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3

格式塔，格物致知，自知者明

难得的机缘，我成了《格式塔心理咨询理论与实践》一书的最初读者。这本书是王铮博士的一部力著，全书共四篇、19章，从理论、概念到技能与应用，将格式塔的缘起与内涵，心理咨询的方法与应用，逐一呈现给读者，传达出了格式塔的魅力，展现了格式塔的影响。

王铮博士在大学期间就与格式塔疗法结缘，接受了欧洲体系的专业训练；其大学、硕士与博士，均在敖德萨国立大学完成，获得了诸多国际资深心理学家，尤其是格式塔心理咨询师的支持。从其著作的字里行间里，读者能够感受到王铮博士对格式塔心理咨询的情怀与愿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这些足以形成本书的风格。

王铮博士知道高觉敷先生是将格式塔心理学引入我国的主要学者，于是他找到我。我的博士（1984—1989年硕博连读）论文是由高觉敷先生指导的，主题正是格式塔心理学的研究与发展：动力与整合，勒温的心理场论。在1949年之前，我国有关格式塔心理学的论文和文章大多出自高觉敷先生之手。我国另两位早期的格式塔学者，也都与高觉敷先生有所关联。例如，肖孝嵘在其于1934年出版的《格式塔心理学原理》一书的前言中注明“本书的撰写动机和出版主要是由于高觉敷先生的鼓励与帮助”；1937年翻译出版考夫卡《格式塔心理学原理》的傅统先，也在其译者前言中专门提及，书中诸多的术语翻译均受益于高觉敷等人的讨论与启发。

如王铮博士在书中的解读，“格式塔”也被翻译为“完形”（如朱光潜），包含“人格整合”的寓意。在我的最初印象中，“格式塔”一词在德文中具有混沌、朦胧与圆融的意境，有其固有的美感与微妙。我曾与高觉敷先生探讨“格式塔”的翻译及其内涵，格-式-塔：格物致知，式样法理，塔之完整与灵动，音近意切，近乎完美的中文表达。亦如高觉敷先生的“伊底”，对弗洛伊德核心心理结构“Id”（Id-Ego-Superego）的翻译，音意合璧，取自成语“伊于胡底”（语出《诗经·小雅》“我视谋犹，伊于胡底”），其所要表达的正是深远至混沌的状态，“我”之未形之际。基于理解之上的翻译与阐释，已是具有理论与方法的意义；音译与意译的整合，属于一种文化的重新创造。

我曾接受过完整的格式塔疗法训练，也参与过国际心理场论和国际格式塔治疗促进协会的工作与学术交流。我的格式塔疗法督导老师曾这样对我说：荷永，你们的心理分析（她知道我是荣格学派心理分析师）是中国禅宗的西方化，而格式塔治疗师则以中国道家为基础。我们曾一起讨论格式塔与荣格分析心理学的联结，而她自己的分析师正是一位资深的荣格学者。

在王铮博士所著的《格式塔心理咨询理论与实践》一书中，我们能读到格式塔心理咨询与经典精神分析、人本主义与超个人心理学的相互影响，以及与荣格分析心理学的互通之处。固着的格式塔或未完成的格式塔都近乎一种“情结”，对人的存在和行为有着潜在的影响；而情结及对情结的深入研究正是联结弗洛伊德与荣格的关键，也是意识与无意识沟通与转变的要点；代表格式塔心理咨询特色的心理剧场与空椅子技术，也总是让人感受到荣格积极想象和意象对话的神态与影响。正如王铮博士在本书中所阐释的，格式塔心理咨询关注一个人从“是谁”到“成为谁”的过程，其中的形容依然近似于荣格分析心理学的核心，即自性与自性化。正如王铮博士所言：“当一个人成为一个更立体、更完整、更丰富、更真实的人时，他也会更好地享受与这个真实世界的接触，更好地服务于自己、他人和这个世界。”

荣格曾入我梦中，来到我的“洗心岛”，化名罗杰斯，对我成为心理分析师进行最后的考核。其中，在第一场考试中，我运用“格式塔”的方法通过了考试；在第二场考试中，我应用了马斯洛和罗杰斯的人本主义；在第三场考试中，我使用了以中国文化为基础的核心心理学，一种以心传心的感应。一旦使用了“格式塔”的方法，在表达其本义混沌与圆融的同时，也融入了格物致知、式样法理，以及完整与灵动。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其方法与途径则始自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亦如老子教诲：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明心或能见性，返璞寓意归真。

感谢王铮博士的努力，对其融理论、概念、技能与应用于一体的新著《格式塔心理咨询理论与实践》一书，谨以“格式塔，格物致知，自知者明”作为序言。

申荷永
华人心理分析联合会会长
华南师范大学心理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2022年6月于麓湖洗心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