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当下通行说法,谶纬始自西汉哀、平之际。此种认识,不仅曲解了张衡(见上述),也与西汉之思想发展实际不符。事实是,自西汉初起,谶验观念便一直存在。并且,据今天可见之史料,“谶”字最早即出于汉初贾谊的《 鸟赋》:
异物来崪,私怪其故。发书占之,谶言其度,曰“野鸟入室,主人将去”。
这个“谶”字,明显是指谶书;其内容也很清楚,就是征验(根据某种征象而预测未来吉凶)之类 。这里有两点尤须注意:第一,既言“发书占之,谶言其度”,又引述了具体内容,则贾谊时似已有成型的“谶书” ;第二,根据贾赋的语气,说谶书、用“谶”字平易自如,脱口而出。由此似也可以推测,在汉初的语言实践中,用“谶”字、言谶事当不为新僻。“野鸟入室,主人将去”之谶语,文献记载似亦首见于此赋。但既是贾谊所见之谶书所载,则当是汉初之前即已流传 [3] 。
实际上,贾谊之前的秦汉之际,延续先秦谶验观念,于史籍中亦不乏见。例如:
三十二年(前215)……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燕人卢生使入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史记·秦始皇本纪》)
(陈胜吴广)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 !”陈胜、吴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又间令吴广之次近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史记·陈涉世家》)
(高祖)拔剑击斩蛇。……后人来至蛇所,有一老妪夜哭。人问何哭,妪曰:“人杀吾子,故哭之。”人曰:“妪子何为见杀?”妪曰:“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人乃以妪为不诚,欲笞之,妪因忽不见。……后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独喜,自负。诸从者日益畏之。(《史记·高祖本纪》)
《秦始皇本纪》所说卢生上奏之《录图书》,就是谶书《河图》 ;秦始皇笃信“亡秦者胡”这句谶语,才会发兵击胡。陈胜、吴广假造丹书谶言“陈胜王”,号召起义得成,时人深信谶验之事,无疑是一个重要原因。刘邦斩白蛇起兵灭秦,虽无谶语出现,但“赤帝子”斩杀“白帝子”之征象,即是“符命” ,与上举二事都基于同样的社会思想观念。
至西汉时期,谶验繁多。只要翻检一下《汉书》之十二帝纪及其《五行志》《天文志》《郊祀志》等,即不难看到自高祖至平帝,谶验之事无朝无之。其间一个明显变化,是从武帝朝开始,谶验灾祥之类记载显著增多,帝王之天人感应思想更加浓厚鲜明;至成、哀、平(包括王莽)时期,谶事大盛。为免烦琐,以下仅举西汉十二帝各一条谶记以证:
(高祖)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于东井 。沛公至霸上。(《汉书·高帝纪》)
