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正月初一日（1890年1月21日）午前微雨，东风。早在堂上各大人前行礼。至李府贺节，下午回。谒丁、孙两师贺禧。至泰和号。三兄及钱继翁来。
正月初二日（1月22日）补贺东、西亲友十余家。心兰早至。
正月十七日（2月6日）走别三兄，下午上船。西风微动，长篙短纤，行五六里许忽东南风大作，舟子欣欣有喜色，帆速若驶。月乍升，风愈猛，夜未半至大垛宿焉。
正月十八日（2月7日）晚大风，微雨。辰初抵兴化，晤钱二于白云庵畔，云才自邵伯归。进城甚早，谒悦老及炳南二母舅，均未见。下午啖汤圆，有悦老在坐。晚陪母舅闲话，至十点钟睡。谢庭兰，丹徒人，有《湘谷诗赋古文集》。客访。看小玉放烟火。
正月十九日（2月8日）甚寒，须着絮履。悦老呼往福来茶话，晤及继声兄。阅《说文·肉部》。柳小泉至。晚有小翁杯酌。不手时文已三阅月，偶拈旧抄本，诵不成声。
正月二十日（2月9日）夜分大雪。母舅招至复胜园小聚。阅《说文·力部》。下午随母舅沐浴。灯下阅《中兴名臣像》，鄂褒毛发，千古生钦。高邮周雨窗著有《诗古文集》，其剞劂氏不知谁何，颇通许学。
正月二十一日（2月10日）同云如昨，似有等伴之意。早阅《官军克服金陵》三图，诵时文三首。
正月二十二日（2月11日）放晴。悦老早来，少谈即去。阅《说文》二页，诵时文三首，阅周雨窗古文一本。拈“益智图”
。晚掷“状元筹”，连得“三鼎甲”者二次。周雨窗有挽其兄朴山先生联，甚沉痛，录后：“君何忽一霎长眠，书满案，诗满箧，悲愁郁结满胸，万事全输，只带得草草衣冠去了；我剩有数茎短发，影无依，病无怜，患难忧劳无告，一门谁恃，真不知茫茫身世如何？”
正月二十三日（2月12日）晴和。悦丈招至城闩
茶话，有徐先生在坐。至定寺，观观音楼之“观”字，寺中和尚作华严会；见任子田先生题板桥画盆兰一幅，可称二妙。阅《说文·示部》，观雨窗、云客两人诗钞。尝蜜饯香橼，味甚美。
正月二十四日（2月13日）晴和。继声兄招至景福园小聚，谈至午刻始散。五弟有信来并衣件。复东台信一封，附致崇如、虎臣、吉斋三处函件。
正月二十五日（2月14日）作禁体咏雪诗一首。
正月二十九日（2月18日）悦老招至城
小聚，坐有徐夫子。偕明远弟至公记栈查《图书集成》，携回《山川典》二本。汪润鸿至。母舅以《笔华堂印存》见示。斗益智图，至十一点钟始睡。
二月初一日（1890年2月19日）晴和。老王扛书来计《图书集成》一箱，六百二十本。阅《图书集成·经学名儒列传》。海秋弟午前至，携来盐城原柬一封，属余寄何垛场。悦丈午后同至景福园，见江宁夏博言朱卷。晚饭后陪母舅过汪府，晤继声兄略谈。
二月初二日（2月20日）早在福来茶。阅《申江胜景图》。随母舅至南门瞻兴邑泮宫。悦老招午饭，徐公有粤东之行，兼以饯之。汪家对门为东寺佛地也，午后借和尚“四大”作我“匡床”，清谈煮茗，顿离尘垢。堂中悬额书“是寿者相”四字，沅甫制府手笔也。神味秀颖，魏徵妩媚，吾见其人。“狂澜万顷归沧海，危石一拳傲罗山”，徐进之《题甘露寺》诗句。悦老赠我《国朝贡举年表》二本。晚刻，母舅以酒相款，举烛传杯，以永今夕，坐有徐公、悦丈、继、润两兄及海秋弟。复五弟信附姚来信，交舟寄去。
二月初三日（2月21日）阴冷，有雪意。文昌帝君圣诞，相传灶君亦于此日降生。比丘尼两个来诵经，余生平爱见僧不乐见尼，恶其似也。适仲妹唤余吃茶，遂与二尼相值。噫，我是文昌弟子，不得见孝友前身，徒见此优婆稗类，亦不幸之甚矣！母舅出古砚一方，色黯紫，混沌无窍，研墨甚细腻，亦佳物也。
国朝“三元及第”二人，一钱棨，字湘舲、一字振威，江苏长洲人，乾隆己亥解元，辛丑会、状；一陈继昌，字莲史，原名守壑，广西临桂人，嘉庆癸酉解元，庚辰会、状。五弟寄来信一封，内有崇如、虎臣两兄复言。虎臣祖大人子良先生于正月二十日作古，噫，泰山梁木，奈何颓乎？
二月初四日（2月22日）早起闻鸠鸣，午后阴。悦丈招至城
，赵萃卿先生在坐，托余致意东台笏山诸老。闻子成十六丈过兴化。母舅早来家，示我以诗。送鲜蛏与悦老，东台物也。茶后过天后宫小坐，晤及乡人董某及郭某。阅《图书集成·经学名儒列传》。咏梅花，《蓓蕾》云“多少调羹贤宰相，出身端向此中来”；又《小蕊》云“生就魁材人不识，依稀当作李桃看”。
二月初五日（2月23日）早毛雨，旋晴。老王送来《图书集成》后两箱。午后沐浴。随母舅至东岳庙观“岱宗锡福”四大字。剞劂周某所居，乃三月扬州地也。因以图书眉戳属刻，误入其门，心悔之，即拔步出。举足必慎，诚哉！
二月初六日（2月24日）午刻微见日光，薄暮雨，夜分有风。早起，母舅已煮茶招饮矣，忽毛子来，传悦丈福来之约，爰随母舅往。与明远弟检理《图书集成》三汇编，至晚始歇，九点钟睡。
草名吉祥，家之宜也，梁仆移来数茎，淑妹笑倩予种之。思得一联云：“一笑何如，如意花当如意女妹小字如意；二月初吉，吉祥草应吉祥人。”展吴兢《乐府古题要解》，《百年诗》合十岁一首，陆士衡作也，前拟求志书院课中诗微误。开卷有益，行年知非，通之谓儒，谈何容易。复五弟信、附经学卷，交舟带去。
二月初七日（2月25日）风甚利。随悦丈至杨家书室。谒六母舅，少谈。与明远弟检理《图书集成》“明伦、经济、理学”三汇编，十一点钟起，申刻毕。凡九百余本，三过手，以两人而三时尽之，亦勤矣。昨犹有仲妹，今无之也。
二月初八日（2月26日）毛雨竟日。母舅茶后来家，属余撰联赠某公。改《三君合会赋》一首。吾乡
今日有“吃个馄饨病不发”之语，外祖母如其言为余早餐。二母舅送来肉圆、春饼二事，日来口福甚浓。小玉咏“重重叠叠上瑶台”之句，颇堪一笑。
二月初九日（2月27日）风雨。补作《咏梅》六首。悦丈茶后过我，谈谈近事。二母舅午后携来陈刻图书章三十二方。乃辉背书，至下午始毕，书生书生，不愧书生。灯下与淑妹谈皇甫君故事，十点钟睡。
二月初十日（2月28日）晴冷，月色甚朗。昨发东台信，今日寄去。在景福园晤及汪丈、徐公。“潭水暎桃花，交我情感深千尺；己山采仙术，祝君寿愿比三峰。”右丹徒茅三峰寿汪某即次帆先生，悦庵舅氏伯祖联也，后有某君
辑《楹联丛话》采入之，而易“己山”为“灵山”，殊失其运用之妙矣此联现存悦老处，闵柏庵先生书。
曾祖盈科公尝以汤圆遗三峰先生，先生即以为题，作四十韵见酬，并书于扇。今见《有香草堂诗集》此诗已登，择其精浑数联录后：“全神归掌握，元气运中央。完全将乞火，放下早探汤。身虽随宛转，性颇爱徜徉。纯化终须到，功夫要耐长。熟食千人便，清晨一担装。晓风残月后，官道市门旁。始悟圆才浑，休嗟贱可伤。只因扶冻馁，未屑伍膏梁。”
《有香集》悦庵舅氏藏本也，今只见近体诗一册，其全部容检。万物生于春，而款冬独生于冻下；百花开以日，而款冬独荣于雪中。背阳向阴，小人之类，傅咸作赋称其“岁寒不变”，未免失当。爰作七律一首讥之，结句云“输与葵花心最热，一生常向太阳开”。
誊求志书院卷一本计千七十余字。子初始睡。
接三兄初五、初七两道手书，知《铁路说》已脱稿，写数行复之，并将卷子寄去。
二月十一日（3月1日）早寒，地有薄冰，月明如水。阅《山川考》，得《尔疋》
“八薮”一解。悦庵舅氏来，少谈即去，送至城湾。阅《小学汇考》。
二月十二日（3月2日）《诚斋诗话》：“东京二月十二日为花朝，又为扑蝶会。”以“一年春事说今朝”七字，命乃辉咏之。悦丈招至景福茶话。往顾宅看梅。检母舅书簏中有《西游补记》二本，内载文士观榜一段，形容尽致，可笑亦可怜也。阅《图书集成·经学部》一本。月上时好风一阵，送来箫鼓之声，出门迈步，见是人家送耍孩儿者。看月眠迟，时已子正。
又赋《款冬》一首，中二联云：“蜂斗善钻行小慧，虎须可捋减英风。半生卧雪欺名士，十丈冰山倚相公蜂斗、虎须，花别字也。”
今日花始萌芽，月才半面，而家家弄篴、处处传觞，美景良辰，忒花香月满时矣。昔人云“花未全开，月未圆良”，阅历语也。
二月十三日（3月3日）上午晴，未刻雨雹，甚冷，晚寒月一丸，照人眉宇。二母舅自大楼至大楼者，冯家宅也。剃头。阅《图书集成·经学部总论》一本。悦老款闵先生，呼余往陪，坐有何郎、徐君。济深哥不可以风，养疴一日。午后无事，相与长谈，其《经术误苍生说》及《晴丝晴絮》诸作皆妙，有咏“九月团脐十月尖”一联云“一诗如可换四美，定相兼刻划无痕”，足征心思。小书画船主人《咏梅》云“风雪凭他欺压惯，十分冷处让吾红”，风格固高，然究嫌其疏傲。明月满窗，隔墙一笛，与诸弟妹闲话，夜分始卧。为启泰弟画《先生吃茶图》，颇足发笑。接五弟初十日信并书七本，即写数行复去。诵文伯时文一篇。
二月十四日（3月4日）晴冷，风月良佳。母舅早来家，书“四壁书声小邹鲁，一庭和气古唐虞”联见示，古朴之气，扑入心宇。阅《图书集成》“经学汇考、职方考”各半本。午后，陪两母舅及大妹作“斗叶”
之游，继之以烛，酉正方散。
蟾光如水，风意才丝。咏东坡“春月色胜如秋月色”词，殊满人意也。晚饭后，与两妹一弟步月至巷口，有感云“姐妹一家添笑语，弟兄三处望团圞”。偶谈小时事，六岁启蒙，十年上学，鸡声灯影，徒事劳劳，只博得一领青衿，经济、词章未获尺寸，爰自愤云“读书仅为科名计，不若将身作女儿”。
二月十五日（3月5日）晴，有月。悦庵舅氏茶后过我，携去《輏轩语》四本。过书坊，见《谢湘谷文赋稿》又《刘氏六种》。阅《镇江府城池考》。母舅晚来家。继声兄乘月至，留饮尽欢，月下送继兄归。余衣有破绽，外祖母为余缝之，有句云“感深慈母线，补到外孙丝”。启泰弟与乃兄同榻。
三峰先生挽外太祖征士公云“济世十全心最热，哭君一痛眼几枯”。又，筠谷先生挽某友云“老友无多，又伤一个；君思不已，少活几年”。又，邑庙中悬一联云“阴骘可回天，有意回天须非阴骘；文章能拗命，无才拗命终怪文章”。以上三联，皆悦丈述。
二月十六日（3月6日）晴和。早陪母舅、悦丈、继声兄景福园小聚。阅《图书集成·传经名儒列传》。三兄寄来十三日手信，知前卷已收。下午印《图书集成》眉戳一箱。母舅晚至，携来八大山人《平安富贵图》一幅。启泰弟见月必呼“跟我走、跟我走”，余闻之忽得句曰“阿弟大呼随我走，请看天亦为钱忙”，录之聊当一哂。
“於乎有吴延陵君子之墓”
，右《十字碑》。
二月十七日（3月7日）晴暖，凉月生毛。悦丈茶后至。诵时文二篇，阅《图书集成·经学部》十页。灯下与母舅作铺地锦算法法载《经世文编·户政门》。陪外祖母闲话，至亥正始睡。
二月十八日（3月8日）阴，午刻微雨两三点。母舅招至景福园茶，坐有陶公，据云是此地董事。晤及李八丈、丁公，略谈数语而散。悦老来，略坐。下午陪外祖母斗牌。仲妹不知诗而性好学，昨夜月下闻笛声，妹忽吟曰“一轮光满掩银缸，蓦送谁家弄笛腔”，余为续之云“色相闻根都涤尽，不辞风冷坐临窗”。
