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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蜀国是个什么地方。
早在我做太子的时候，我就感到不妙。这倒不是我有什么先见之明，完全是因为我贪玩。用军师的话说就是我走向堕落。堕落的人往往有好运气。
先主常年征战在外。我待在宫中闷得慌。小太监黄皓就给我想邪法子。他小子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个小妞，长得细皮嫩肉，娇小玲珑。我问黄皓你干吗给我找这么一只鸟？黄皓说：“这不是鸟是女人。”
“我知道是女人，你打发叫花子吗？给我弄这么一丁点。”
黄皓小声告诉我：“殿下第一次搞女人，不能太贪。”
黄皓那双猪眼睛真讨厌。他一下子看穿了我，比我自己更了解我。我还生气呢。我一边解小妞的衣服一边盘算着怎么收拾这小子。
我很看重我的第一次，毛头小伙子变男子汉可不是好玩的，那是顶神圣的一桩事情，千万不能马虎。我哆哆嗦嗦，床上的小妞也在哆嗦。我说：丫头你别怕，你怕什么呢？她就哭了，她说：“殿下你别杀我。”我就乐了。我怎么会杀你呢？我要乐你，明白吗？乐你。我亲她一下，又亲一下。她稍微平静一点。我可以放开手脚了。我尽量装得老练一些，可还是不行，没动几下就露馅了。我坐在床上看我的鸡鸡，我奇怪这玩艺儿怎么变小了。刚才它挺棒的，又大又猛活像个猛兽。
我瞅小妞。她缩在被子里，我拉开一角，又被她抢过去。她不让我看。我也不想看。
我只想一件事，就是这件倒霉的事。
我喊黄皓。黄皓溜进来问殿下怎么样？我指着我的鸡巴问他怎么回事？黄皓仔细瞅瞅，打发小妞出去。房子里只剩下我们俩，他垂下眼皮不吭声。我踢他一脚。他瓮声瓮气：“川地就这样。”
我刷了他一嘴巴子。
“你小子不要狡辩，你给我弄这么个货，你看看你看看，我人生第一次呀，他妈的就变小虫子了。”
我又刷他一嘴巴子。他捂着脸大叫：“这还是个小妞呢，没开苞呢。”
“这么说你还照顾我了。”
“是这个理儿。”
“你再说一遍。”
“殿下的东西就这么大嘛。”
“我还不知道我自己的东西，原来这么大，现在这么小。”
我伸出一根小拇指，我的东西就是小拇指。
黄皓说：“这还是好的，真要碰上如狼似虎的健妇，殿下可就惨喽。”
他的嘴角全是坏笑。
我说：“你小子怎么懂这么多个。”
他说：“没㞗的太监最了解男女之事。”
我有点吃惊。
“因为没有，就老想着人家如何有。”
黄皓这厮简直是个哲人，我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后来我经历了许多男女之事，才达到黄皓的水平。
我长叹一声：“大概只有你们这些无 的人最懂男女之道。”
我忍不住在黄皓裤裆里摸一把。那种空荡荡的感觉让我永生难忘。黄皓没有反抗，我也没有犹豫：我的手跟鸟儿一样窜到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空旷之地，我在那里停留了那么一会儿，我一下子领略了我们时代的全部苦难与不幸。
我小声告诉黄皓：“你跟我吧，你就是我的证明。”
“这是真的吗？”
“阿斗得黄皓，犹备得亮，犹鱼得水。”
我把父皇的名讳都喊出来了。黄皓扑通跪倒地上信誓旦旦，口不择言，等他嚷嚷够了，我告诉他：“让他们纵横天下吧，我不要刀枪剑戟也不要骏马皇位，我只要这个玩意儿。”我的手又一次伸向黄皓空荡荡的裤裆，我小声说：“我们这个时代缺的就是这个。”
黄皓快哭了。
我说：“无中可以生有。”
黄皓的泪水没有流出来，他又笑了：“殿下这句话可以让我高兴一辈子。”
我就这样开始我的放浪生涯，我完全把女人当艺术品，把我的鸡巴当兵刃，那种执著那种疯狂让所有的男人相形见绌。父皇和军师只好默认这种现实。他们迁怒于黄皓。我们密不可分。客观地讲：是我的行为给黄皓提供了发泄的机会。从他的无生发出阿斗的有，进而让所有男人蒙受耻辱。太监有太监的手段。我们配合默契。