按:《史记·高祖本纪》未记此事,然其《张耳陈馀列传》载:“张耳败走……甘公曰:‘汉王之入关,五星聚东井。东井者,秦分也。先至必霸。楚虽强,后必属汉。’故耳走汉。”又,《汉书·天文志》:“汉元年十月,五星聚于东井,以历推之,从岁星也。此高皇帝受命之符也。故客谓张耳曰:‘东井秦地,汉王入秦,五星从岁星聚,当以义取天下。’秦王子婴降于枳道,汉王以属吏,宝器妇女亡所取,闭宫封门,还军次于霸上,以候诸侯。与秦民约法三章,民亡不归心者,可谓能行义矣,天之所予也。五年遂定天下,即帝位。”
(惠帝四年三月)宜阳雨血。秋七月乙亥,未央宫凌室灾;丙子,织室灾。(《汉书·惠帝纪》)
按:《汉书·五行志中之下》:“惠帝二年(按:《惠帝纪》作“四年”),天雨血于宜阳,一顷所,刘向以为赤眚也。……是时,政舒缓,诸吕用事,谗口妄行,杀三皇子,建立非嗣,及不当立之王,退王陵、赵尧、周昌。吕太后崩,大臣共诛灭诸吕,僵尸流血。京房《易传》曰:‘归狱不解,兹谓追非,厥咎天雨血;兹谓不亲,民有怨心,不出三年,无其宗人。’又曰:‘佞人禄,功臣僇,天雨血。’”又,《汉书·五行志上》:“惠帝四年十月(按:《惠帝纪》作“七月”)乙亥,未央宫凌室灾;丙子,织室灾。刘向以为元年吕太后杀赵王如意,残戮其母戚夫人。是岁十月壬寅,太后立帝姊鲁元公主女为皇后。其乙亥,凌室灾。明日,织室灾。凌室所以供养饮食,织室所以奉宗庙衣服,与春秋御廪同义 。天戒若曰:‘皇后亡奉宗庙之德,将绝祭祀。’其后,皇后亡子,后宫美人有男,太后使皇后名之,而杀其母。惠帝崩,嗣子立,有怨言。太后废之,更立吕氏子弘为少帝。赖大臣共诛诸吕而立文帝,惠后幽废。”
(高后元年)夏五月丙申,赵王宫丛台灾。(《汉书·高后纪》)
按:《汉书·五行志上》:“高后元年五月丙申,赵丛台灾。刘向以为是时吕氏女为赵王后,嫉妒,将为谗口以害赵王。王不寤焉,卒见幽杀。”
(文帝十六年)秋九月,得玉杯,刻曰“人主延寿”。令天下大酺,明年改元。(《汉书·文帝纪》)
按:新垣平以谶术欺诈文帝之事,《汉书·郊祀志上》所载较详:“赵人新垣平以望气见上,言:‘长安东北有神气,成五采,若人冠冕焉。或曰东北,神明之舍;西方,神明之墓也。天瑞下,宜立祠上帝,以合符应。’于是作渭阳五帝庙。……明年夏四月,文帝亲拜霸渭之会,以郊见渭阳五帝。……文帝出长门,若见五人于道北,遂因其直立五帝坛。……其明年,平使人持玉杯,上书阙下献之。平言上曰:‘阙下有宝玉气来者。’已视之,果有献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寿’。平又言:‘臣候,日再中。’居顷之,日却复中。于是始更以十七年为元年,令天下大酺。”
(文帝后元七年)九月(按景帝已于本年六月即位),有星孛于西方。(《汉书·景帝纪》)
按:《汉书·五行志下之下》:“文帝后七年九月,有星孛于西方,其本直尾、箕,末指虚、危,长丈余,及天汉,十六日不见。刘向以为尾宋地,今楚彭城也。箕为燕,又为吴、越、齐。宿在汉中,负海之国水泽地也。是时景帝新立,信用晁错,将诛正诸侯王,其象先见。后三年,吴、楚、四齐与赵七国举兵反,皆诛灭云。”又,《汉书·天文志》:“孝景元年正月癸酉,金、水合于婺女。占曰:‘为变谋,为兵忧。婺女,粤也,又为齐。’其七月乙丑,金、木、水三合于张。占曰:‘外内有兵与丧,改立王公。