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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璞 二篇

游仙诗

京华游侠窟

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

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

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

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京华句〕京华,京城,泛指长安、洛阳等处。游侠,游行各地行侠仗义的人。窟,作动词,犹言居住,藏身。这是说京城是游侠藏身之所。 〔隐遁〕隐士。 〔栖〕住在山里。 〔朱门〕有着红漆大门的房子,指富贵之家。 〔蓬莱〕长着蓬莱这类野生植物的地方。古人认为有些仙人是住在草野荒僻之处的,所以也称仙人住处为蓬莱,并创造出海中蓬莱仙岛的神话传说。这里仍指人世草野荒僻之处。 〔挹〕汲,以器取水。 〔陵冈〕登山。 〔掇(duō)〕采。 〔丹荑〕红色的初生的草,指道家认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的某些植物。 〔灵溪二句〕灵溪,水名,在荆州。郭璞曾做过荆州临沮县(今湖北省当阳市北)令,所以诗中咏及在临沮附近的山水。潜,藏。盘,盘桓,停留在一个地方消遣。安事,何须。登云梯,指升天成仙。这是说只要可以在灵溪隐遁,又何必再去求仙。 〔漆园句〕战国时,庄周曾做漆园吏。楚威王派人重金礼聘他去做宰相。庄周笑着对来人说:“你快请回吧,别来污辱我了。”庄周蔑视富贵,故称之为傲吏。 〔莱氏句〕莱氏,即老莱子。周老莱子夫妇在蒙山耕种,楚王想请他出山主持国政。老莱子答应了。可是他的妻子却说:“在乱世而被别人所控制,能够免于祸害吗?我是不能受人控制的。”老莱子便拒绝了聘请。逸妻,隐逸之妻。 〔进则句〕《易经》的《乾卦》中有“见龙在田,利见大人”的话,王弼注云:“出潜离隐,故曰‘见龙’。”这是引用《易经》说明隐士进而出仕,也许可为王公大人所重视,安保富贵。 〔退为句〕《易经》的《大壮卦》中有“羝(dī)羊触藩,羸(léi)其角,不能退,不能遂”的话。羝羊,公羊。这是用这一古代比喻,说明如果陷溺在富贵荣华之中以后,再要想脱身归隐,就不免进退两难,像一头角被篱笆卡住了的公羊一般。 〔高蹈二句〕高蹈,远走。风尘,犹尘世,指现实社会。谢,告别。夷、齐,指伯夷、叔齐,商代孤竹君的两个儿子。孤竹君临死时,要传位给叔齐。兄弟两人互相推让,结果都将君位放弃了。后来周武王讨伐商纣王,他们出来干预,没有效果,终于饿死首阳山。这是说,夷、齐虽然曾经一度隐居,但又不能忘怀世事,不足取法,所以自己要向他们告别(即不效法他们),远走尘世之外。

古代文学中,有一些以“游仙”为题材的作品,描写想象中的仙人仙境和自己游历仙境的情景。郭璞的《游仙诗》,题曰游仙,实是歌颂隐居生活,表现忧生愤世的心情。他生活在东西晋之交大动乱的时代,显示这类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本篇写“朱门”不如“蓬莱”,富贵而蹈危机,不如贫贱而能安乐。

郭璞,字景纯,河东闻喜(今山西省闻喜县)人,生于晋武帝咸宁二年(276),死于晋明帝司马绍太宁二年(324)。在盛行抽象说理、平淡无味的玄言诗的时代,他以其富艳的文采发抒慷慨的情怀,独树一帜,才使得当时诗坛不致过分寂寞。

青溪千余仞

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

借问此何谁?云是鬼谷子。翘迹企颍阳,临河思洗耳。

阊阖西南来,潜波涣鳞起。灵妃顾我笑,粲然启玉齿。

蹇修时不存,要之将谁使?

〔青溪句〕青溪,山名,在临沮县,山东有泉。仞,古度名,七尺或八尺。 〔道士〕这里指得道之士。 〔云生二句〕形容高山房屋,如在风云之中,盛弘之《荆州记》描写青溪山水之美说:“稠木旁生,凌空交合,危楼倾崖,恒有落势。风泉传响于青林之下,岩猿流声于白云之上。游者常目不周玩,情不给赏,是以林徒栖托,云客宅心,泉侧多结道士精庐焉。”可以参证。 〔何谁〕哪一位。 〔鬼谷子〕古代传说中一位博学的高士,姓王名利,或云名诩(xǔ)。相传著名的纵横家苏秦、张仪都是他的学生。隐居鬼谷,因称鬼谷子。据华峤《后汉书》,他曾寓居清溪,故郭璞描写清溪而咏及鬼谷子。 〔翘迹二句〕翘,高举。迹,踪迹。企,羡慕。颍(yǐnɡ)阳,颍水的北面。水北为阳,南为阴。唐尧时的高士许由隐居于此。相传尧曾经要将帝位让给许由。许由听了尧的话,认为这话把他的耳朵弄污秽了,于是,就去洗耳朵。这是说自己鄙弃富贵,羡慕许由的行踪,临近水边,就想到洗耳的故事。 〔阊阖二句〕阊阖,阊阖风的省称,即西风。潜波,平静的水面。涣,水盛貌。这是说西南风一吹,平静的水面就生出了鱼鳞似的波纹。 〔灵妃四句〕灵妃,指传说中的洛水女神宓(fú)妃。蹇(jiǎn)修,相传是伏羲氏的贤臣,主管给男女做媒的事。要(yāo),约。屈原在《离骚》中,写过他要云神丰隆寻找宓妃,要蹇修去为自己做媒。这里发挥说灵妃虽然有情,但因蹇修不在,要想和她约会,又派不出人去联系,以喻自己虽然想学仙,但缺少缘法。

这篇诗写对高人隐士的向往,对于仙境的企羡,以表达对当时黑暗的现实和庸俗的风习的抗拒。所咏三事——鬼谷子、许由、宓妃——似乎各不相关,但作者却以自己的思想感情使他们统一在一个有机体里,读来甚觉在错落之中,有和谐之感。这正是它的特点和妙处。 1JlG2thz+tjiCJ1a2QgyjpOlPW06a5IHOO3RLb5c7zIRBPgViXgGY/mv1J0gW4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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