有一次父皇对军师开玩笑：太子与黄皓就像备与先生。军师稍一愣，很快点头称是。我仔细观察军师的脸，军师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黄皓就在身边，黄皓正看着他呢。我得开导开导军师。
我说：“川妹子不错，军师应该讨一个。”
军师皱眉头。
父皇指责我只图玩乐：“这什么年月，光复大业没有完成，就想讨女人。”
“父皇不是讨孙夫人了吗，干吗不给军师讨一个？”
军师说：“太子你不懂，这是政治，是蜀吴联盟的关键。”
我也告诉军师：“对你来说，一个美貌的妇人顶得上千千万万个锦囊妙计。”
父皇又要训斥我，我大声说：“军师缺的就是这个，他不敢面对现实。”
父皇刷我一嘴巴：“你太放肆了，军师的脑袋谁能相比，军师一出山，天下群雄黯然失色。”
我小声说：“我们是逃到蜀地的。”
那次有名的大逃亡我永生难忘，我的母亲投井自尽，子龙将军百万军中七出七进救我一条小命，我只记得战争的恐惧与艰难的跋涉。我刚刚品尝到妇人的美好，我很热爱父皇也很热爱军师。我让他们一起分享这种快乐，他们就这样。我大声说：“你们会后悔的。”父皇还要发作。军师哈哈大笑：“太子心慈，完全是好意。”父皇看军师半天，军师一脸忠诚不像有假。我告诉军师：“女人能给男人带来智慧，你为什么拒绝智慧呢？”父皇也犹豫了。谁都知道军师的夫人相貌丑陋，可以想见军师快乐不到哪里去。军师沉吟良久，拍我的肩膀：“戎马生涯，贪恋女色是不行的。”
我说：“一个美妙的女子比兵书战策更要紧，军师为何不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父皇也动心了。
军师犹豫再三，摇摇头，他告诉我，早在卧龙冈的时候，朋友们就劝过，夫人也劝他纳小妾，名士有名士的风度，红袖添香，亦可足智。朋友们看重我孔明的也是这种高风亮节，亮何以为亮，就在这里。父皇击掌叫好。我愣在那里。我小声告诉自己：蜀国完了。我一直把这一天当做蜀汉最关键的时候。
军师在人生的关键时刻退缩了。我知道他不能不缩。他给先主讨孙权的老妹时，就想到了这一点。先主是在江东娶媳妇的。
那时我很小，孙夫人做我的后母，人很不错。我幼年丧母，对女人有一种本能的依恋。蜀吴交恶的时候，孙夫人要带我去她娘家。我们上船到了大江。我还依稀记得船的晃动和江水的涛声。我哇哇大叫，孙夫人把我高高举起来，让我饱览大江两岸的壮丽风光。孙夫人是个巾帼英雄。她在我身上佩一把小剑，把我打扮成武士的模样。她小声告诉我：“小阿斗，娘带你去见你舅舅，你会成为一个英雄。”
孙夫人把我抛到空中，接住，又抛起，刚开始我大叫，后来就安静了。孙夫人很高兴，告诉侍女：“这小子很聪明，一定能当英雄。”
我很怀念那次远行。
那跟当阳惨败不同。我出生不久，就碰上兵灾，先主大败，兵荒马乱，虽有子龙将军舍命搭救，那种恐惧场面却无情地渗入我幼小的心灵。我打心底厌恶战争。我与我的时代格格不入。尤其是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没有一丁点称王称霸的念头，在当时是不可思议的。好多人不肯原谅我，我是那么孤独那么胆怯。懦弱从来就不是什么罪过。我很讨厌先主、军师以及将军们的崇高期望，我只能让他们失望。我也应该让他们失望。他们不了解出生于战乱中的幼儿是一种什么心理。他们唯一让我高兴的就是给我找一个后娘，虽然出自于阴谋。孙夫人很聪明，她肯定知道她的婚姻是一场骗局，这个三国时少有的烈女子还是保持了她的幻想和梦。
我很喜欢她的怀抱，如果这种局面能维持下去，我的未来将是另一种样子。
阴谋在继续。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在阴谋的中心漂泊，我们毫无察觉。我们沉浸在大江辽阔旖旎的风光中。孙夫人站在船头不肯下来，她抱着我显得很兴奋。
三将军张飞就冲上来了。
张飞是来拦截我们的。孙夫人要拼命，张飞很横，一把夺过我，一把推开孙夫人：“嫂嫂要回娘家自己回，不要连累小太子。”
孙夫人大叫：“我是孩子他娘，怎么能让我们娘儿俩分离？”
“这是去当人质，大哥就这么一根独苗，我不能不管。”
