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谶纬”合称之简略溯源

由以上考述可知，“谶”之称始于汉初，“纬”之称东汉后期始见。现在再看“谶纬”凝为一词的问题。

遍察先秦两汉时期所有传世文献，“谶纬”一词仅见于汉末蔡邕《叙乐》：

世祖追修前业，采谶讳（当作“纬”）之文，曰太予乐府，曰黄门鼓吹。（《北堂书钞》卷九六《谶》“采谶讳”）

按：此说有误，依据谶纬而改“太乐”为“太予乐”，乃是明帝听从曹充的建议，于永平三年（60）所为（见《后汉书》之《明帝纪》及《曹褒传》），非刘秀所改；不过这并不影响考察“谶纬”一词之出现。蔡邕（132或133—192）主要活动于东汉桓、灵时期，则“谶纬”一词于此时已经出现了。

到汉末魏初，“谶纬”一词仍有出现，见于《三国志》：

（建安二十五年，刘豹、向举等）上言：“臣闻《河图》《洛书》，五经谶纬，孔子所甄，验应自远。……”……（许靖、糜竺、诸葛亮等）上言：“……二祖受命，《图》《书》先著，以为征验。今上天告祥，群儒英俊，并进《河》《洛》，孔子谶记，咸悉具至。……考省《灵图》，启发谶纬，神明之表，名讳昭著。宜即帝位，以纂二祖，绍嗣昭穆，天下幸甚。”（《蜀书·先主传》）

此为引录刘备诸臣的上奏之言，当可确认为汉末魏初之语。与此时代较近的称呼“谶纬”者有：

建武初，博士淮阳薛汉传父业，尤善说灾异谶纬，受诏定图谶。当世言《诗》推为长。（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卷下《韩诗》）

自诸子谶纬，圣人秘要，莫不引譬取喻。（《弘明集》卷一载《牟子理惑论》）

乾坤交泰而 缊，嘉祥徽显而豫作。是以兆朕振古，萌柢畴昔。藏气谶纬， 象竹帛。迥时世而渊默，应期运而光赫。暨圣武之龙飞，肇受命而光宅。（《文选》卷六左太冲《魏都赋》）

蓐收之降于莘，栾侯之止民家，素姜之说谶纬……（《抱朴子内篇·论仙》）

（阆中县）有彭池大泽，名山灵台，见文纬书谶。（《华阳国志》卷一《巴志》）

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书虽不伪，但此书大抵是后人从《毛诗正义》中辑出，且窜乱讹误较多（参见张心澄《伪书通考》）。此数语（尤其“尤善说灾异谶纬”句）与《后汉书·儒林传》所述相同，孰为先后，容有可疑。《弘明集》所载《牟子理惑论》，题为“汉牟融”撰。其《序》称“灵帝崩后，天下扰乱”“牟子将母避世”，精研佛道，撰《理惑论》。察《后汉书》本传，牟融卒于汉章帝建初四年（79），且两汉并无其他以“牟融”知名者，则所谓汉牟融《理惑论》为后人伪托无疑。明人胡应麟已云：“尝疑六朝晋宋间文士，因儒家有牟子，伪撰此论。”（《四部正讹》卷下）因此，《理惑论》所谓“谶纬”，并非汉人言语。其余三条，则都是晋人所述。

前四史使用“谶纬”一词的，还有《后汉书》，仅二见：

（薛汉）少传父业，尤善说灾异谶纬，教授常数百人。建武初，为博士，受诏校定图谶。当世言《诗》者，推汉为长。（《儒林传·薛汉》）

（廖扶）遂绝志世外，专精经典，尤明天文、谶纬、风角、推步之术。（《方术传·廖扶》）

此二条，乃是范史叙述之言，能否当作薛汉（刘秀、明帝时）、廖扶（安、顺、桓帝时）时代的语汇，尚可斟酌。

据上述，今天能够确定的是“谶纬”一语始见于汉末魏初。其凝为专指名词，似尚在以“纬”字指称后世所谓“谶纬”学、“谶纬”书之后。 mB1DOJzFl1mVMVL4bwLTyqoAyUActHhR7GZb2gpZlNW2jO1q3SBBTwpgB5FWsSY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