二月十九日（3月9日）午前毛雨，午后淡晴，鸠鸣。观世音圣诞。阅《图书集成·东汉经学名儒列传》，诵句山时文一首。悦庵舅氏午后约茶。邹某者，淮扬道之裔也，落魄江湖，沿门乞食，下午承伊枉降，赠以一碗茶资而去。灯下说《儿女英雄传》一段，为外祖母大人消遣。背临《多宝佛塔碑》八十字。二母舅云，今日县官审割鸡一案，动手某人重笞八十。“师出以律”，律字当训吹律之律，作法律解似误。
二月二十日（3月10日）为吴大姨母作寄儿信一封。接五弟十七日信，晚写复函。阅《图书集成·经学名儒列传》半本。西邻嫁女，婿来亲迎，从人手奉铜雁一双，殆所谓告朔之饩羊也。晚陪母舅、悦丈福来一坐，观十样景，看娘娘湖。晚与二妹讲“夫子何为”一首。风筝满天，咏“四野风多仗宝绳”之句，诚有味乎其言之也。
二月二十一日（3月11日）早在城
啖面，坐有汉卿母舅、悦庵舅氏、济声兄。随悦丈至杨履翁家一逛。过蒋小石、董小春，少谈即行。阅《图书集成·三国经学名儒列传》。风甚狂，二母舅欲归不得。为明弟讲“不可以风”一章。晚饭后诵时文一首。燃守岁余烛，与大妹牌聚。
二月二十二日（3月12日）风冷，有冰。接三兄催归之札、并诗二绝。母舅早来家，以扇面属书并题。阅《图书集成·晋传经名儒列传》，诵时文一首。下午又为小游。
《宋书·臧焘传》“宋高祖与臧焘书”曰：“此境人士，子侄如林，明发搜访，想闻令轨。然荆玉含宝，要俟开莹，幽兰怀馨，事资扇发。”六朝人吐属，固自风疋。
二月二十三日（3月13日）晴冷。早陪瀚如从舅、炳南母舅景福园茶话。阅《图书集成·六朝传经名儒列传》。作七绝二首，以道欲归不得之思，即步三兄原韵。瓶花谢矣，插笔于其中，口占云“四面琴书要装点，夜来斑管可生花”。母舅晚来家，旋去，云不日有兰花送来，妙极矣。晚饭后“斗百湖”
，迁延至亥正，倦欲眠矣，两妹强余诵文，不得已应之。读寅谷先生《仁亲以为宝》一篇，哀思动人。
二月二十四日（3月14日）和煦。悦庵舅氏茶后过我，谈及外伯祖之《鼎公文赋》皆有刊本，午刻去，送过桥东，迤逦至伊府小坐。张十丈自泰州至，小住一日。申刻陪母舅太平泉澡身。人生父母俱存，兄弟无故，有半亩宫，观万卷书，赏四时花，此乐诚不减南面。余家庭之乐备矣。书无多而尽可读，今又得外家新本，亦不下万卷矣，所阙者花耳。汉卿母舅特购春幽兰两盎，悦庵舅氏若虑其不足，又遣伻人送来数茎。噫，昔人云，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今何如意之多耶？文正公以“求阙”名其日记，余不禁记今日之事，而有意于求阙焉。
东坡先生《题兰诗》，偶忆及之，录后：“春兰如美人，不采羞自献。时闻风露香，蓬艾深不见。丹青写真色，欲补离骚传。对之如灵均，冠佩不敢燕。”
二月二十五日（3月15日）晴和，夜星不繁。昨舟子天保来，便将不着之敝裘属其送归，另有诗函复三兄。与母舅印《图书集成》眉章两箱。寅正即起，在家早面。陪悦丈及汉卿舅氏福来一坐。阅《图书集成》“陈及北魏传经列传”、又“兰馨传”一首，检“国朝平定噶尔丹事略”。昨日手种之兰，欣欣已有生意。晚啖面饼稍多，以烟克之，不尝此味久矣，偶然入口，辣气逼人。
二月二十六日（3月16日）晴暖。赵丈萃卿、汪舅悦庵及继声兄招往城
小聚。卖兰人住长生院里，院有屋三楹，中悬一联云“庭前古桧千年树，院里长生不老人”。接念三日家书，内有膏方外钵。诵时文二首。蒋小石招余午茶。
二月二十七日（3月17日）大风。阅《命相汇考》，多未解处，便将八字属鱼某排之。诵“君子怀刑”“游于圣人之门者”二篇。乃辉有事晚出。晚饭甫毕，忽闻警锣。出门一询，云是城南顾四房失慎，随众往观，火光逾刻始熄，途晤庄鸿兄。
二月二十八日（3月18日）微雨，无风。十年前见某人《咏芍药诗》押鋋字，茫然不解。今阅《草木考》，鋋乃芍药别名，见《别录》。畴昔之疑一旦冰释，不亦乐乎。悦老遣伻来，假母舅元套缎靴，明日杨吊。诵时文二首。润盆兰以雨。
二月二十九日（3月19日）阴。早陪汉卿母舅、瀚如从舅方来茶坐。《题墨笔芍药》云：“征能妩媚扶唐室，端自糊涂理赵家。不是人间无彩笔，淋漓才称相公花。”东人之子顾念祖，方十一岁，《五经》将毕矣，《文选·两都赋》亦已成诵，小楷工整之至，长眉秀目，面若傅粉，可儿可儿，不凡才也。午后略与闲谈，出话都能中肯，奇哉！晚来无所用心，聊借“叶公”
消遣，孔子曰“博弈犹贤”，庶几藉以文过耳。福弟自盐城来，盛称绿野草堂之景。
二月三十日（3月20日）早与悦丈及继声兄、明远弟城
茶叙。观岳庙古桧，盘屈如龙，千年物也。虎臣将北行，作四律饯之。
闰二月初一日（1890年3月21日）风雨竟日。阅《坤舆汇考》。早发何垛场信一函，并寄昨诗。
闰二月初二日（3月22日）雨如昨。悦丈茶后来闲谈。阅《坤舆考》，诵时文一首。
闰二月初三日（3月23日）于今三日潇潇矣。文正书院
甄别，长友题“仁者不忧”至“夫子自道也”，小友“不耻下问”至“其事上也敬”；诗题“闰月定四时”得“成”字，率书一卷。继声兄晚至，留饮。母舅携来何垛场信一函，前月二十五日大兄举女。
闰二月初四日（3月24日）晴。又《题墨芍药》一绝云：“芳姿默默倚园东，不羡扬州万簇红。应是一腔离恨满，纵多脂粉若为容。”阅管公明《地理指蒙》。郭璞《葬经》甚矣，阴阳流泉，公刘审覛，西瀍东涧，姬相緈醟，堪舆家言亦未可厚非也！悦庵舅携来小口酥四枚，别饶风味。昨日小友诗题“春雨种鱼苗”。五弟寄来信一封、并笔四枝，二兄于二十九日抵何垛场。新月一钩，纤眉如画。闻雁观鹰。
闰二月初五日（3月25日）晴。拓扇面一个。阅《图书集成·北魏传经名儒列传》。悦庵舅氏招至乾元午饭，坐有郑伯、张公。福弟午前来。写白折一开。
闰二月初六日（3月26日）早晴，有风，后微雨。临《兰亭帖》，观《王墨林册页》。偕明弟往招悦丈午饭，在上池斋视其配药，晤及顾一丈。邹某又至。母舅来家。诵时文一首，阅《身体汇考》。晚陪外祖母、母舅牌聚。光普和尚为昭阳东广福寺宏开上人再传弟子，而凝岚师之高才生也，少学佛，通儒家言。向在浮玉山晤其兄引儒方丈，即为予述之，今见益信，爰撰联以赠，聊缔方外缘耳。联云：“清远定钟山水秀，慈悲能补圣贤心。登华子冈，月夜犬声若豹；游赤壁矶，秋江鹤影如人。但想前贤，神明开绦。”见《砖塔铭》。
闰二月初七日（3月27日）微雨。读《胡文忠公本传》，书小字百余，阅《图书集成·身体部汇考》。复何垛场信。
闰二月初八日（3月28日）微雨，午刻止。读《胡文忠集》，阅《图书集成·坤舆考》。悦老下午至。
闰二月初九日（3月29日）仍雨。二兄由东台来，晤谈一切。阅《格致书院课艺》三卷。早陪悦丈福来茶。
闰二月初十日（3月30日）晴。郑光叔招同二兄、明弟茶聚。午后随母舅沐浴，景福园晚茶。陪二兄过汪府及二母舅与薛文翁处。发东台信一封。
闰二月十一日（3月31日）早与二兄城
茶，坐有母舅、悦丈、赵萃丈、继声兄。阅《格致书院课稿》。月下送二兄至恒和。
闰二月十二日（4月1日）复泉小聚，汉、悦两舅氏及二兄。送外祖母及二兄登舟。
闰二月十三日（4月2日）东北风，范舟小泊北门外。随母舅往陪外祖母，闲话消遣。下午，登元武灵台、观音、玉皇阁诸处，相传此处为昭阳十二景
之一，归来暮矣。写大卷六十字。
闰二月十四日（4月3日）早发何垛场信一封，走托福弟交舟。过上池斋，携回膏汤一钵。陪悦丈茶话，晤及继兄。前晚过继声书屋，见李复堂墨迹。瀚如舅馆中兰花甚茂，其茶花一株尤可爱。乃辉不知何处去矣，下午忽偕何郎来。福弟午后至，作盐城信一封托其寄去。昨日占两字，今日皆验，亦奇矣。
二兄因北风不顺，命以“快”字测今日风如何。按：快旁为心，心南方火属也，夬同中央之央而缺其左口。古人云“空穴来风”，左方空，风即从左方入也，爰定为东风兼南，且问风而得火旁之象，是家人大吉之卦，此行可卜平安。今果东南风。淑妹失银针一支，属以“吉”字占之。按：吉上似土，土能生金，此物断其无失，下有口以承之，是必遗于小圆窍中者，其日甲寅，东方象也。后果于东房煤子桶中得之。
继声晚来，约同至伊家晚饭，一更时归。继声携去《戊子格致书院课艺》一本。
闰二月十五日（4月4日）月色甚佳，晚携启泰弟至文正公祠
小步。接五弟初十日来函，知东台十五日甄别。书厨来家。
闰二月十六日（4月5日）清明。月明如昨。红桃绿柳，都写相思，掩卷低头，兴味殊萧然也。早有沈、赵二丈及悦庵、汉卿两舅氏城
茶话。风筝满天，纸灰一路，此情此景大略相同。修灶，母舅在家一日。
闰二月十七日（4月6日）吴三兄由东台至，递来五弟手信一缄、又吉斋信一封。早与郑省翁茶聚，其人气味冲淡，出言有伦，良可友也。临《灵飞经》一页。午后陪悦丈登最乐楼小坐，晤及郑光亭。继声晚至，留饮畅谈，酒罢为余画墨梅一幅，亥初别去，送至伊家小坐而返，时月色满街。归来不忍遽寝，与乃辉弟讲书一页。今日伤茶，少啖饭一碗，心神不适，嚼冰糖而愈。
闰二月十八日（4月7日）母舅来家，午前出城。作复五弟信一缄，恳请母舅带交帮舟。荒嬉竟日。月下步至县署前，闻今日有观音灯。十一点钟睡。
闰二月十九日（4月8日）吴三兄约茶，坐有二母舅及郑省翁，又晤及瀚如从舅、悦庵表舅。母舅来家未晤，携来范舟回函十四日到盐城，东南风不错。该舟前日泊北门时，余与二兄谈金坛考事，偶述一联，下句云“向北水关下船举哀”以为戏，不意该舟之母竟于归途大去。噫，谑语亦成谶耶？
闰二月二十日（4月9日）晴暖。换絮袍。福弟昨晚至。汪三丈由上海回，早在城
茶聚。种花半日。钟天纬有致董小春信一封，其言医理颇细腻。诵时文二首。
闰二月二十一日（4月10日）晴，午阴晚雨。悦庵舅氏茶后至，清话片刻。诵时文二首，阅《图书集成·文学列传》。白行简为乐天从弟，友爱逾常。福弟携来少芝兄信，即写数行复去。兰芽得雨，神气大倍。叠书。
闰二月二十二日（4月11日）夜雨，午晴，有风。诵时文二篇，阅《胡文忠集》一本。见文正公趋朝遗像。阅《史略》五页、《图书集成·文学名儒列传》。下午同汉、悦两舅氏、蒋子小石至文昌阁观梨花，登魁星楼俯视一切，过泮池小憩。顾祠有紫藤一株，将着花矣。祠中有联云“衍祖宗一脉薪传，曰忠曰孝；教儿孙两条好路，惟读惟耕”，祠之西有园名卤园。怀素姓钱。
“叶子”
逍遥，夜将半矣，红烛余光，嫣然可爱。朗诵《板桥诗集》一本。昨日在裱画铺内见板桥画一幅，题云：“一竹一兰一石，有节有香有骨。共成君子之风，永壮千秋之色。”相传兴邑城形如葫芦。
闰二月二十三日（4月12日）早陪母舅茶话。诵时文二首，阅《板桥词》及《家书》两种。
闰二月二十四日（4月13日）阴雨。接吉斋二十一日手札，闻周达夫作古。兰箭挺然直上矣。母舅家有绿端一方，背镌铭云“一卷之石取其坚，一勺之水取其洁”，下注“康熙御铭”四字，未识真赝，然石质迥殊庸俗矣。写真楷百二十字，临草书三五纸，诵时文。与母舅围棋。