张,周地,今之河南也,又为楚。’其二年七月丙子,火与水晨出东方,因守斗。占曰:‘其国绝祀。’至其十二月,水、火合于斗。占曰:‘为淬,不可举事用兵,必受其殃。’一曰:‘为北军,用兵举事大败。斗,吴也,又为粤。’是岁,彗星出西南(按:《景帝纪》作“二年冬十二月,有星孛于西南”)。其三月,立六皇子为王,王淮阳、汝南、河间、临江、长沙、广川。其三年,吴、楚、胶西、胶东、淄川、济南、赵七国反。吴、楚兵先至攻梁,胶西、胶东、淄川三国攻围齐。汉遣大将军周亚夫等戍止河南,以候吴、楚之敝,遂败之。吴王亡走粤,粤攻而杀之。平阳侯败三国之师于齐,咸伏其辜,齐王自杀。”
(武帝元光元年)秋七月癸未,日有蚀之。……(元狩元年)五月乙巳晦,日有蚀之。(《汉书·武帝纪》)
按:《汉书·五行志下之下》:“(元光元年)七月癸未,先晦一日,日有食之,在翼八度。刘向以为前年高园便殿灾,与春秋御廪灾后日食于翼、轸同。其占,内有女变,外为诸侯。其后陈皇后废,江都、淮南、衡山王谋反,诛。”又载:“元狩元年五月乙巳晦,日有食之,在柳六度。京房《易传》推以为是时日食从旁右,法曰‘君失臣’。明年,丞相公孙弘薨。日食从旁左者,亦君失臣;从上者,臣失君;从下者,君失民。”
(昭帝元凤)三年春正月,泰山有大石自起立,上林有柳树枯僵自起生。(《汉书·昭帝纪》)
按:此事引发了西汉一场政治地震。《汉书·眭弘传》记载甚详:“孝昭元凤三年正月,泰山、莱芜山南,匈匈有数千人声。民视之,有大石自立,高丈五尺,大四十八围,入地深八尺,三石为足。石立后,有白乌数千下集其旁。是时,昌邑有枯社木卧复生。又上林苑中大柳树断枯卧地,亦自立生,有虫食树叶成文字,曰‘公孙病已立’。(眭)孟推《春秋》之意,以为‘石、柳皆阴类,下民之象;而泰山者,岱宗之岳,王者易姓告代之处。今大石自立,僵柳复起,非人力所为,此当有从匹夫为天子者。枯社木复生,故废之家公孙氏当复兴者也。’孟意亦不知其所在,即说曰:‘先师董仲舒有言,虽有继体守文之君,不害圣人之受命。汉家尧后,有传国之运。汉帝宜谁差天下,求索贤人,禅以帝位,而退自封百里,如殷、周二王后,以承顺天命。’孟使友人内官长赐上此书。时昭帝幼,大将军霍光秉政,恶之,下其书廷尉。奏赐、孟妄设祅言惑众,大逆不道,皆伏诛。后五年,孝宣帝兴于民间,即位。”又,《汉书·五行志中之下》亦载:“昭帝时,上林苑中大柳树断仆地,一朝起立,生枝叶。有虫食其叶,成文字,曰‘公孙病已立’。又昌邑王国社有枯树复生枝叶。眭孟以为木阴类,下民象,当有故废之家公孙氏从民间受命为天子者。昭帝富于春秋,霍光秉政,以孟妖言,诛之。后昭帝崩,无子,征昌邑王贺嗣位,狂乱失道,光废之,更立昭帝兄卫太子之孙,是为宣帝。宣帝本名病已。京房《易传》曰:‘枯杨生稊,枯木复生,人君亡子。’”
(宣帝)地节元年春正月,有星孛于西方。……十二月癸亥晦,日有蚀之。(《汉书·宣帝纪》)
按:《汉书·五行志下之下》:“宣帝地节元年正月,有星孛于西方,去太白二丈所。刘向以为太白为大将,彗孛加之,扫灭象也。明年,大将军霍光薨,后二年,家夷灭。”又,《汉书·天文志》:“地节元年正月戊午乙夜,月食荧惑,荧惑在角、亢。占曰:‘忧在宫中,非贼而盗也。有内乱,谗臣在旁。’其辛酉,荧惑入氐中。氐,天子之宫,荧惑入之,有贼臣。其六月戊戌甲夜,客星又居左右角间,东南指,长可二尺,色白。占曰:‘有奸人在宫廷间。’其丙寅,又有客星见贯索东北,南行,至七月癸酉夜入天市,芒炎东南指,其色白。占曰:‘有戮卿。’一曰:‘有戮王。期皆一年,远二年。’是时,楚王延寿谋逆自杀。四年,故大将军霍光夫人显、将军霍禹、范明友、奉车霍山及诸昆弟宾婚为侍中、诸曹、九卿、郡守皆谋反,咸伏其辜。”