“让他见见世面有什么不好，你们这些猪头猪脑的家伙，什么时候想过太子的前途，你想让他一辈子当老小孩啊。”
“蜀国有五虎上将，有军师辅佐，这小子是享清福的命，我们不希望他做什么，只要他会做皇帝就行。”
“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张飞哈哈大笑：“嫂嫂知道什么是皇帝吗？什么都不会做的人就是皇帝。”
“气死我了。”
孙夫人要来硬的，张飞的丈八蛇矛一横。
“嫂嫂玩刀玩枪可以，来真的你不行，道理我都给你讲过了，休要胡搅蛮缠。”
孙夫人还是不依不饶：“快还我孩子，我不让他当你所谓的皇帝，我要他当顶天立地的英雄。”
“顶天立地，哈哈哈，天有我大哥顶着，地有关张赵马黄站着，天地之间有军师呱呱叫的良策妙计，你干吗这么死心眼，让小皇子不舒服，”张飞老实不客气地告诉孙夫人，“我们流血流汗吃苦玩命，就是为了让小皇侄不吃苦不受罪，享受人间的幸福。”
张飞纵身一跃，连我一起飞落到另一条船上。
孙夫人号啕大哭，挥泪而去。不久就传来她自杀的消息。
我失去了最后一位母亲。
先主找了许多乳母，她们都不能代替孙夫人的位置。我痴呆呆望着墙角，一望就是一整天。我的思想就停留在那种呆傻的状态里，我的身体一天一天长起来，长到十六七岁的时候，我感到我已经大了。高大的身躯带着一颗娃娃脑袋开始出入于宫廷。谁看我都像孩子，大家都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们。我知道这是对我的忽略。我不在乎。我真正显露才华的机会到了。我是世界上最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装着什么。事情发生得很突然，关将军关羽要去守荆州，来向先主辞行，我陪坐。
开始我只吃饭，不搭话。大人们说话我是不插嘴的。他们也没有让我插嘴的意思。关将军都站起来准备走了，他想客气一番，向我问好：“皇侄跟二君侯唠唠。”二君侯逗我呢，我不想让人当笑柄，真的，我顶烦这一套。我就说：“二君侯你走吧，你走了别回来。”
大家都愣了，二君侯也愣了。他这一去真的没回来。荆州失了，人也亡了。
我说：“你宁可死在外边也不要回西川，回西川你就完了。”
“此话怎讲？”
“西川不是蜀吗，蜀是什么你明白吗？”
“皇侄真会开玩笑，关羽我不是一介武夫，关羽我上马斩将下马《春秋》，岂能不知蜀为何物？蜀既是四川的简称，也是我们蜀汉的别名。”
阿斗我就笑了，阿斗我在地上画了一条虫子。
“蜀是一条虫子，明白吗？”
关羽皱眉摇头做沉思状，阿斗我循循善诱。
“四面环山，中间围一条虫子，你说像什么？”
关羽的眉毛在跳，他是三国有名的美男子，一双丹凤眼一对卧蚕眉，凤眼上跳动的就是那对卧蚕眉。
我脱口而出：“将军脸上就有这样的虫子。”
“你敢取笑我？”
“蚕就是虫子嘛，而且还是卧的。”
“卧的不是我一个，军师就叫卧龙嘛。”
“父王也爱卧，咱们蜀汉全是卧的。咱们的麻烦也在这里，在这儿卧着，一卧就卧出毛病了。”
“嗬嗬，小皇侄真有意思。”
关羽不生气了，不停地捋他的长髯。
我说：“三将军也是卧的。”
“哈哈，张贤弟岂是能卧之人？”
“你眼睛上卧的是蚕，三将军眼睛上卧的是豹，连他的兵器也是蛇矛，蛇都是弯的。”
关羽的脸沉下来，我可不管这些，我也想卧一卧，卧斗是什么？你知道吗？反正我爸不知我妈不知，天下人没人知道，卧起来的斗是什么样子，老实告诉你，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了。我给你们啰嗦这么多，就是在寻找我自己，人找不到自己的时候，就畏畏缩缩哆哆嗦嗦。这本书就是我的躯体，书里的声音就是我的灵魂，这部书结束的时候，我就完整了，你们就会看见一只斗是怎样卧的。唉，这个人就是我。你有什么办法。这个人的幸与不幸都在这一卧上。这个人在当时最勇武的将军赵子龙坚实的胸口卧过，这个人也卧过那个时代最有魅力的女人孙夫人的怀抱。后来就彻底卧在女人身上不起来了。