闰二月二十五日（4月14日）仍阴。城
早茶，至午方散。临草书数纸。继声兄赠我梅聘海棠扇头一个，其用笔之妙，非可以言语形容，诚哉画而化矣！与大妹围棋一角。
闰二月二十六日（4月15日）晓晴，午阴。小斋无事，藉《秋雨庵随笔》遣怀。继声招往福来小聚，坐有何、余二君。阅《图书集成·文学考》。复吉斋信，属福弟交舟。饭罢教淑妹围棋。始信人间有离别，不知天上可高寒。
闰二月二十七日（4月16日）晓起看花，露气爽目，盆兰一箭十三花，精神卓绝。福来晤汪三丈。写扇面一个，午后围棋三局。
懒作昭阳客。空缱绻、茜纱窗外，拈花拜石。几日东风吹面软，已透归帆消息。却又被、主人轻勒。都道家山春正好，恨一条、衣带涓涓碧。怕听见，邻家笛。梦中相晤醒相失。谁知这、别离团聚，宜怜可惜。一把英雄儿女泪，背着子规偷滴。暗地里、罗衫抆湿。谎说明儿归去了，累深闺、红豆相思汁。只染得，肝肠赤。
调寄《贺新郎》，道欲归不得之意。
闰二月二十八日（4月17日）晴暖，时主人夹袄翩翩矣。接二兄、三兄、五弟来信三函。母舅早来家。阅《图书集成》“六韬、三略、八阵、六花图考”，诵时文一首。午后逛至福来，晤及继声、庄鸿翁，略谈学问。与继声闲步至县署前官厅，柳色青青，风中小立，殊得清致。闻张石庵孝廉以喉症逝。余犹着絮袍，人以“冬烘”见诮，口占一绝解之云：“熏风吹暖画楼台，黄竹箱儿个个开。恋此绨袍抛未忍，为经阿母手中来。”
“湘乡曾学问，武进管文章”拟书此十字悬之东壁，藉以自励，兼竭瓣香之思。汉公孙弘《握奇经解》云：“革音五：一誓兵、二结阵、三行、四趋走、五急斗。麾法五：一元、二黄、三白、四青一作赤、五赤一作青。”案：此可为《穀梁》“五麾、五鼓”之证。
闰二月二十九日（4月18日）阅《图书集成·戎政门兵法总论》，诵时文一首。汪三丈招晚饮，坐有董、蒋、徐三小翁。继声出《伦敦画景》四幅见示，莫明其妙。邹大哥来闯席。
生在百花前，万紫千红齐俯首；春归三月暮，人间天上总销魂相传稚庵文宗以撰此联故，淹滞者几二十年。
三月初一日（1890年4月19日）诵文一首，围棋二局。悦丈遣伻送来《张九征祖绍南公赈饥记》，刘观文撰、笪重光拜书。晚饭后，听两妹歌“东风袅袅”“春城无处”二绝，余唱“群山万壑”以先之。大好兰花，开而不振，定力不足之故耶？雷乃发声，亥正急雨一阵，暖甚。接吉斋二十八日信。
三月初二日（4月20日）晓起，凉风袭体。江都史子和先生熟精选理，文郎仲畲亦能世其学，十三龄以此见知于益吾恩师，今年才十七耳，《十三经》而外，《汉书》《文选》《文献通考》皆能成诵，我弗如也。早在城
与之畅谈，钦佩无既。子和先生著有《种蕉轩赋钞》，悦丈饷余一部，其赋多古音。午刻，招悦丈及仲畲兄小酌。饭后过瀚如舅书屋观兰花，一盆十五箭、一箭十五六枝，排次如城，殊可爱也。母舅晚来家一坐。
三月初三日（4月21日）上巳，修禊之辰。东北风甚大。史子和乔梓过我。悦庵舅氏茶后过我。姜丝早饭一餐。阅《种蕉轩赋》。午后，观母舅画兰。复盛园小坐。灯下阅外家《家乘》，希仲公之学行、贡南公之善弈、鹤山公之词章，皆超出凡辈。案：希仲公名为震，贡南公名为金，鹤山公名之鼎。君瞽我聋，好古都成书画癖；邑增郡庠，而今总作孝廉翁丹徒前辈夏、蔡两先生事也。
三月初四日（4月22日）早有雨。母舅在家，乃辉伤风。临贡南公《棋谱》。街南一小楼，宴饮地也，母舅邀余小酌，坐上客为汪丈悦庵、董君小春、吴子灼孙。二母舅家今日移居，书门联作贺。
三月初五日（4月23日）晚雷雨，夜来尤甚，屋有漏痕。继声约茶。写扇面三个。吴三兄至。汪四夫人来，谈锋甚厉。邹某又来。谱棋一局。唐裕灿舟来接予。乃辉服赵聋子方。
三月初六日（4月24日）昨夜因屋漏不寐。写扇面三个。料理行装。往二母舅及汪大舅舅家告辞。继声来晚饭，求其唱北曲，不肯。下午沐浴。复胜园小坐。卞雨翁由东台至。
三月初七日（4月25日）晴和。昨晚测字，知今日东北风，不意其竟然也。晓往书院谒赵丈，便观文正手泽。城
早茶，大、二两母舅、悦庵舅氏、萃卿赵丈、继声大兄。午刻登舟，由兴化南门开舟，东风甚大，洪、福二弟来送。昔人云“客久别人难”，此情诚不谬也。阅《古文苑》一本。晚宿大垛，月色颇佳，繁星满天。作七截一首，留别汪继声，云：“抱书当日就君家，今夕相逢感岁华。情比春波深几尺，临行为我画桃花。”
三月初八日（4月26日）仍东风。舟中阅《逍遥游》一篇。薄暮到家，堂上平安，快晤群兄弟。月下过吉斋，晚饭后归。作兴化谢函，明早交唐某舟。
三月初九日（4月27日）晨到店，请父亲安，即过西宅。昨日书院有课，文题“是故君子”至“则财恒足矣”，诗题“春雨乍晴桑吐叶”。偕三兄贺张厚四十。便过心兰。洗砚。
三月初十日（4月28日）早毛雨，午晴。吉斋约茶，坐有三兄暨明弟。大伯父寿辰，敬祝如礼。在李府中饭，有三哥闲聚。吉斋有兴化之行，晚与二兄等送之。
三月十一日（4月29日）大风，毛雨。检理书屋。过震记，交汪济鸿件。张冰臣来取画件，又携去《尔疋图》二卷。午后陪二兄沐浴。闻乔某某以“祗”字失占停科。
三月十二日（4月30日）甚寒。心兰过我，携去《枕善居杂说》三本。过凌云馆视笔。三兄畏寒不出。阅《明季稗史·吴三桂传》。六经衷许郑，百行法程朱阎百诗先生撰联也。
三月十三日（5月1日）转晴。先祖妣忌辰，敬祀如礼。父亲来家。冰翁还来《尔雅》。大兄、六弟皆午刻至。写小字百八十。咳嗽较甚，不可以风。灯下与二兄谈年大将军故事。翻阅《蜀碧》。检《贡举年表》，渭厓公
以乾隆三十九年甲午乡试典试山东时为太仆卿，副考官为御史费南英，乌程人，是科解首为泰安赵东周。书一帖送崇如。细阅《云麾碑》。
三月十四日（5月2日）阴晦。伤风。改子久文二首、并寄去题目六个。观安徽汪鸿《上彭宫保书》，惜非完稿。《七种纪事本末》《士礼居丛书》。
三月十五日（5月3日）晴，有风，晚雨。咳甚，头涔涔痛，畏风。写小字百八十，改明弟文，睹曾袭侯遗像。五弟往西宅，携来心兰史学稿、崇如掌故稿。大兄晚至。李姑母由观音堂礼佛回，过此小坐。阅《左传杜解补正》。兰花无力透开，爰易以军山沃土助长之，诮余弗免矣。谦受益，俭养廉，敏有功。
三月十六日（5月4日）晓犹雨，后晴。风咳不止。山长课题：“吾与点也”至“夫三子者之言何如”；首夏犹清和。心兰属金兄送来一卷，勉强拓成，殊草草也。诗中得“圣想惠夷俦”五字，而未有其偶，将置之矣，忽闻明弟读《左氏》
至“赵衰、赵盾孰贤”，不觉狂喜云“贤参衰盾意”。阅《清嘉集》。
三月十七日（5月5日）晴，月色甚好。邀楚翁来诊，以疏解法，服一帖。写条幅一张，真中有隶，颇自喜也。阅《杭堇甫先生事略》。冰翁送来《书目》。三兄下午至。举人复试题为“荐其时食”一句，吕子恂一等十一。
求志书院春季题目：
“一君二民、二君一民”解，“九合诸侯”解；“书列七卜”说，“七十曰艾”说。经学
《明史》“宦官传”书后，“阉党传”书后，“佞幸传”书后，“奸臣传”书后。史学
《孙夏峰年谱》书后，《张杨园年谱》书后，《顾亭林年谱》书后，《阎百诗年谱》书后。掌故
《通典》“岭南于九州岛之外”辨、“嵩高为中岳”辨，“楚奄征南海”考；拟订《禹贡》塾本例言。舆地
“曾子七十乃学，名闻天下”赋犹当晚学不可自弃；元宵立春歌；正月晦送穷、二月二日迎富，各纪以诗；闰花朝曲。词章
三月十八日（5月6日）晴暖，晚有雷雨。三茅合会之辰，曾记求志书院课赋中有句云“除是来春十八再接音尘”，今其时矣。二兄动身，由兴化往镇江，匆匆作致汪继声一缄。钞江、浙两局《书目》，阅兴化刘熙载《持志塾言》一卷。笙甫师送来兰花。服昨药，咳声大减，惟鼻尚未通耳。玉敲棋一局，银卷幔双钩，再现此种闲况。细阅黄、王两宗师试牍，一以气胜、一以韵胜。鸦边碎影，犹带昭阳；门外微波，可通潭水致汪继声信中语。
闰月初旬，虎臣北征，余以就读外家，未克饯其行，曾作《寄怀四章》以当握手。今忆及之，特录于此：
荒城鸡唱响胶胶，回首蓬门感故交。骥马料难安枥食，螙鱼翻自误书巢。声听夜雨愁苏辙，魂化春云逐孟郊。我不能归君竟去，焚香悔读出门爻。
试把功名较别离，多应无泪到临歧。重寻定见仙源路，再鼓当搴上将旗。雨露端因名世重，风云都为少年奇。玉堂清秘书无限，好共刘郎细细窥。
家书几道寄当归，刚到归时计转非。嫁浅只怜贫手指，宫袍须惜旧腰围。江南消息争红杏，天上文章艳紫薇。敢为升沉淡交分，苍龙好望应龙飞。
蓬莱有踞绝尘凡，助尔长风海上帆。高举已成鸿渺渺，痴情还学燕喃喃。鞭催祖逖先教着，州恋钱昆岂愿监。昨梦相随到京洛，醒来灯影笑青衫。
三月十九日（5月7日）晴而暖。月季全开，幽兰半展，供之案侧，香韵蘧然。夏仆送来朱氏《说文通训定声》三十二本，并传命云，此书是棠荫轩主人亲手检点也。诵稚存先生骈文。
三月二十日（5月8日）晴和。北乡濒海，每值桃花水后，必有银刀万尾随波上下，土人取之以为时品，谓之夜潮春鱼。今日家人聊复效颦，惜臭味差池，几如秦祖龙之辒辌，乍过掩鼻不遑，渊才若生，定增一恨。李姑母至，晚饭后去。闻舆人云，融甫家奴误用尊拳，致伤乞丐。细询其由，盖丐方过庭而旋顿，触邾庄公之怒，遂不免槌碎黄鹤、踢翻鹦鹉耳。
三月二十一日（5月9日）云垂如墨，颇有雨意。接二兄信，知已平安抵兴化。传来会闱题：“子贡曰：夫子之文章”二章，“知所以治人”三句，“霸者之民”四句；“城阙参差晓树中”得“门”字。写小字百五十，读《卧龙先生传》，诵谷人先生骈文。
三月二十二日（5月10日）朗晴。早接母舅复函，内附诗件。拟作赋未就。午后过崇如、并过星南，偕至复仪茶室，坐谈至暮。楚翁来，为母亲诊，云风感夹饮，以开饮疏风法。往种善堂配药，便过李府。
三月二十三日（5月11日）晴，有风，午后急雨两三点。早随二伯父往复兴别坐茶话，坐有楚翁洎、三兄、五、六弟、明弟。途晤心兰。在店阅《申报》，铁路有别开之议。暮雨新霁，挈五弟至城头观鱼。
三月二十四日（5月12日）欲雨仍晴。往程家吊。偕三兄东谒丁师。午后过祝申甫。
三月二十五日（5月13日）晴暖。东至李府，为作复函一封。作《曾子七十乃学赋》一首。放学，闲步城南。
三月二十六日（5月14日）风燥。早与三兄邀丁师茶聚。三兄携去《贡举年表》二卷。饭罢寻心兰，不得其门而入。点《颜氏家训》三篇，阅《明鉴辑览》。楚翁晚来。
三月二十七日（5月15日）阴，晓凉午暄。复母舅信一缄。阅《明鉴》十五页。闻淮扬道观风题，有“拟杨四将军庙碑”一首。
三月二十八日（5月16日）早晚微凉，午暖。东岳大帝出巡。先伯祖忌辰，二伯父至。午后过崇如，携来《柏蕴皋文稿》二本。阅《明鉴》十页。晚饭后到店，接二兄来信，云月初回东台。
三月二十九日（5月17日）晴。阅《明鉴》二十页。南京御史蒋钦具疏劾刘瑾，方属草时，灯下闻鬼声。钦念疏上必掇奇祸，此必先人之灵欲寝此奏，因曰：“果先人，盍厉声以告？”言未已，声益凄怆。钦叹曰：“业已委身，不得缄默为先人羞。”遂奋笔曰：“死即死，此稿不可易也。”后卒于狱。写小字半开，阅杜茶邨诗。夜梦晤毕俊民于金陵考肆中。