(元帝初元三年)夏四月乙未晦,茂陵白鹤馆灾。诏曰:“乃者火灾降于孝武园馆,朕战栗恐惧。不烛变异,咎在朕躬。……其赦天下。”(《汉书·元帝纪》)
按:《汉书·五行志上》:“元帝初元三年四月乙未,孝武园白鹤馆灾。刘向以为先是前将军萧望之、光禄大夫周堪辅政,为佞臣石显、许章等所谮,望之自杀,堪废黜。明年,白鹤馆灾。园中五里驰逐走马之馆,不当在山陵昭穆之地。天戒若曰:‘去贵近逸游不正之臣,将害忠良。’后章坐走马上林下烽驰逐,免官。”又,《汉书·翼奉传》:“明年夏四月乙未,孝武园白鹤馆灾。奉自以为中,上疏曰:‘臣前上五际地震之效,曰极阴生阳,恐有火灾 。……今白鹤馆以四月乙未,时加于卯,月宿亢灾,与前地震同法。臣奉乃深知道之可信也。’”
(成帝永始二年)二月癸未夜,星陨如雨。乙酉晦,日有蚀之。诏曰:“……天著变异,以显朕邮(同尤),朕甚惧焉。公卿申敕百寮,深思天诫……”(《汉书·成帝纪》)
按:《汉书·五行志下之下》:“成帝永始二年二月癸未,夜过中,星陨如雨,长一二丈,绎绎未至地灭,至鸡鸣止。谷永对曰:‘日月星辰,烛临下土,其有食陨之异,则遐迩幽隐靡不咸睹。星辰附离于天,犹庶民附离王者也。王者失道,纲纪废顿,下将叛去,故星叛天而陨,以见其象。《春秋》记异,星陨最大,自鲁严(即鲁庄公,庄公七年四月“星陨如雨”)以来,至今再见。臣闻三代所以丧亡者,皆繇妇人群小,湛湎于酒。《书》云:“乃用其妇人之言,四方之逋逃多罪,是信是使。”(按:见《尚书·泰誓》)《诗》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按:见《小雅·正月》),“颠覆厥德,荒沈于酒”(按:见《大雅·抑》)。及秦所以二世而亡者,养生大奢,奉终大厚。方今国家兼而有之,社稷宗庙之大忧也。’京房《易传》曰:‘君不任贤,厥妖天雨星。’”又载:“永始二年二月乙酉晦,日有食之。谷永以京房《易占》对曰:‘今年二月日食,赋敛不得度,民愁怨之所致也。所以使四方皆见、京师阴蔽者,若曰:人君好治宫室,大营坟墓,赋敛兹重,而百姓屈竭,祸在外也。’”
(哀帝建平二年六月)待诏夏贺良等言赤精子之谶 [4] ,汉家历运中衰,当再受命,宜改元易号。诏曰:“汉兴二百载,历数开元。皇天降非材之佑,汉国再获受命之符,朕之不德,曷敢不通!夫基事之元命,必与天下自新,其大赦天下。以建平二年为太初元将元年,号曰‘陈圣刘太平皇帝’,漏刻以百二十为度。” ……八月,诏曰:“……朕过听贺良等言,冀为海内获福,卒亡嘉应。皆违经背古,不合时宜。六月甲子制书,非赦令也,皆蠲除之。贺良等反道惑众,下有司。”皆伏辜。(《汉书·哀帝纪》)