我反复说过，这是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勇武豪迈悲壮是人人所向往的。我的行为很容易被认为是堕落。我开辟的是第二战场。不管怎么堕落，落下去的东西一般都是卧的，我落脚的地方不合时宜罢了。这个时代的英雄们一般不贪女色。曹操恋色差点送了老命，吕布贪恋美人貂蝉，便过早地结束了英雄生涯。
在女人身上卧得最彻底的就算我阿斗了。
那是真正的卧。
我老实不客气地告诉关羽：“你们都是假卧，我才是真的。”
“嗬嗬，说我们卧就行了，还是个假卧。”
我只好耐着性子开导他。
“你们卧得压抑，我卧得心情舒畅，就这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军师卧隆中是为了出山，父王那双泪眼是个虚招，关将军您的那双蚕眉应该叫天龙，蚕是天龙，是龙的缩影。张飞把凶猛的豹子揉成圆环，把蛇弄弯。子龙将军更不用说了，子龙是小龙嘛，小龙也是蛇。老黄忠不过是南国一只不得志的狗，忠于主人，他忠于谁谁倒霉，跟吕布认干爹一样。”
“你这小子，真心事主有什么错。”
“他忠的是他那颗心，跟主人没关系。天下人看重的是他忠了没有，而不是忠的对象。”
“小皇侄，你的脑袋里边怎么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千万不敢在你爹跟前胡说八道。”
“你认为这是胡说八道？”
“我们蜀国的大将全让你说没影儿了。连军师也不例外，你小子够狂妄的。”
“我是老实人。”
我反复向他证明我是老实人。我确实是我们时代最老实的人。说大实话惹人嫌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老实不客气地告诉关将军：父王领这一帮野心勃勃的兄弟到西川来，绝不是给西川造福来的，也不会老老实实呆在西川过好日子。
“你们没有一个人想在这里卧，而这里恰好是乱世中唯一可以让人卧的地方。”
关将军不吭气了，不吭气就是默认。我循循善诱：“守荆州实际上是卧荆州，关键在卧。”
“怎么卧？”
“就是呆着别动。”
“将军不下马，马可是要奔跑的呀。”
“那你就下来。”
“哪有下马将军？”
“下马照样是大将军。”
“关羽征战惯了，下了马恐怕也静不下心？”
“那你就在地上扎根。”
“怎么扎？”
“往女人身上扎，男人只有往那地方扎才能生根发芽。”
“兄长的霸业呢？”
“称王称霸有什么意思？曹操那么猛，还知道在北方屯田开垦荒地让他的部队卧一卧，舞刀弄枪的同时也挥挥锄头吆喝吆喝牲口。平心而论，曹操呆的地方不怎么适合让人卧，关键是人家想卧，人家一边卧一边跳，卧够了卧得不耐烦了才跳几下。咱们压根就没有卧的意思。”
关羽听出味了：“你是真正卧的人。”
我频频点头：“蜀国就我一个。”
关羽上下打量我：“你确实是个人物。”
“还不是一般的人物呢。没有我死心塌地这么卧着，蜀国早完了。”
关羽目瞪口呆。
我说：“你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英雄吗？”
关羽对英雄最感兴趣，他一下子红了脸，睁开丹凤眼，蹦起卧蚕眉。我开始卖关子。他不依不饶，抓住我的手腕子让我说仔细点。关羽很在乎这个，有关对英雄的种种解释都属于他关注的范围，我也不例外。他把我手腕子都抓疼了。
我说：“所谓英雄就是这样一种人，他们肯定是男人，他们必须拥有骏马、美人和剑。这三样，你只占了两样，你的武器是不用说的，青龙偃月刀天下无双，你的坐骑更不用说，是吕布骑过的赤兔马。曹操手下那么多勇将，他偏偏把赤兔马送给你，你是他眼里的头等大英雄，你的机会也在这里。貂蝉找过你，给你飞过媚眼。”
阿斗我是女性问题专家，谈到女人阿斗我就劲头十足。关将军隐秘的内心世界逃不过阿斗我的小三角眼，这回该我哈哈大笑了。
“貂蝉可是大美人啊，她绝不限于给她心仪的伟男子飞媚眼，她肯定要扩大战果，让我们的关将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关羽涨红了脸：“貂蝉没穿裙子。”
“将军只会打仗，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开花开的是石榴花，歌里是这样唱的：石榴树呀开红花呀，大姑娘呀十七八呀。你明白吗？”