三月三十日（5月18日）晴暖。早随二伯父至如意馆茶坐，晤及李木清，述丹阳府试二场题为“绵驹”二字。抄执照乙纸。阅《清嘉集二编》，不少佳构。
四月初一日（1890年5月19日）晴煊。偕三兄贺心兰乔喜，便过捷庵。阅《明鉴》一本。孙师遣人来借衣。午后过李府，携回《宋四家诗》。下午到店，托香柯某又来，呵饬而去。车路口何姓被焚，先是北关桥后茅屋有警，兼毙一孩。占离之四爻，殊可骇也。三兄、六弟飞至，因误传聚东门北巷为南巷也。
四月初二日（5月20日）雷雨。早往张家祝寿。招心兰、崇如兄来午饭。县课题：“人无远虑”二句；“麦黄初涨陇头云”得“黄”字。午后至许复仪观芍药，有柳敬亭其人者，闲坐说汉家故事，与心兰姑妄听之。
四月初三日（5月21日）淡晴，有风。早起作昨题，以“圣人示人以学《易》”作骨，有旧稿一首，属五弟书之送心兰处。午刻往李府小聚，晚刻三兄亦往，即同行归。
四月初四日（5月22日）晴。捷庵遣人送来《明史纪事本末》二十四本。从申甫处取回《浙墨》一本。读虎臣闱撰，高华沉实，通体无一懈笔，杏花消息应在斯人。午后到店，见三月二十四日报，江苏中额二十六。阅《明鉴》至“甲申之变”，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也。
四月初五日（5月23日）晴。遣明弟渡河，询南极长老起居。曝医书百九十本，入黄竹箱。分理书籍。读睿亲王致史阁部两书，阅《太祖平东南事略》。戊子浙江第六名汤震闱墨，不可多得之文。三兄晚至，饭后去。五弟微喘，避风。
四月初六日（5月24日）晴畅。携前日文稿就心兰正之，即过崇如，月上始归，假来《东魏刘府君墓志铭》石拓。午后到店。阅《明史纪事本末·宦寺误国》。
四月初七日（5月25日）晴，有风。有昼撞某，乘开门时匍入中堂，窃去青蚨三百、蓝舄一双。家人瞥见，大呼而追之。适酱园二伙立于巷口，截其去路，遂见获焉。搜其身，原物俱在。本欲捉将官里去，观其状，一似迫不得已而为此者，且叩头乞哀，爰训斥之而任其行。阅《明史纪事本末·张献忠之乱》。早到店，请父亲安。接二兄来信，知初三、四可动身。房寿岩大去。昨与心兰拟“溪桥八景”
：城隅观钓、临流唤渡、南郊省耕、板桥晚眺、石狮验潮、许园啜茗、朴斋读帖、匏室谈诗末二景即余与心兰两家事而补之也。阅《唐代丛书》。
四月初八日（5月26日）晴。相传今日为浴佛之辰，午后至曲江池澡身。为万年青剃头。改“浴乎沂”试帖两首，写小字百八十，点《骈体文抄》十页，诵韩公《送穷文》。大伯母自西宅归。
四月初九日（5月27日）晴暖。接二兄来信、并初四日《申报》。求志书院案发，史学卷取超等第四，心兰掌故卷取超等第二、经学卷特等第四；词章第一是殷松年，朱逢甲取四本。三兄、星翁同过我，下午至城头闲眺。
四月初十日（5月28日）仍暖，有月。吴芍孙由兴化至，带来《有香草堂集》四本。二伯父午后至。心兰来，未晤。东过李府，晤及孙师。
四月十一日（5月29日）愈暖，十点钟有雨，夜分尤甚。早往李府问姑母疾，晤殿抡。午刻到店，请父亲安。至西宅，拜二伯母生忌。饭后与三兄过心兰，迤逦而东，拢房八家，未有案，复过李家。西宅荷叶亭亭出架，遍视各家，无有过者。过虎臣家询榜信，见天井中双桐树清洁可爱，榴花一株，相映成趣。心兰《题杜丽娘图诗》四首，大佳。
四月十二日（5月30日）阴雨。晓闻虎臣捷音
，不觉喜心翻倒，偕心兰、崇如往贺。“志学会”中得斯人出一头地先登，余勇我欲贾之。
四月十三日（5月31日）二兄由镇江回，云汪少湘已中。
四月十五日（6月2日）早随二伯父及二、三兄如意馆茶。晤旭斋老伯，云虎臣有家电至，第六十四
。
作《闰花朝曲》六首：“年年香国敞琼筵，弹遍银筝十二弦。无恙东风依旧月，今朝重过寿花天。”“蝴蝶纷纷扑不停，眼前景物感重经。不须再拾溪头翠，旧着衫儿未脱青。”“红紫枝头意渐纷，瑞云加倍护氤氲。不知走马长安者，春色看来又几分。”“多情似我定怜香，玉酿亲斟琥珀浆。一样栽培桃李意，苦心何事厄黄杨。”“故遣芳华缓缓开，春深两度俶灵胎。梧枝藕节优昙瓣，都是天生不易才。”“韶光苒荏驻空庭，莺语难留乞凤翎。谱就一篇新乐府，花前莫当尾声听。”作《送穷》《迎富》各一首《送穷》结句云“唱罢骊歌休惜别，知君到处有逢迎”；《迎富》结句云“执鞭且作周旋意，未必今吾改故吾”。
四月十六日（6月3日）誊史学卷。作《元宵立春歌》一首。心兰至。
四月十七日（6月4日）见《申报》“会试全录”，镇江仅二人汪嵩甫、汪少湘。三兄来，下午去。
四月十八日（6月5日）写词章一卷。心兰晚至，送至河干。
四月十九日（6月6日）在李府陪三兄一日，晚始归。早有杨屏、杨性、大兄、二兄、三兄茶。将去年秋课订卷誊清，交局寄去。送二兄登舟往盐城。
四月二十日（6月7日）作《“七十曰艾”说》。心兰晚至略谈，携去《先正事略》一本、《经解》《注疏》各一本。早与大兄陪李殿翁茶话。往贺三兄生日。阅《明史略》。
四月二十一日（6月8日）作《一君二民解》，又赋一首、诗四首。
四月二十二日（6月9日）钞词章卷一本。星南过我，并携示骈文两首。五弟往视三兄疾。汪云逵寄来复缄。二兄递来手札，云当日抵盐城。
“结草为船柳作车，嗟君此别意何如。养成淡泊情原厚，奇到文章价已虚。鲁瘠百年终有豸，冯愁之唱忍无鱼。倘嫌世上多铜臭，再共春风枉敝庐。”“喧传壁屋与金堂，几辈熙熙喜欲狂。腰骨竟教输靖节，指头应许借纯阳。妻孥莫作鸡鸣
，显贵无非龙断场。如不可求从所好，执鞭何事大匆忙。”
四月二十三日（6月10日）抄撮《经说》，又得《虞氏易·说卦》一注，乐不可言。陪母亲小牌。阅骈文数十首。
四月二十四日（6月11日）问三兄恙，便过心兰塾就正《经解》，假来莫友芝《仿唐写本说文木部笺异》一本。千年宝物，于今尚在，瞻摹之下，快也何如。镇家寄到七种《纪事本末》一箱，共四十八本。书扇面一个。
四月二十五日（6月12日）九者，数之究也；究，尽也。“九合诸侯”即“尽合诸侯”，义本与“纠”通，无庸破字为训，昨作《九合诸侯解》未见及此。康成释“九合”云“自柯之明年”；《公羊传》云“自柯之盟始”；明与盟通，“柯之明年”训为“柯之盟年”，则诸说纷纭，皆可不必陈心兰说。抄经学卷一本。心兰过我，相与东行。夜雨甚大。
四月二十六日（6月13日）晓起，雨声未断。星翁遣弟送掌故卷来，附寄上海。作《宦官、奄
两传书后》。
四月二十七日（6月14日）晴暖。昨托星南作《〈奸佞传〉书后》，今来苦辞，复书一纸以嬲之。作《〈佞倖传〉书后》。暮往城下观鱼。闻彗星见。新秧蔚秀，足开文思。“木瓜”，《郑笺》云“以果实相遗者必苞首之”，《尚书》曰“厥苞橘柚”。宋吴仁杰《离骚草木疏》谓康成有“三物”之说，殊不足凭。
四月二十八日（6月15日）晓雨，午晴。心兰遣送《〈奸臣传〉书后》稿来。抄史学卷，交局寄计一千七百余字。阅《仪礼》《礼记》两提要。闻蔚如已归。诵句山塾课，先辈用笔固自不凡。连日东涂西抹，毫无心得，恨恨。阅《名儒事略》。朱兄晚送糖宝塔来。今日药王圣诞，诸卖药家皆陈其宗器、荐其时食。陈兆仑《宵尔索绹文》云：“如欲舍宵以待昼而姑为早休，即亦可舍昼以待宵而转为晏起。”此二语足起懒者之膏肓。
四月二十九日（6月16日）北风。早诣店，请父亲安。午后偕两弟沐浴。过李府。点《尔雅》《孟子》《周礼》《周易注疏》提要，阅句山文及《骈文类苑》。闻状元吴鲁，榜眼文廷式，探花吴荫培，传胪萧大猷。六弟午刻至，携去《味闲堂》四本。李家送蒲、艾来，为明日预作端阳熏宅。交子久文题四个端、阳、长、至。盆池莲有蕾矣。
五月初一日（1890年6月17日）日食，戌初初亏，至正复圆。星南属其弟送来经史各册二十二本。孙容保早至。阅宋翔凤《论语说义》。家人作艾虎以驱邪。写盐城信，交便舟寄去。午后到店，便过崇如，以骈体稿就正。同过心兰略谈，齐至何垛场署观救日。过蔚如，即省赓廷老伯疾。闻虎臣会覆二等五十几名。阅王昙骈文，颇有豪侠气。与星南在土地祠大树下说王昙逸事，殊为可骇。
五月初二日（6月18日）三兄早至。点《汉书》十页，作“子曰：素隐行怪”三节题文一首。“绕屋树扶疏”试帖云“中原荆棘泪，退吏菊松居”。又书致二兄。
五月初三日（6月19日）早有暴雨，飘风，旋即晴霁。张公、苏公皆于昨日化去。与三兄合作“其有所试矣”至“有马者”文一首。点《汉书》十页“贾邹枚路传”毕。大伯父寒湿为恙，昨邀蒋卿来诊，服药稍痊。检《明史纪事本末》，该局云欠一页，其实不差，快甚。昼寝。灯下阅《三藩纪事本末》。默骈文三首，阅墨卷。
五月初四日（6月20日）午后风雨。往朱薪樵家吊，晤及严二先生。写小字百二十，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书后，翻检《说文》。三哥来，小聚一日。虎臣尚无信来，渭北江东，思念何极。地藏庵后有蒲塘，风景大佳。新秧得雨，生意盎然。
五月初五日（6月21日）夏至。雨阳互见。求志书院寄来词章卷照两纸，以一纸交心兰弟辅清。《宋璟奏表》云“月维仲秋，日在端午”，然则凡月五日皆可称端午矣。心兰、崇如偕来，作逍遥游竟日。
五月初六日（6月22日）晚大雨。点《汉书》十页。在李府一日，晚食后回。
五月初七日（6月23日）阴。明远弟生日。至杏宅省疾，携来墨卷五本。点《汉书》五页。在店闻杨家遭无妄之变。以艾熏书房蚊子。
五月初八日（6月24日）晴阴相半，地潮天暖。陈辅清假去《清嘉集三编》。点《汉书》李广、李陵、苏建、苏武列传。阅《仪礼义疏》，阅《湖南闱墨》一本，诵时文二首。镇江来信，知膏火尚未领到。向见某家出柩，柩前有亚字牌二，不解何故。今阅《仪礼礼器图》，乃知即黻翣也，用二者，士也。回首当年，不免骆驼肿背矣又，引柩用功布。五弟西行至杏宅。
五月初九日（6月25日）甚热，西风。三兄下午过我。阅《文献通考》，八卿不在卤簿中，确为公卿。
五月初十日（6月26日）热如昨，西南风。五弟到店。李姑母至，盘桓一日。三兄往汤府祝寿。
五月十一日（6月27日）仍暖。阅《通鉴纪事本末》。辅清假去《清嘉集二集》。俊民寄来复函。上海寄到卷照三纸。
五月十二日（6月28日）早过心兰，便至西宅。饭时闻虎臣点庶常
之信，午后偕星南、崇如往贺。阅《骈体文抄》。盐城递来二兄手函，上海又寄到收照乙纸，计“春课卷”收毕矣。
五月十三日（6月29日）稍稍转凉。五弟早至京江公所关帝殿前行礼。点《蜀志》关张赵马黄列传。写纨扇一柄，用曾文正《唐本说文书后》诗。点《骈体文抄》，阅时文。明弟、恭弟皆晚饭归。
五月十四日（6月30日）李木清早至，与三兄往徐家慰。在李府一日。晚与三兄约申甫兄，至城隍庙瞻礼器兼听神弦。一曲未终，黑云如盖，雨将至矣。飞行而回，趾才到门而大声如注。阅《国策》十篇。为李姑母写致镇江信一函。