按:此事引发了西汉又一场政治地震,《汉书·李寻传》记载甚详。成帝时,齐人甘忠可诈造《天官历》《包元太平经》,以言“汉家逢天地之大终,当更受命于天”。哀帝初立,夏贺良、解光、李寻等再陈“汉历中衰,当更受命”,于是有改元易号等等之事。又,《汉书·天文志》亦载:“(建平)二年二月,彗星出牵牛七十余日。传曰:‘彗,所以除旧布新也。牵牛,日、月、五星所从起,历数之元,三正之始。彗而出之,改更之象也。其出久者,为其事大也。’其六月甲子,夏贺良等建言当改元易号,增漏刻。……八月丁巳,悉复蠲除之,贺良及党与皆伏诛流放。其后卒有王莽篡国之祸。”
(平帝元始元年)六月,长安女子有生儿,两头异颈面相乡,四臂共匈俱前乡,尻上有目长二寸所。(《汉书·五行志下之上》)
按:《汉书·五行志下之上》:“京房《易传》曰:‘“睽孤,见豕负涂”(按:《易·睽卦》上九爻辞),厥妖人生两头。下相攘善,妖亦同。人若六畜首目在下,兹谓亡上,正将变更。凡妖之作,以谴失正,各象其类。二首,下不壹也;足多,所任邪也;足少,下不胜任,或不任下也。凡下体生于上,不敬也;上体生于下,媟渎也。生非其类,淫乱也。人生而大,上速成也;生而能言,好虚也。群妖推此类,不改乃成凶也。’”
以上例举西汉十二帝谶验之记载及其时学人的阐释,足以证明整个西汉时期,在政治和思想文化领域,始终存续着先秦以来的谶验观念,从未断绝。历来通行的“谶纬起于哀、平”之说,其实并不确切,可不攻自破矣。
至王莽,迷信图谶,以图谶符命摄政、即真以及行政、拜官加爵种种可笑之事,其“班《符命》四十二篇于天下”,《汉书·王莽传》记载甚详。再到刘秀乃至整个东汉时期,图谶盛行,自不待言。
综上所述,谶验观念自远古直至汉末一直存在,始终不曾断绝。这一点是必须要明确的。
西汉文帝二年十一月日食之后的诏书,值得特别提出:
朕闻之:天生民,为之置君以养治之。人主不德,布政不均,则天示之灾以戒不治。乃十一月晦,日有食之,适(读为谪)见于天,灾孰大焉!朕获保宗庙,以微眇之身,托于士民君王之上,天下治乱,在予一人,唯二三执政犹吾股肱也。朕下不能治育群生,上以累三光之明,其不德大矣。令至,其悉思朕之过失,及知见之所不及,匄以启告朕。及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者,以匡朕之不逮。因各敕以职任,务省繇费以便民。朕既不能远德,故憪然念外人之有非,是以设备未息。今纵不能罢边屯戍,又饬兵厚卫,其罢卫将军军。太仆见马遗财足,余皆以给传置。(《汉书·文帝纪》)
文帝此诏,显然已经充满天人感应的谶验思想,极可重视:第一,它是汉代把灾异与政治直接而紧密地联系起来的第一个诏书,并且早于董仲舒的思想活动(董仲舒景帝时始为博士,其思想真正产生影响又是在武帝时);第二,此诏书中天人(君)相感应之基本思想、对待灾异之敬惧态度和果断采取相应措施之行政策略,甚至诏书之行文结构,都是创例发凡,成为其后汉帝同类诏书和行政取向的范本;第三,此诏书事实上也深刻影响了其后学者的思想取向,显例如董仲舒、刘向,他们对春秋的“日食三十六”,几乎是逐一作出解释,无一例外地都把日食天象与弑君、灭国、兵戎等社会政治事件联系起来,认为二者有相互感应关系。对西汉的部分日食,刘向、谷永等也有同类的推阐、解说,而京房的《易传》,往往被当做他们的理论依据(参见《汉书·五行志下之下》)。西汉中后期学者的此类谶验思想,无疑曾得到过这位后世倍加景仰的圣明帝王的指引和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