“那婆娘可不是什么十七八，早开过花了，王允一个，董卓一个，加上他娘的吕布。”
“貂蝉怎么能跟一般女子相比呢？一般女子一生只开一次花，像貂蝉这样的绝代佳人何止于七次八次，正鲜着呢，你就把她杀了。实话告诉你吧，美人跟天才一样，五百年才出一个，好端端的一个机会让你给错过了，现在你放眼寰宇能找出貂蝉这样的美人吗？骏马宝剑美人，你少了最要紧的一个，你自己把自己弄成了半个英雄。”
“我是半个英雄了？”
“你是半个英雄。”
关羽张大嘴巴愣在那里，跟石雕一样。
“二君侯不要伤心。”
“我不伤心。”
“你也不要后悔。”
“我不后悔。”
“你也不要埋怨自己。”
“我不埋怨自己，我只怨命。”
“命是你自己的，怨命就是怨你自己。”
关羽的嘴巴像青蛙，张得那么大，五脏六腑都亮出来了。
“悔恨过去、忧虑未来都无济于事，抓住现在才是重要的。”
“抓住现在？”
“对，就是现在。”
“我的现在？”
“你是要去守荆州吗，荆州就是你的现在。”
“那里是前线。”
“那里也是出丽人的地方呀。”
“你想让我堕落？”
“说这么难听干什么，这叫自我放松。”
“关某不敢。关某肩负光复汉室的大任，岂能贪恋女色。”
我哈哈大笑，叫关羽打开地图：
“关将军你看荆州像什么？”
阿斗我指着那里的山山水水，但见群山环绕，大江奔腾。阿斗我小声告诉关将军：“是神州的阴户，精巧紧凑丰沛。”
关羽左瞧右瞧，终于看出了名堂。
“关某熟读兵书战策，还没见过这么奇妙的地方。军师怎么没提醒我呢？”
“军师什么都懂，就是这个不开窍。”
“军师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无所不晓。”
“男阳女阴，不懂女人还谈什么智慧？阴阳都弄不清，智慧等于死灰。”
“不许说军师的坏话。”
“不要军师长军师短的，军师只把荆州当要塞，他要是发现荆州跟女人有瓜葛你就去不成了。”
“去不成就去不成嘛，关某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一员大将。”
“你不觉得这是人生最后一次机会吗？”
“什么意思？”
“你熟读《春秋》，肯定知道天时地利人和的道理。论天时你命中缺女人；论地利荆襄地貌有女阴之妙；论人和，天下最勇武的男人与最美的女人相会，三阳开泰，这是天地间最绝妙的景致了。”
关将军呆了，青龙偃月刀竖在地上，跟一棵树一样快长出杈了。阿斗我仿佛神灵附体，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这是我没想到的，也是我梦寐以求的，连我自己都感动了，就像对自己说话。
那是一种至诚至敬的内心独白。
骏马美人和剑曾经在吕布身上做过短暂的停留，吕布的神勇就是这三种力量的结合。他一个顶住刘、关、张，三英战吕布是我们时代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据说你们刘、关、张三个哈哈大笑，激动得直流眼泪，能跟吕布战上几十回合，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我没猜错的话，刘、关、张三个当中只有你一个向往吕布的神勇。父王和三将军就难说了。吕布被捕后，父王在曹操跟前一句话就要了吕布的小命。父王居心叵测呀。吕布的位置已经空了很久了，将军难道没一点想法？
“我……我……”
关羽“我”了半天。
我大喊一声：“英雄之位非你莫属，将军可要当机立断。”
关羽满脸通红。
父王和军师走过来问我们谈什么，谈这么热乎。关羽捋着长髯哈哈大笑：“小皇侄教我怎么当英雄。”
“他也配谈英雄，”父王指着我，“他的小命还是子龙救的呢。”
关羽说：“我们都不如他，他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英雄。”
军师大笑：“关羽一向傲慢，今天怎么谦虚起来了。”
关羽说：“我傲慢，可我喜欢听大实话，小皇侄说的全是大实话。”
军师一愣。