五月十五日（7月1日）欲雨不雨。阅《周礼·春官》郑注，读《国策》三本，诵骈文十首，阅《乙酉陕西闱墨》。格致书院夏课，首题“圜法”，次题“历法”。
五月十六日（7月2日）暮雨。早诣店，请父亲安。往吊张家。至西宅祝八祖母寿。与三兄过心兰书塾，携来《癸酉墨》《榕城诗话》《诸史然疑》三种。写姚孟起临《九成宫醴泉铭》一纸，点《周礼·天官注》一卷，阅时文一本、段玉裁《尚书古文撰异》一卷。邹经甫丁母艰。
五月十七日（7月3日）早晚凉。早往李家。点《汉书》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列传，“寿王传”有“荐见宗庙”一语，可证《郊祀志》“广臧”之讹。阅《十六国春秋》前赵、后赵、前秦、后秦诸录，阅《左传纪事本末》五卷，诵《乙酉顺天墨卷》。
前令尹文公以瓜代
去，都人士
恭撰联语寄去思云：“以实心任事，以虚心听讼，以菩萨心待人，不酷不贪，不愧为民父母；有儒吏风流，有纯吏性情，有清白吏操守，果廉果惠，果能还我使君。”右联不知何人手笔，情致甚佳，惟下联三“果”字稍硬，“廉惠”一语又与上联“不酷不贪”意复。余拟易数字云“可歌可泣，可能还我使君”。信笔录之，留质大雅。
五月十八日（7月4日）雨。写小字二百，点《周礼·天官注》毕，读《大戴礼》“王言”至“夏小正”六篇，阅《经籍纂诂》“骈文类”“苑序类”，诵《乙酉浙江墨》。千茎素发，十丈红尘。西地寒螀，一声去雁。句山先生句大星已陨，余光尚耿于天；小子幸存，斯文敢坠于地。苍苍在鬓，斗古雪于峨眉；脉脉即情，听淋铃于剑阁。仓山先生句
五月十九日（7月5日）晴。都天神出巡。早过李府，为作寄镇江信一缄。崇如、心兰过余小坐。与心兰观《乙酉墨》，心兰不觉怦然心动，假去《汉魏丛书》八本、《乙酉直墨》一本。送心兰至寺街头，大谈而别。
灯下点《汉书》严安、终军、王褒、贾捐之列传。阅《前燕录》，诵《过秦论》三篇。昌黎《原道》一篇，起用《中庸》“天命之谓性”笔法，结用《孟子》“由尧舜至于汤”笔法，翼经训，扶圣教，伟哉文公！
五月二十日（7月6日）晴而凉。点《周官》一卷、《大戴礼》三篇，写小字一百八十，阅陈奂《毛诗音》，诵骈文“书启类”一本，阅《福建墨》。星南抄来辨志文会
全题：
［汉学］“宗其继别子之所自出者”解，“字不若子”说，“丈人妇人”说。
［宋学］“无欲则静”说；何氏谓“以《洪范》参之《大学》《中庸》，有不约而符者”，试详言之；读《思辨录》书后。
［史学与掌故］“孟尝、平原、信陵、春申四君”论；书《史通·疑古》篇后；问“翰林、修撰、编修、检讨、庶吉士诸官，昉自何时代？进士一甲一名为修撰，次及二甲为编修、三甲为检讨，定自何时？”
［舆地之学］“率山率水”辨；“云云亭亭”考；问“《易传》‘河出图’与《尚书》‘东序之河图’异同若何？”
［词章之学］“南村诸杨北村卢”赋以“叶蒸雾雨、花傲风霜”为均；拟皇甫湜《谕业诗》、国朝诸家骈体文、太学《石鼓歌》。
假心翁《经典释文序录》。
五月二十一日（7月7日）东南风。偕三兄东行。为李姑母作信一缄。点《汉书·东方朔传》，阅骈体文。
五月二十二日（7月8日）诣父亲前请安，至西宅问疾。检《韵府》
，“率山”在徽州，“率水”出焉。谟觞藏书之室。
五月二十三日（7月9日）与三兄招心兰、申甫茶聚，作舟不至。观作翁与八妹及袁淡生两书，信乎其为才士也。阅“奏进类”骈文。
五月二十四日（7月10日）阅新科《会墨》及《己丑乡墨》二本。从星南处假来《戊子直墨》及《己丑墨》。订文格一本，拟抄选。并蒂莲朵，高已出架。
“存诚主敬两儒宗，天柱分裁作主峰。群笏儿孙罗列似，倚天晴碧万芙蓉。”“九达天门诜荡开，凤鸾翔翥众仙来。迷离阊阖排云出，无数金银召上台。”傅子莼评吕子恂文诗也。
五月二十五日（7月11日）未刻烈风骤雨，雷电并作。阅骈文“序类”及《己丑闱墨》。磨墨汁半壶。
五月二十六日（7月12日）点《周礼·地官》五页、《汉书》田千秋诸人列传，阅骈文一本。往徐府拜“二七”。过李府，晤孙师。虎臣由都门发来一函。红莲开矣。
五月二十七日（7月13日）在李家，听乐人窦公唱“韩湘求仙”数阕。
五月二十八日（7月14日）崇如早来约茶。心兰送来《山海经》四本，假去《己卯墨輠》二本。刘赓丈病将不起。午前后大雨，下午由李家归，凉风习习。闻汪清麒以知县用，嵩甫大约逃殿
。
五月二十九日（7月15日）大南风。早过星南，便至崇如处，偕往视赓丈恙。见星南序《程兰翁诗话》
骈文一首，推许尽致。诣店请父亲安。阅《山海经》“浙江出三天子都”一条，点《汉书》杨王孙及朱云列传，阅《文献通考·小学类》，诵时文。
西溪之西有三家圩焉，乡人醵赀演剧，市众趋观。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行至海道口，板桥忽断，落水者不一其人，其中善凫泅者逃赴彼岸，余皆从屈大夫游矣。
五月三十日（7月16日）仍南风。蒋大太太仙逝，往慰。写小楷二百四十字。子久寄来文二首。寄盐城信一封。改杨生文二首、诗四首。读昌黎《原道》《原毁》《讳辩》诸篇。
《咏榴火》云：“才子文章先绚烂，女郎心眼最分明。细数此花开与落，炎凉如写世人情。”《丈人》云：“千古才人偏口吃，一般好色惹情狂。冰台尚记头衔字，薪火谁传肘后方。”《龙舟》云：“冲开波浪休回首，定有风雷在上头。怪爪神鳞遮莫现，恐惊俗眼叶公愁。”《角黍》云：“剖觚几辈总为员，头角森森独斩然。吹律暖从邹子借，掷弓中让养由先。束脩有志难磨骨，槁饿甘心肯胁肩。拔尽邪蒿留善米，神羊风节想当年。”
六月初一日（1890年7月17日）东南风大作。复虎臣信一函。芹官生日，便至李家。吉斋来信，须初五后方能回东台。二兄来信云，汪崧甫以病未与殿试。
六月初二日（7月18日）大风如昨。三兄早至。往朱家吊，途遇星南，即至地藏庵内畅谈。
六月初三日（7月19日）写小字百二十。为李姑母复吴信一函。
六月初四日（7月20日）热甚。阅时墨。上海寄来夏季题目并去年秋季奖品。
［经学］“《虞书》‘同律’孔、郑异义”说；“春秋筑郿”说；“‘以枚数阖、识其枚数’两传不同”说；“郑公子语字子人、公子发字子国”说。
［史学］“《通鉴》不书符瑞”论，“《通鉴》不载文人”论；“西辽世次、纪年”考实；“元遗山为崔立立碑”辨。
［掌故］《太学进士题名碑》原始，《乡会试进呈录》原始；“殿试读卷之名”起于何时；“孟夏雩祀”考。
［舆地］“曲防”解；“兵家上下游”之说据何为定；“释氏四洲”辨；“西士说地圆，中儒早有觉之者”，试证其说。
［词章］“海外覃皇泽”赋以献《海外覃皇泽诗》为韵；“钟馗迎福嫁魅”图七古一首；仿《长恨歌》体，咏《穆天子传》“盛姬”事；“∴”梵书伊字、“卍”梵书万字，各赋七律一首。
母亲微受风暑，内夹湿气，下午忽觉寒热，服卧龙丹，有汗，至五更时热始退净，腹泻数次。
六月初五日（7月21日）大暖。邀蒋卿来为母亲诊，以温通分利法。吴灼兄由兴化来，递到母舅手札，云时文不可偏废，良然良然。阅《阅微草堂笔记》。早发镇江信一，致与陈竹坪。灼孙并述舅氏家莲花盛开，每盆约十五六枝。忆清明手种此花时，不图为花之至于斯也。
六月初六日（7月22日）热，尚不酷。母亲原方服一帖。五弟以齿痛未到店。大兄下午至。内子来归。阅《吹影编》四卷、骈文一本。吴木匠来上篷。
六月初七日（7月23日）大暑。早过李府，午后回。心兰过我不值，携去上海课卷，伊掌故卷批云：“稽镜前修，发抒素蕴；妍茂腾掷，缀轨北江。”黄麻子前日看大王庙前溺尸，遇鬼成病，据蒋卿云说不可治矣。
六月初八日（7月24日）早晚凉。发盐城信一函。灼孙来约茶话。茶后与三兄往答赵宽甫之拜，便过心兰塾。阅骈文一本。吴木匠扫屋。午后尝西瓜。印泥画沙。四姨母送来花兜两件，给与魁官。五弟仍服昨方。闻西街某买瓜致命。
六月初九日（7月25日）写《张绍南赈饥记》毕，跋数语于后。阅《左传纪事本末》及毛检讨《四书剩言》，知“攻乎异端”之“攻”作攻击解，宋人已有此说。门斗来信，索守岁钱，与三兄酌书一函复之。晚到店。心兰过我云，“书列七卜”四字见《论衡·辨祟篇》，“伊”字作“∴”见《涅槃经》。饭后偕星南、崇如步月巷口。心兰携去《庚寅会墨》《己丑乡墨》又《湖北墨》一本，崇如携去茅三峰诗三大本。
六月初十日（7月26日）吉斋昨晚抵东台，茶后往候，盘桓一日，至晚归。
六月十一日（7月27日）欲雨不雨。早约赵宽甫茶，坐有孙师、吉兄、三兄。闻赓廷丈仙逝，偕吉斋、崇如往慰。到店请父安。在孙府陪赵宽兄午饭。下午至刘家候殓。与心兰过胜春园，晤及汪作翁，又有王作舟及石某在坐。二兄来信一函。
六月十二日（7月28日）早往蒋家拜“二七”。复盐城信一封。吉斋过我，留之“斗叶”。蔚如以挽章来托。不知何许人手携对子闯然入门，叱之去。
桓公十四年《经》“郑伯使其弟语来盟”，《传》称其字曰“子人”。襄公五年《经》“郑伯使公子发来聘”，《传》称其字曰“子国”。庄公二十八年冬“筑郿”。襄公十八年《传》“以枚数阖”，二十一年《传》“识其枚数”。
六月十三日（7月29日）好雨。午前过吉斋，便邀杨楚翁为五弟诊。阅毛西河《经问》，中有“东门襄仲以己字为氏”一条，足见前辈读书精细万分。阅《梦华庐赋海》。
六月十四日（7月30日）快雨三阵。早邀星南来观并蒂莲，携去《经典释文序录》《诂经精舍文》各一本。点《汉书·梅子真传》，阅“寿序”“杂体”骈文一本，诵时文一首。前数日失去手巾一件，今日无意得之。上海膏火不知能复飞来否？洪稚存《招发》一篇极有趣，不可不看。
陶味闲《开门看雨月满湖赋》“押月字一联”云“几徇虚声于小草，凭空不觉倾风；幸消翳障于浮云，彻底终能见月”，语有包孕。
六月十五日（7月31日）代潘祖荫挽赓廷丈云：“有子孝且廉，他年重读楹书，身在九泉心亦喜；俾尔耆而艾，今夕遽弢藜耀，眼穿千里泪偏多。”又与三兄同代郭应丰挽联云：“乌养许陈情，六一先生表墓，惊垂风木涕；鲤庭重问字，二三小子删诗，应废蓼莪篇。”晚饭后与三兄踏月访心兰，不遇。三兄代孙诒经挽联云：“莲界遽寻盟，须知世仰高风，何因便弃人间世；兰亥归养志，幸是天怜孝子，果然先到海天帆。”桑梓数同心，君遽鸾翔，独行好留耆旧传；门閤劳望眼，儿能乌养，归帆未滞孝廉船。此秋岩老伯挽句，心兰笔也，余稍修饰之。
六月十六日（8月1日）午刻急雨一阵。县官于昨日祈雨，下令断屠。李姑母至。留吉斋小聚。三兄午刻来。
六月十七日（8月2日）往李府。开学，明弟随去。毓琳开读《尔雅》“初、哉、首、基”，可为确训。
六月十八日（8月3日）在塾。助吉斋料理一日。和尚设坛，明日拜大悲忏。晚与吉斋同榻。县尹求雨，续禁屠宰三日。
