奶奶。

在安仁镇方向不远处传来阵阵枪炮声，人们都顺着远离枪炮声的南堰沟往上游跑。高登义独自领着三弟登礼、四弟登智，也随着人流方向走着。冬天沟里没有水，人群有的在沟里逃，有的在岸上跑，乱哄哄的。两个弟弟紧跟着哥哥，猫着腰在沟底快走。沟的两岸都是密密丛丛的树林，那里曾经是孩子们捉迷藏或者抓鸟的地方，今天却成了大家逃难的通道。

还没有走出多远，年龄最小的四弟走不动了，高登义他们只好停下来休息。远处的枪炮声似乎越来越密，开始本来与他们一起逃难的大人们都慢慢不见了。他们走到南堰沟上游的尽头，那里是桤木河，河床比南堰沟宽多了。现在，高登义不知道该怎么走了，因为桤木河里还有河水，无法在河底走。他们在这里逗留了好一段时间。

枪炮声仍然此起彼落，四周没有逃难的人了。三兄弟在桤木河边转来转去，就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天慢慢暗了，他们的肚子饿得咕咕叫。高登义心里想，总得要找个地方吃饭啊。

猛然间，高登义看见一大片斑竹林中冒起了炊烟，那是有人家在做晚饭了。他记起曾经听爸爸说过，就在南堰沟上游的桤木河畔有一个斑竹林，那里的人几乎都姓陈。于是，他带着两个弟弟向冒烟的竹林走去。年幼的四弟肚子越来越饿，再也走不动了，高登义就和三弟一起搀着四弟慢慢走。

果然，在斑竹林深处，好大的一座四合院耸立在他们眼前。高登义抬头仰望着这座四合院，觉得与自己家非常相似，产生了一种好像回家的感觉。他让两个弟弟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自己走上前去敲门。他一边敲门，一边喊“陈大爷”。

这时，出来一位老者，奇怪地望着三兄弟，问：“你们从哪里来？”高登义赶忙自我介绍说：“我们姓高，爸爸不在家，我们自己出来逃难，走迷路了，想要点饭吃。”老人说“等一下”，进去了。过了一会儿，老人又开门了，他笑眯眯地说：“你们是高团长家的，陈团长老爷和你们的爸爸是朋友，今晚就住在这儿吧。”

三兄弟跟着老人来到一间偏房，屋里有一张大床，有蚊帐，床上铺的是草席，和高家一样。老人说，等一会儿就吃饭。

老人走了，三兄弟就盼着晚饭了。四弟说：“我想吃肉了。”三弟说：“要是吃红白萝卜煮肉就更好了。”高登义当然也想吃肉了。晚饭果然就是红白萝卜煮肉，而且是回锅肉。三兄弟饱餐一顿，晚上挤在大床上香香地睡了一觉。

第二天早饭后，枪炮声没有了，高登义三兄弟告别了陈团长家，沿着逃来时的路回家了。一到家，爸爸和“疯叔叔”也回来了，三兄弟高兴地扑到爸爸的怀里，最小的四弟哭了。“疯叔叔”笑着拍拍小登义的头说：“好样的。”高登义别提有多开心了。 uAGyUEVN8Ovw90Nk3JQd+kYnqtLpOvcbsVKNIcTYowNViSjmZG4DFGNU5q0jEw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