关羽拱拱手走了。
父王问我：“你这小子，你给关将军说了什么，他这么反常。”
“我鼓励他当大英雄。”
“关羽英雄一世，根本不需要什么鼓励，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关将军离吕布只差一步，我提醒他不要错过机会，赶快给自己找个美人儿。”
“好呀好呀，你自己贪恋女色，还要别人跟你学。”我吃了一个嘴巴子，父王大叫，“快叫关将军回来。”
军师微微一笑，他什么时候都是微微一笑，他用鹅毛扇轻轻一拦，父王真乖，当时就绵了，父王心里那个急呀：“关羽近女色，荆州就完了。”
军师说：“荆襄比貂蝉如何？貂蝉尚不能迷惑关羽，主公你怕什么呢？”军师眼角瞅我。我心里直乐：“荆襄本身就是女人的那个，除非关羽不去荆襄。”我告诉军师：“荆州可是个好地方啊。”军师感到莫名其妙。我循循善诱：“关将军勇冠三军而且风度绝伦，是天下少有的伟男子，这样的人守荆州，绝对能守出水平。”
军师木然，我简直如对牛弹琴。
我爹说：“你这臭小子，放什么狗屁，把军师都熏晕乎了。”
军师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逗着玩呢。”
我爹瞪我：“你除了玩还会什么，蜀汉的大业迟早要毁在你手上。”
我怕我爹，可我不能让他信口雌黄，我告诉他：“你有你的复国计划，我有我的复兴打算，咱们政见不同罢了。”
我爹冷笑：“这就是你的忧患意识，”我爹指着我的裤裆，“就用这玩艺儿镇守要塞？”
“不要看不起这玩艺儿，这是天下大乱的关键，把这玩艺儿安顿好，天下早太平了。”
军师到底是军师，军师品出味儿了，军师脸上没有往常那种做作的微笑，鹅毛扇耷拉在手上，军师流露出少有的真诚，军师说：“这是称王称霸的年代，你的想法不合时宜。”
我也告诉他：“关键是用什么称雄天下，我也想当英雄。”
军师张大嘴巴，我看见他的舌头，还有他的牙齿，我希望他再真实一点，稍微一点，我们就志同道合了。遗憾的是军师闭上了嘴巴，脸上又堆起那种做作的微笑，鹅毛扇就像他的翅膀，把他最真实的部分严严实实捂起来，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幻境中的聪明人。即使那样，我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我扑过去，伏在军师的脚下，我小声问他：“你的韬略会有什么结局你想过吗？”
“我的赤胆忠心苍天可鉴。”
“你的五脏六腑与世界有什么关系？”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想的都是你，天下呢？天下不过是盛放你心灵的盘子。”
“你太过分了，你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所有以天下为己任的仁人志士。”
“恐怕是以己为天下任吧。”
军师瞪我半天，他不可能拿嘴巴说话了，他用眼睛说话，这远非他的特长，眼睛是我爹的专利。我爹的眼睛击溃了多少人的心理防线，我甚至希望军师能像我爹一样流几滴泪。我爹最兴奋的状态就是热泪盈眶，泪流满面，泪水滂沱，佐以号啕大哭、哽泣不止。这些利器远非军师所长。所以军师只能干瞪我，瞪完之后军师叹一口气就出去了。
我爹问军师怎么啦？
军师脸上已经有了微笑，但细心的父亲还是发现军师笑得不对劲。
我爹跑过来踹我一脚：“我们都不敢在他跟前放肆，就你小子能。”
“这叫一物降一物。”
“你能降军师，你凭什么？”我爹又飞起一脚，我躲一下溜了。
我爹在院子里大声嚷嚷：“我迟早废了你小子。”
军师劝我爹：“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他这么气你，你还护他。”
“太子愚顽可人老实。”
“荆州怎么办，关羽让他教坏了。”
“主公放心，关羽华容道放曹操，已经叫我拿了一码，军令状跟咒符一样不怕他不听话。”
我爹就不嚷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