六月十九日（8月4日）寅刻即起。姑丈十周之期，恭诣行礼，晚饭后回。有雨。
六月二十日（8月5日）早至杏宅问疾。东翁来，劝先生休息一日。作挽诗二章，即书以归蔚如。还去汪丈茅三峰诗四本。
六月二十一日（8月6日）早到塾，写团扇二柄，阅骈文数篇，酉刻回。沐浴。应劭《汉官仪》曰：“不制之臣，相与比周。比周者宫邻金虎。言小人在位，比周相进，与君为邻，贪求之德坚若金，谗谤之言恶若虎也。”此说与薛综《东京赋注》异。
六月二十二日（8月7日）立秋。东家招饮，馆甥之酒易为先生之馔焉。
六月二十三日（8月8日）先祖忌辰，敬祀如礼。在塾晤及杨雁、吴九两翁。吉斋午后过我。心兰过我，携去膏火，偕往彩衣街观灯。为作舟作挽章一首。
六月二十四日（8月9日）热甚。早约心兰同过崇如，即至蔚如家拜“二七”，饭罢方回。暖不可当，几乎成病。晚饭后畅雨。
六月二十五日（8月10日）北风其凉。早到塾，明弟以病痛未来。
明公允列丈人行，硕德素堪师，悔未从珂里执鞭，亲御李元礼驾；小子忝随太史氏，揣文倘相属，会且向墓门秉笔，大书陈仲弓碑江标挽赓丈，心翁手笔。愧我作经师，今番又客毗陵，年近古稀犹不倦；痛君婴痼疾，前度曾来孟渎，医推国手亦无方严颂杉挽赓丈。
六月二十六日（8月11日）凉爽。圣寿节。放学后，偕崇如过星南，同至彩衣街观灯。求志书院去年冬季课案发，经学取一等，词章取特等，又与三兄合作经学卷取特等，王英冕词章第一，心兰史学卷亦取特等。阅《研经室集》《文选》各数页。张四太太仙逝。董其昌写《琵琶行》，与原本相校，颇多易字。
六月二十七日（8月12日）凉甚。辰初到塾。发上海信一函。阅《研经室集》，诵时文三首，检点旧赋稿。兴化寄来竹榻一张。晚饭后挈两弟入市观渔樵耕读灯，人势甚拥。
六月二十八日（8月13日）阅《研经室集》。属五弟送掌故稿与三兄，还史学稿与心兰。午后陪姑母小牌。明日往李木翁家扰寿酒，散学甚早。吉斋、崇如同过我，又作看灯之游。
六月二十九日（8月14日）午在塾啖韭饼，午后腹痛，下午散学服午时茶，痛不解，寒热交作，大泻数次。通夜未寐，迟明热始退。
六月三十日（8月15日）邀楚翁来诊，云寒暑夹滞，用正气法。
七月初一日（1890年8月16日）李木清母七十寿、刘蔚如家“三七”，皆未能往。腹中较昨稍爽。阅《说文通训》“语、人、发、国”诸字。求志书院经题后二条，见《春秋名字解诂》。
七月初二日（8月17日）复邀楚翁诊，以醒脾导湿法。父亲晚往东，拢家看莲花。吉斋家请江四先生。县课题，“执射乎”二句，未能作。昨晚心兰、崇如来畅谈，述陈某挽曾袭侯联句，云：“文正在天，隐忧时局，留围棋数子待公补之，记从海外归槎，都愿中朝相司马；不才入洛，苦少知音，弹蕉琴一声更谁听也，回忆堂前樽酒，曾呼下士当元龙。”
七月初三日（8月18日）神气渐复。三兄晚至。阅《经解说》文一种。晚接陈竹坪信，知秋季史课膏火为张绶卿、吴兆麒二公取去，奇哉！
七月初四日（8月19日）发兴化信，托购苏、浙二局书籍。早招心翁来，酌写一函与吴五公。心翁携去《古文栋》二本。“天员地员”说见《曾子》《管子》。沐浴。吴三兄以程揖翁扇属书。
七月初五日（8月20日）到塾，脚力甚乏。抄各季课词章卷，未毕。吉斋兄至余家，拟劝余稍息一二日，不意余之已出也。
七月初六日（8月21日）写程揖翁扇子，腕力大不如。抄卷毕，补“十薮八薮”稿，阅《困学纪闻》“左氏”一种，圈骈文三首。
七月初七日（8月22日）晚饭后雨。阅《困学纪闻》“公羊、穀梁”二部。孙师属阅溱潼小友会课卷，题为“则何以异于教玉人雕琢玉哉”，仅有一卷能有题神，余均不尽善，其甚者搬弄“玉”字典故，几如骨董店，自叙来历，厌人听闻矣。放学后，便将圈评过卷子交与肇泰坊李心岩先生。途晤张西箴先生令郎，述及伊兄绶卿代领到落卷一本，膏火尚未寄来云云。
七月初八日（8月23日）雨。早到店，父亲有谕。五弟生日，吉斋兄来贺，留之牌聚，未到塾。三兄亦至。写团扇乙柄。
七月初九日（8月24日）批阅杨生文三首。陪姑母牌聚。心兰以字条属书。申甫午后过我。吉斋往张府拜“二七”。一日未归家。
七月初十日（8月25日）内子肝郁为恙，邀楚三丈来诊，以散结轖法。在家，啖吉斋送来熏肉。午后复到塾，写心翁条幅。
七月十一日（8月26日）仍邀楚丈诊。内人生日，吉斋、崇如均至，荣光、毓琳亦来，皆留住。孙家三姑娘晚至，亦留住。
七月十二日（8月27日）早挈明、琳两弟到塾。蔡禹、李吟匆匆而西，遇蒋佑民，如获至宝云。阅明弟文。下午放学，邀柳绎如来视内子恙。
七月十三日（8月28日）夜大雨。吉斋招至俞馆茶话。午刻由塾回，偕内子至浣花草堂就海峤先生诊。父亲来家，姑母亦至。午后沐浴。兴化回信来，云托购之书容照办矣。涌翠巷口裱画店有浣岳写《晚渡图》一幅，精妙之至。又，万家裱铺悬周子香写生四幅，亦佳。
七月十四日（8月29日）下午大雨。阅明弟文，在塾写白折一纸。
七月十五日（8月30日）散学一日。内子仍托海翁诊。至刘府拜“五七”。偕吉斋往杏林巷。到店请父亲安。午刻祀先，大兄、三兄皆至，吉斋亦至。午后偕吉斋、崇如到塾小牌。
七月十六日（8月31日）早至张府拜“三七”，晤及心兰、禹言两兄。与心兰同回，畅话阔衷。山长课：“所藏乎身”三句；一年容易又秋风。
七月十七日（9月1日）早陪吉斋到店，在店吃面。往杜家乞药，海翁犹未起。吉斋约余坐舟到塾。改明弟文一首，阅《困学纪闻》“评诗”。
七月十八日（9月2日）邀陈宣、蒋楚茶。抄时墨一首，阅《困学纪闻》。星南借去《经义述闻》《周官疏》《舜典疏》各一本。三兄携金书《灵飞经》见示。
七月十九日（9月3日）大雨一日，北风其凉。未到塾。明弟小恙。吉斋、崇如早至。午后与五弟至评园听书。吉斋以受寒项强。
七月二十日（9月4日）早往蒋府吊，旋即到塾。明弟未愈。晤石泉，云上海卷已寄。吉斋又将南行，陪之看牌。阅《戊子墨》。
七月二十一日（9月5日）刘府有邀余兄弟襄礼之说。陈东拟换约。抄文一篇。往丁师家拜生日。崇如过我。明弟犹未愈。晚崇如复至，携去《阅微草堂笔记》二本。吉斋以风寒未愈，改命王有富到镇江。
七月二十二日（9月6日）早到店，请父亲安。发东坎汪信一函，由盐城转寄。虎臣闻于十二日出京。三兄与王厚翁围棋。过星南书塾，假来《金源纪事诗》。阅《金源纪事诗》一卷，又《江汉炳灵集》文三十首。灯下复阅《金源纪事诗》一卷。《輶轩语》中“戒早开笔、出考”二条紧要之至。
七月二十三日（9月7日）属五弟送《佩文韵府》一本至三兄处。阅《己丑闱墨》。过万家裱铺观《百马图》。明远昨邀楚丈诊，云湿郁兼容感，以越鞠法。发兴化信一函，并附去鞋子、山药等件。洗砚。
朝非朝兮市非市，生非生兮死非死。道旁见者泣不止，云是南朝旧天子。呜乎鲁有鸜鹆歌，愍怀之辱无如何。椒宫乘马并北去，凄凉满目宋山河。一城一哭泪如霰，青衣去拜乾元殿。梦来艮岳暂逍遥，梦醒韩州督耕佃。谢表愁从字里排，敝衣虫垢烟尘埋。安得三日一易服，两日一易鞋。山水佳处，放鸽开胸怀。录汤虞樽《青衣叹》。
七月二十四日（9月8日）腹痛，表热，楚丈来诊，以仓廪汤加减。未到塾。
七月二十五日（9月9日）原方一帖，腹中稍清爽。阅《金源纪事诗》一本。
七月二十六日（9月10日）蔚如邀往陪祭，今日演礼，午前偕星南、崇如去，晚回。
七月二十七日（9月11日）见戴道诠扇面画《三山图》甚精，偶效为之，略变其格，作金焦对峙，形颇自得。偕三兄往楚三丈家。
七月二十八日（9月12日）早往蔚兄家吊，午后陪祭，三献礼毕已亥初矣，膝际酸痛非常。
七月二十九日（9月13日）假休一日。虎臣自京回，早过我畅谈。吴芍兄由兴化至。与心兰、崇如至刘府奠辞，便过虎臣，晚饭后回。虎兄示我以《西岳华山庙碑》，并述所见东洋女子及豪侠赵某，又女侠罗碧玉、紫玉云云，可为三奇。
八月初一日（1890年9月14日）阅“孙渊如、洪北江两先生事略”，写《困学纪闻》“俗语皆有所本”一段。三兄来塾闲谈，放学后同回，过星南不值。闻孙师有疾。
八月初二日（9月15日）父命到店。写扇一柄。午刻到泰和午饭。午后与三兄至三昧寺废园，登古空棺，大谈钱、王、孙、洪而今安在。县课题，“子曰：色厉而内荏”四章；绿杨城郭是扬州。七点半钟拟作文，至八点半钟成，并诗一首。闻“科考二十取齐”之信。
八月初三日（9月16日）毓琳生日。早到塾，抄昨卷后戏作小友题“如日月之食焉”文一首，计二十比，极有趣。两卷皆托五弟交去。下午与三兄谒丁师，便过捷庵，不遇。读时文二篇。
八月初四日（9月17日）心兰过我畅话，述其所作昨书院文是非字格，以末章作重。驱遣史事，颇不寂寞。芒刺在背。凭几受书，鼓三寸舌，上万言书，不言宫禁，伴食朝堂。熟时文二篇，写小字三十，点《汉书·霍光传》，诵骈文五首。还《己丑墨》至心兰家，偕星翁过崇如，大哼韫山文而不已。与三兄在店晚饭。
八月初五日（9月18日）熟时文二首，写孙府妆奁单计八百余字，诵骈文六首，阅《金源纪事诗》毕。“崔立功德碑”，元遗山不白之冤矣。途晤祝申甫，互述前日书院作。过左十闲谈。二兄寄来手信一封。“钟庸”“大鹤”“真西山”
，为流俗所揶揄。
八月初六日（9月19日）熟管文二首，阅骈文十首。王衍梅《与更生居士登快阁记》一篇极妙。晚与三兄、星南兄至孙府问疾，便至三昧寺方丈狂谈。寺无僧，仅我三人；室无灯，赖有一月。在店晚饭。虎兄高轩过我，去冬求志书院膏火，张某
已交至端处。虎臣赠我墨盒等件。
八月初七日（9月20日）熟管文二首，阅骈体十篇，斟定求志书院夏课各稿。晚阅《虞氏易义》。星南送来辨志书院文稿，托明弟书之。晚月色颇好。
八月初八日（9月21日）早与三兄过虎臣闲话，晤及孙师。祝李府十二太太寿。晚晤作舟。阅“王西庄、钱晓徵两先生事略”。
八月初九日（9月22日）写小字百二十，熟文二篇。三兄过我。虎臣还来书籍三十四本。
八月初十日（9月23日）杏林宅邀虎兄、星兄、吉兄午饭。过星南塾中。饭后与星南、崇如至虎兄家闲谈。兴化寄来《吾学录》《近思录》《读书日程》，当复去。
八月十一日（9月24日）到塾放学。随大伯父至如意馆茶，坐有吉斋、崇如。昨毕俊寄来手书二封一致申谱。过祝申翁，将信交之，便至徐家问疾。
八月十二日（9月25日）检点行装。过杏宅贺六弟生日。到店剃头。饭后偕三兄东行，途晤卢楚丈，便邀至曲江池沐浴。
八月十三日（9月26日）早至孙府道喜，扰午饭。登舟开行，至黄村宿，月川后至。
八月十四日（9月27日）晚饭后寒热大作，五更时微有汗。
八月十五日（9月28日）早过仙女庙，午至扬州。卢楚卿以伊弟病故，未能前行。服午时茶，未吃饭。月色甚好。
八月十六日（9月29日）身已渐爽，尚不思食。午后渡江，泊皇华亭。三兄进城一走。
八月十七日（9月30日）由镇江开船，顺风，酉刻抵金坛。进城，觅定太常卿巷汤宅，时晏未进寓。
八月十八日（10月1日）早在瞻懿堂茶聚。旋进寓，对屋是丁建成、赵海楼诸公。晤及刘子庚、蔡禹言。吃饭小半碗，夜咳甚，不能熟寐。
八月十九日（10月2日）谒老师闲谈。汪雨人、唐月川、张霁颜、吴十六丈、张四先生皆至。丁海山过我，颜生来拜。早约李氏昆仲茶。三兄至刘寓小牌，略沽余利而归。
八月二十日（10月3日）是日取齐，学宪未到。汪云逵过我住司马坊。刘子耕约茶。午刻陪木清先生候吴书翁。发信一封。写扇面两柄，陈希翁为我盖章，希翁之印色妍美非常。与三哥往贡院一游。夜来仍咳，吃饭半碗。
八月二十一日（10月4日）书扇面一个。午后与三兄回候汪云逵，未遇。约子澄先生茶。丹徒礼房吴连生以卷洁增价，贻荷校之羞。吃饭一碗，风痎未愈。过戴八先生寓，不值。过子铭叔处。闻学宪今日方起马。
八月二十二日（10月5日）约刘子耕茶。虞某送来派保单，计三十七名。写小字五十。过子澄叔寓。
八月二十三日（10月6日）学宪午后抵马头。
八月二十四日（10月7日）学宪谒庙，随班讲书。
八月二十五日（10月8日）生员经古。越凫楚乙鸿飞天首，极远难明；寂历疏松欹晚照。余弟兄一团高兴，走至门口，业已封闭，怅然而返。东翁居然思吞考饭，为余所见，而东翁遁矣，呵呵！寂
疏松欹晚照。
八月二十六日（10月9日）子正进场。文题“驱虎豹犀象而远之”；诗“丹阳古渡寒烟积”；两汉荒政；默圣谕、《易·彖》义。
［驻防］汤使遗之牛羊。［府学］汤使亳众往为之耕。［丹徒］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溧阳］“在王所者”一段。［金坛］“在于王所者”一段。
八月二十七日（10月10日）四学
童古，卯刻赴辕门候点。秋夕闻新雁雁声初到荻花洲；露冷莲房坠粉红。今日画二十余结。过吴书翁、姜子翁二处。族祖
来，述干臣二叔祖于四月初十作古，荫祖以足跌受伤不能行动，并述及谱
事云云。上灯后邀往浣香茶聚。三兄约赵绍霖寻李丈等往听更鼓，余回寓看守老营。恐边儿为人窃去，一年辛苦，教了几个童蒙，不得不郑重也崇翁笔。
八月二十八日（10月11日）画结毕。阅《困学纪闻》十页。过姜子澄、韩修甫巨川。
丹徒童正：文题“诗云他人有心”至“此心”，“杀其麋鹿者”二句；诗“蟋蟀俟秋吟”。旗童：“七八月之间旱”至“沛然下雨”，余同。古学发案，词章仅次取十二名，无一正取；史学二名；经学、算学皆未取，亦一奇也。王英冕次取第一。
八月二十九日（10月12日）覆生古题：“卧听渔人隔烟语”赋以题为韵；八月寒苇花。补岁试：吾未见刚者；淑问如皋陶。发家信一封。约子澄叔茶坐，未来。程范卿于前日病去，哀哉！
八月三十日（10月13日）五更不寐，拟挽范卿联句云：“钩河抉洛一儒生，数吾乡杰出奇英，自惭文史三冬，未藻风流先让我；江夏琅琊两宗匠，记小子曾叨末坐，愁听留楼五月，落花时节正逢君。”丹阳童正题：“请轻之”至“请损之”；未闻下乔木而入于幽谷者。一等案出，名在第三，王英冕第二。午前过王英冕家，离丹阳门不远矣。早味秋约茶。写扇子十余柄，阅《困学纪闻》数则。汪云逵、唐月川、蔡禹言、曹友白皆一等。
九月初一日（1890年10月14日）五更即起，进院复试。文题“曰：行，或使之”至“焉能使予不遇哉”；诗题“水落痕留红蓼节”。正场卷批：“条理井然，词旨朗润，策称，诗稳雅。”文中有“虽马每牛”一句，阅者竟不解，加以半圈。
九月初二日（10月15日）同寓四人提覆丁雅南、陈砚农、刘漫卿、刘春芙，“故曰：仁者”二句；“古之人所以”至“而已矣”。
九月初三日（10月16日）发家信一封。坛、溧正场。发丹阳提牌计七十人。丹徒团案发，同寓四人皆捷，妙哉！“斯有不忍人之政矣”至“行不忍人之政”，“父母之心”至“父母之命”。
九月初四日（10月17日）蔡三以其弟进学，候我等吃茶。过曹友白、俞少玉、严幼安。丹阳提覆：天下有达尊三；君子忧道不忧贫。午后丹阳案发，共四十名。余派保计三人，蒋巽吉、殷聘三、贡六五。贡某以得兆改名，亦奇矣。金坛提六十六名。阅《小仓山文》。
九月初五日（10月18日）优生头场，共三人，周光高、林之祺、汤某。金坛提覆。晚祁吕招饮。午后过书岩，往林晓翁寓道喜。“虽曰不要君”二句，优生题。
九月初六日（10月19日）溧阳提覆。汪云逵约茶。吴书岩过我。
九月初七日（10月20日）写扇子五柄。贡、监录科。寓中陈景濂、丁建臣两公进场。尧舜之治天下，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耳；衰鬓何曾离菊花。考二场优。裴午亭来，为其徒殷兄取结。晚饭后，至宛委山庄购曾集
一部，陈砚农结灯后始取来。吴书岩以对联属书。途晤子澄老叔。早与贺子、吴书茶话。李镜翁属晤心兰时致言，兼索诗稿。
九月初八日（10月21日）新生招覆。杨蓉翁招我等进场誊卷子。写扇面一个。覆试案发，余上一名，林之祺未动。孟子曰：尚志。
九月初九日（10月22日）新生总作。进场誊卷子是今日事，误为于昨日。登高。陈府晚酒。至沁芳园吃茶。购《晋略》一部。
九月初十日（10月23日）辰刻进院领奖。午刻起马。房东失去算盘一把，东家母大发阃威，竟骂秀才作贼，殊属可骇。晚泊丹阳。
九月十一日（10月24日）由丹阳行至镇江西门桥，日已瞑矣，微雨淅沥，寓泰来老栈。
九月十二日（10月25日）刘春芙约茶。偕三兄过恒怡，晤端锡丈。往因利局会潘蠡湖。午后与三兄观剧。
九月十三日（10月26日）锡丈约至迎春小坐。三兄进城。在寓写宫扇一柄。灯下无聊，偕崇如逛至恒怡，与张某围棋，蔡子贞同去。
九月十四日（10月27日）金危危日
，人家争祀钱神焉。禹言约茶。偶阅《红楼梦》一二则，其用笔良不易得。闻劼刚袭侯灵榇将至京口。月上时与崇如、刘味秋等江干小步。
九月十五日（10月28日）午初放船，至金山河小住。
九月十六日（10月29日）晓刻渡江，午后抵扬州。李木清进城。
九月十七日（10月30日）由扬州开至真武庙。
九月十八日（10月31日）子正开舟，西风大作，亥正到家，计今日行八十余里。家人平安。
九月十九日（11月1日）早到店请父安，旋至杏林宅谒二伯父。便谒孙师，过虎臣，皆不值。午刻东行，至李府略坐，十二太太之病近日稍转，吉斋未出门。午后虎臣过我。曲江池沐浴。母舅处前寄来子书二十余种，灯下阅之，不胜狂喜。
九月二十日（11月2日）检点书籍。吉斋过我。读《曾公神道碑》。虎臣招饮，坐有星南、瑞西、伯鸿、崇如。虎兄假去曾文集三本、《经史百家》十本。关桥口冶工家失慎，幸救护人多，未致成灾。过星南书塾，畅话别惆。
九月二十一日（11月3日）早与三兄、五弟过吉斋茶话，晤及孙师。到店午饭螃蟹、豚蹄。写复母舅信一封，又致二兄一缄。虎兄复假去《经史杂抄》十二本，杂著、论文各一本。
九月二十二日（11月4日）吉斋过我，小聚一日。阅曾公日记
数则。三兄取去《尔雅》三本。星南晚偕三兄至，携去《读书录》四本，崇如携去《曾奏稿》二本。到店，接求志书院去年“冬课卷”。徐朗去矣。
九月二十三日（11月5日）早约逊斋姨丈茶话。到塾开学。星南午后过塾闲谈。读放翁诗、义山诗各二十首。
九月二十四日（11月6日）早约星南、崇如茶话。拜张府“六七”。大伯父痢疾，招杨三诊。在凌云馆购双料紫狼毫一支。阅骈文三首、《輶轩语》数则。三兄又取去《曾奏稿》二本。
九月二十五日（11月7日）立冬节。往道海山夫子喜。借虎兄韩集、星兄《毛诗》。点马贵与《高句骊考》，写小字半开。陪孙师牌。虎臣、伯鸿过我。点《骈文抄》五首，诵《毛传·王风》。
九月二十六日（11月8日）小雨。写白折半页，诵《毛传·郑风》，阅曾公日记。“适馆”，《郑笺》“即今诸庐也”。读洪更生《与钱季木论友》一篇，学问、性情摹写已尽。不诳语、不晏起，文正进学之始基。见人文不佳，强作赞语，此风已久，可叹。连日家间颇有闲话，殊为闷闷。
九月二十七日（11月9日）临《皇甫诞碑》九十六字，诵《毛传·齐风》，写白折半开，点《老子》。改文一首。戈伯鸿招晚饮，坐有星南、虎臣、陆云衢、袁奏薰。二兄生日。晚接盐城来信。
九月二十八日（11月10日）重读《华山碑》，欣快竟日。写小字半页、大字半页，诵《毛传》“魏风”“唐风”，点《老子》下卷毕。改乃辉诗，“孰谓微生高直”题，乃辉竟洋洋千数百言，虽未尽善，腕底颇能不穷。三兄又假去《曾公奏议》二本。
阳月时之首，阴泉气未牙。《关雎》之应，实无麟而若麟之瑞；《春秋》之信，实有麟而非麟之时。后汉皇甫规见雁门守问：“卿前在郡食雁美乎？”
九月二十九日（11月11日）北风，小雨，甚凉。伤风，未赴塾。临《华山碑》四十字。下午头目不甚清爽，早睡。午前改子久文一首。三兄假去《曾奏稿》八本连前共十本。
十月初一日（1890年11月12日）读《毛氏故训传·国风》，点韩文。剃头。吉斋、崇如饭后来，留聚半日。刘春芙谢客。东台县试头场，“远之事君”至“夫子之得邦家者”。
十月初二日（11月13日）《毛诗郑笺·召南》“既觏，已昏也”，是觏、媾、構通。写小字半开。晚接二兄二十六日信。改六弟之“以珠”文一首。
十月初三日（11月14日）写小字半开，点《汉书·赵充国传》，阅《文心雕龙》，读《召南》毕。高句骊国出三尺马，即果下也。虎臣处送回曾集二十四本。晚至蔚如家小聚，星南、虎臣、月川、崇如，畅谈至十点钟，各各笼灯而归。汪海秋之县试文完密之至。
十月初四日（11月15日）早往贺陈砚农芹喜。至苏家吊。严二先生又得一孙。晚与三兄在李家吃蟹。三兄又携去《曾奏稿》四本。
十月初五日（11月16日）点《汉书·辛武贤传》。早偕虎臣、星南、崇如茶园小坐。假虎兄《古文辞续纂》计十二本。写小字百四十。殷云巢家开吊，五弟去。
十月初六日（11月17日）点《汉书》半本。徐府“二七”，往拜。过虎臣不值，云往安丰矣。灯下读曾公古文二本。
十月初七日（11月18日）早到店，请父亲安。点《汉书·游侠传》。从孙师至县署前看案。板桥自谓“老画师”，先曾祖盈科公别字跛牂，今读杜甫《送郑虔》诗云“酒后常称老画师”，苏东坡诗“但恐跛牂随赤骥，青云飞步不容攀”，乃知前人立名取意皆有自来，绝非东涂西抹。读韩文六首，临《华山碑》四十字。孙师挽殷某云“中庭剩有婆娑树；九日谁开顷刻花”，运典清切异常。
十月初八日（11月19日）点《汉书·匈奴传》上卷。往省丁师疾。
十月初九日（11月20日）三兄约砚农兄及唐某翁茶话。再视丁师疾，稍愈。点《汉书·匈奴传》下，灯后点《汉书》西南夷等传。四叔周忌，未克往。
十月初十日（11月21日）五弟早往三昧寺观拜牌。禹言、崇如、心兰诸君子茶园畅谈。点《汉书》“西域传”“外戚传”。晚点《汉书》薛宣等传，至子正始睡。
十月十一日（11月22日）小雪。三兄至李府牌聚，逍遥一日。早发盐城、泰州信各一封。
十月十二日（11月23日）点《汉书》二十页。
十月十三日（11月24日）点《汉书》卫青、霍去病等传。
十月十四日（11月25日）星南过我，携去《周礼》《礼记》《公羊注疏》。候伯鸿，不值。
十月十五日（11月26日）与吉斋、心兰茶。点《汉书·董仲舒传》。
十月十六日（11月27日）点《汉书·司马相如传》。心兰拟辑《汉书》中颜氏说《论语》处，成为一编。
十月十七日（11月28日）阴雨，未到馆。补点《汉书》张耳、陈余列传。
十月十八日（11月29日）点《汉书》“王子侯表”“项羽传”。虎臣过我，略谈子书之趣。
十月十九日（11月30日）点《汉书·五行志》。天气甚寒。
十月二十日（12月1日）点《汉书》卒业，溯自戊子冬始事，历三寒暑而乃成，精勤荒嬉，韩子岂欺我哉！
《汉书》跋语：余以乾隆甲寅点阅此书，未几南旋，书留京师。越嘉庆庚申，于役陪京，乃卒业焉。其本纪、列传自第一至三十八，前所点也，用朱黄别异；其表、志、列传三十九以下，后所点也，无黄笔，体例亦不能划一也。惠言
右张先生评点《汉书》，嘉庆丙子孟冬录于私艾斋。吴育记
右照惠定宇先生批本，用墨笔谨临一过，其朱批则又照毗陵张先生之所评而录之也。此下不著谁何，疑即赵干生先生笔也。
此赵子枚家藏本，乃其尊人干生先生司铎镇洋时所手录也。光绪甲申秋日假归录之，纯用墨笔，凡张先生说，冠以“张曰”二字。以珣
此戴以珣先生手录本，墉以光绪丙戌春日转假录之，亦纯用墨笔也。墉识
圣祖有言曰：“学贵初有决定不移之志，中有勇猛精进之心，末有坚贞永固之力。”
十月二十一日（12月2日）读曾公古文，阅《文心雕龙》。
十月二十二日（12月3日）放学一日。在西宅午饭。早与心兰茶，蔚如适着人来邀，遂同往茶园。过蔚如谈“神峰命理”，蔚翁为余排第“八字”。往蒋庵视姚太太疾。午后西宅茗谈，心、蔚诸君至，日稷而返。
十月二十三日（12月4日）早与星南贺张渭泉芹喜，兼祝贯丈七十。从禹言处借得殿本《汉书》五本。
十月二十四日（12月5日）堂屋扫洒。为吉斋斟酌姑母病求乩启。作挽杨三诗。
十月二十五日（12月6日）在李宅后楼扶乩，三兄上手，据云是华祖降坛，开方当不离经。
十月二十六日（12月7日）大雪。昨晚受寒，腹中痛泻，强步至殷东处吊七。心兰、吉斋过我，途晤蔚如。二兄昨寄来《申报》，求志书院春课发案，史学卷取超等第一，经学一等，词章特等；星南掌故亦超第一，经学亦同。下午，虎臣过我畅谈，携去《内经》十本。三兄及心、蔚偕来闲谈。晚属明远至程兰丈家，取《通鉴》四套。
十月二十七日（12月8日）心翁之阿咸芹喜，早往贺。作《通鉴订讹》一篇，约三十条，就正星南。
十月二十八日（12月9日）二伯父大人寿辰，早往恭祝。至姚寓视疾。抄秋季史学卷十余页，此卷是与心兰合作。托明弟抄“春课卷”。
十月二十九日（12月10日）姚二姨母至。抄史学卷，自早至夜。
十月三十日（12月11日）发上海卷件，交福兴润局。
十一月初一日（1890年12月12日）改明弟诗三首，阅《文心雕龙》。属明远送“春课卷”二本、并收照四纸至心翁家托其转，恳石翁代领膏火。借来浦笺《史通通释》六本。阅《经策通纂》中“考异”数十则，《读书杂志》订其讹处颇不乏也。
十一月初二日（12月13日）偕蔚如、崇如东行，视李十二太太疾，见恭甫所开方引经论症，大有孟河
家法。午后忽觉头痛畏寒，急放学回，服防风桔梗汤。
十一月初三日（12月14日）头仍痛。闻十二太太夜泻十余次，往东问安。又受风寒，头痛欲裂。
十一月初四日（12月15日）伤风稍愈。料理堂屋及书房，备明日请客。初七日是父大人寿辰，拟五、六两日小作馔筵。阅《史通通释》三本。
十一月初五日（12月16日）约融甫、心兰、孙师及吉斋、履之诸公午饮。天气甚和。
十一月初六日（12月17日）二兄昨晚抵家，晤谈甚乐。请女客一日。父大人在李府，午刻往东，奉觞上寿。至陈府贺喜寿安之弟合卺。
十一月初七日（12月18日）父大人寿辰，虔祝如礼。来客五十余位，中面三桌。
十一月初八日（12月19日）至李府，拜若山周忌。膝痛不可当，休息半日。写谢寿帖。
十一月初九日（12月20日）父大人在家午饭，便请李姑母。烧野鸭并莲子送丁师。午后强步至西宅道谢，不良于行。心兰晚至，留粥。杨时庵《册页》二十纸，二兄自盐城得来者，晚与心翁观之大快，内有顾复祖、郭厚庵、郭兰池、应地山、长沙寄尘诸名笔。星南携去格致书院课文三本、又《申报》一本。种水仙一盆。
十一月初十日（12月21日）虎臣过舍，坚行补祝礼而去。点《三国志·吴书》“孙破虏讨逆传”。分部书籍。吉斋午前至。西宅请客，以膝痛未往。
十一月十一日（12月22日）冬至。蔡禹言约茶，坐有心翁、崇兄。兰畦先生六秩大庆，孙师祝之云“称觞适合庚寅度，编集重题甲子年”。为星南构寿兰丈联句，是秋岩伯口气。早岁共登龙，羡君和钵能传，派衍临川宏著作；良辰齐奉爵，有子莱衣戏舞，欢腾洛水会耆英。心兰云，此联不出前三名。
虎臣招饮，上客为吴融甫、杨恭甫，日昃始散。至李府问疾。唐虞成周，泰和一室；庄骚太史，其书满家。右心翁撰赠吴书农句也。
十一月十二日（12月23日）迟明闻李十二太太垂危之信，急起往视，至晚归。书寿联两副。东风桥北酉刻失慎。芝泥艳拓辛家印；梅酿欢称子舍觞。寿兰畦先生句
十一月十三日（12月24日）申刻李十二太太仙逝，往慰，晚饭后回。
十一月十四日（12月25日）黎明往祝兰畦先生寿，即至李府候殓。
十一月十五日（12月26日）午刻至徐府拜寿。程兰丈招饮，偕心兰往。恭甫兄至。
十一月十六日（12月27日）和煦，似三月天。午后沐浴。作“嗜好与俗殊酸咸”试帖三首，其腹联如“五行参水木，一样耻葫芦”；“哺糟醒屈子，煮海小夷吾”；“阿醋裙痕斗，无盐镜影孤”；“演畴从一日，食炙异参乎”；“熊取鱼应舍，鸡群鹤肯趋”；“朵颐羞革伍，调鼎让公孤”云云，尚贴切。昨夜“月当头”
，虎臣、心兰敲门而来，招余及二兄升广济桥望月，小步至城头，纵谈天下事。虎兄拟作《洋务大事表》。
十一月十七日（12月28日）东过李府，晚回。
十一月十八日（12月29日）早偕三兄至丁师处投卷，午刻至李家，薄暮归。二哥至杨恭甫家晚饭。天甚寒。
十一月十九日（12月30日）早至李府。晤心兰，托其撰挽联三副。写琴条一幅。灯下阅《通鉴·陈纪》十页。
十一月二十日（12月31日）理钱生书《诗》《易》《孟》《唐律绝》《礼》《左》。
十一月二十一日（1891年1月1日）在李家写讣签三百余封。
十一月二十二日（1月2日）阅曾公日记“问斈”“省克”“治道”三门。理钱生书。
十一月二十三日（1月3日）早至李家，与心南、崇如共写挽联。闻江永轮船在黄天荡炸裂，前不数日有上海轮船之火，伤七八百人。灾劫相仍，岂天意厌西事乎？晚与心兰、崇如过虎臣，畅话学问、经济，皆从大处落墨。今日作一诳语，中心惶惶，为之不适。自欺欺人，何乐之有？
十一月二十四日（1月4日）早理钱生书。午后偕二兄东行，晚饭后回。
十一月二十五日（1月5日）招左泉兄茶话，二兄、明弟俱在坐。星南为李家书撰挽句。在李家帮理一日，晚饭前归。
十一月二十六日（1月6日）李府“二七”，卯正即往。上灯后随孙师、三兄赴徐家馔筵。孙师述《桃花诗》“怪他去后开如许，记得来时路也无”；又“寒林空见日斜时”，“日斜”二字用贾生本传事，极活。前“诗课卷”署出，明弟诗在第二，奖润则紫毫、殿策也。
十一月二十七日（1月7日）点曾公日记下卷。拟作《冰壶先生传》，未成。读苏文
三首。
十一月二十八日（1月8日）过戈伯鸿。
十一月二十九日（1月9日）作《叶戏消寒启》《冰壶先生传》。
十二月初五日（1891年1月14日）
又作“诗课卷”一本。
十二月初六日（1月15日）寒甚，点水皆冻。写“诗课卷”，交至丁师处。虎臣过我。
十二月初七日（1月16日）早到店请父大人安，即至杏林巷请伯父安。与三兄过心兰、虎臣两处。送二兄至河干，大西南风，到盐城甚顺。晚与三兄乩请仙师为大伯母诊。写李家告期、浮签等。
十二月初八日（1月17日）早发盐城信一封。张冰臣取去《史通》一部。
十二月初九日（1月18日）东坎汪信至，云友田丈已逝。
十二月初十日（1月19日）泰和谢神。今日放学，随孙师往贺严笛楼芹喜。午后与心兰、崇如过兰畦先生谈诗。过虎臣小坐。
十二月十一日（1月20日）李家“四七”内奠，在彼助理，晚饭后回。
十二月十二日（1月21日）陈竹平还来《清嘉集》一本，并述诗课是武某卷第一。与三兄谒丁师。探诗课消息。是晚李家拜劳。
十二月十五日（1月24日）高姓弃人至杏林宅闹毁，势甚汹汹，经中人论说，暂去。
十二月十六日（1月25日）李家开吊，黎明往，午后陪祭兼读祝。晚饭后，□□□□在我宅。
十二月十七日（1月26日）天未明偕三兄起，往送夏子良公之丧表。雨雪甚寒，以不能张盖而返。在李府中饭，料理还物等事。
十二月十八日（1月27日）李家五七，往拜。一夜未睡。
十二月十九日（1月28日）
十二月二十二日（1月31日）发镇江、盐城信各一封。在西宅午饭。
十二月二十三日（2月1日）发丹阳信一封与张佩兰，托代崇如报丁艰洋一元，连起服费在内。午后到店，即过西宅。读韩文三首。送灶，至十一点钟始睡。明远弟今早回兴化。
十二月二十四日（2月2日）检点书屋各件。星南过我，携来春课史卷，批云：“抉皮里之书，制胸中之锦，金石声流，波涛吻纵，非浸淫于汉魏者不办，《阉党篇》尤粲。”星南卷云：“一朝综文，千秋凝锦，巍巍灵光，非文考隽才莫属也。”午后偕心兰过西宅，晤及俊民、虎臣、融甫三君。据云蔚如已归。到店请父亲安。
十二月二十五日（2月3日）二伯父“首七”，三昧寺大悲忏，晚观音堂和尚大班焰口。早过西宅。在店写春联、帐簿面，饭后回。戴彦伦母夫人仙逝。
十二月二十六日（2月4日）立春节。“分司”及“两场”
郊迎。早往戴府慰，时风雨甚骤，几不能张盖。至李府省姑母疾。陈府送来粽糕两事，虎臣遣伻送来糕团四事。读曾公古文三首。灯下诵香山《新乐府》。二兄寄来手信一封。
十二月二十七日（2月5日）到店请父亲安。东过笏丈，问善后事。曾祖母周忌。今日东西两行，不觉伤气，饭罢地丁下坠，小卧片时，服青果茶稍愈。晚刻酬神。遣高奴还虎臣《通鉴》，即赠以益智粽、延龄糕。烧烛，阅《晋略》一卷。
十二月二十八日（2月6日）早饭后沐浴，池清汤暖，元气浑然。毕俊过我，留谈竟日，午后自煮香茗。二兄带来手函二十一之信已收。灯下读《黄帝内经》三卷。
十二月二十九日（2月7日）命仆至虎臣处取地图。走笔成一诗云：“一幅荆州记借吴，而今合浦要还珠。纵横万里山河壮，好作寒家岁兆图。”
到店小坐，即过杏林巷，旋复谒孙师，又东至笏老处问话。至李府省姑母恙，携回杏花二枝，一与内子、一与魁郎。在店午饭，便呼苏子来剃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