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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六日 阴
上午八时，赴八府塘高等考试典试委员会正式办公。十一时半，主考官戴公季陶，典试委员陈大齐、刘光华、胡仁源、张默君、饶炎、黄序鹓、陈长蘅、谢健、冒广生、黄镇磬、黄慕松、戴修骏，监试委员于洪起，襄试委员余钟秀诸氏莅会，鸣鞭十万。十二时，襄试处主任邵元冲、副主任王用宾、秘书长沈士远、秘书龙潜诸氏别去，乃摄影、扃门。下午二时，开第一次会议。
本会设秘书处，秘书长陈大齐，秘书郭心崧、陈念中、黄忏华、潘凤起、郑逸庵。设一、二、三科，科长黄寿慈、张心一、萧子材，股长丑樾、刘毅夫、邱瑜、李耀商、沈学焕、张一宽、宁达蕴，科员徐鹤龄、谢绍元、方宝、钟奎一、郑伯高，事务员张任政、汪定宇、符贤、徐晓林、邵学铭、钱昌基、陈泽音、戴惕、方理琴、王家栋、任承宪、廖校培、刘世淦、苏倜、章德菀、陈作忠、徐守清、陈家瀛、黄作新，录事胡良瑗、赵志魁、汪天钧、张正元、黄浚源、徐仲卿。
七日 雨
监试委员订定收发公文、启闭大门办法，通知襄试处，凡各门锁钥，由监试委员掌之。
唐代试士，偏重词章，大都华而少实，其文浮靡。裴行俭“士先器识而后文艺”之言，学者奉为圭臬。彼一德格天阁、钤山堂辈，皆起自翰林，文采华赡，卒为神奸巨蠹。今也沧海横流，诐辞邪说，泛滥于天下，器识不益足重耶？
上午九时，开第二次会议，决定典试委员、襄试委员，分左列八组：
一、 国文组，二、 党义组，三、 法律组，四、 政治经济组，五、 财政组，六、 教育组，七、 外交组，八、 军警组。
又，典试委员、襄试委员，依照每人阅卷科目之性质，认定一组或二组以上。每组设主任一人，由委员长指定典试委员一人兼任，副主任一人，由襄试委员兼任。
八日 雨
霪雨连朝，闭门苦寂，治事之暇，偶忆前清科场故事，录一二则以解沉闷。
吾乡李君与江苏陆君为优贡同年，同官京师。会乡举之年，陆戏语李曰：“余如主试贵省，当致君门下，以红毡白帖相见。”李笑询关节，陆指水烟袋以对，李乃假归乡试。未几，陆果拜湖南副主考之命，李意甚得，夫人异而问之，以实告，因窃为其弟言之，其妇又转语乃弟。场中得佳卷三，试帖中皆暗嵌“水烟袋”三字，文字亦工力悉敌，陆大惶恐，姑取中两正一副。迨拆卷填榜，李竟误中副车，乃大懊丧，改官道员去，终身执弟子礼甚恭。是科试帖题“惟善以为宝，得‘书’字”，李首联云：“烟水苍茫里，人才夹袋储。”工致可喜，佹得佹失，时人惜之。
光绪中，某省乡试，有魏生贿通关节，副主考某拒之，正主考陈太史受其请托，因以中隽。试帖题“人语中含乐岁声，得‘中’字”，某拟作中一联云：“卖花辞魏紫，积粟认陈红。”嵌姓极巧。事发，副主考某竟免严谴。
丁酉顺天乡试，余奉先公命，于三月二十八日自新疆省城出发，七月十三日始至北平，中历秦、陇、晋、冀四省，崎岖边塞，车殆马烦，劳费无算。今交通利便，高等考试犹将分区举行。昔之矮屋短檐，躬自炊爨，今则假校舍为试场，往返舟车，折半给价，劳逸苦乐，迥不侔矣。
九日 雨
上午九时，开第三次会议。日来工作紧张，夜间缮写榜册等件，往往至二三时始毕。秘书长宣示，各科职员夜间工作特多者，由各科按日列表详记，以备结束时考成之资，亦激励掾吏之道也。
阅蒲松龄《志》“何仙”一则云：何仙潜至学署，见幕客六七人，前世全无根气，曾在黑暗地狱中八百年，损其目之精气，乍出则天地异色，无正明也。形容尽致，谑而虐矣。盖留仙绩学能文，著述甚富，以贡生终，其磊落抑塞之概，时流露于文字中。今高等考试，典试十二、襄试四十一，大都学有专长，分科校阅，评定分数，开会审查，似不至屈抑佳士，如何仙所讥也。
十日 雨
上午九时，开第四次会议，通过考试科目日程，并决定中央党务学校第一期毕业生请求援照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军官研究班毕业生成案，准予报名应考。
下午三时，开第五次会议，通过关于考试科目日程：一、 先举行普通行政人员考试，第二试完竣，再举行其他四种考试；二、 每日五点钟开始点名，六点钟开始作题，先考必试科目，后考选试科目；三、 必试科目，每日考两科，每科三小时，第一科与第二科之间，休息一小时；四、 选试目科，除警察、行政人员考试外，作一天考完，每科考二小时，警察、行政人员之选试科目，每科考三小时，每日考两科，两天考完；五、 国文、党义各作一科，各三小时考完；六、 科目之排列，采用襄试处拟定案之大体，为办事之便利及与其他事务上之联络起见，仍由襄试处负责拟定，准于十一日十二点钟以前，送到典试委员会，决议后，由襄试处公布。
唐贺知章知贡举，知名士咸予及第，谓之“通榜”。下第者环而噪之，知章逾垣乃免。清李绂穆堂为会试总裁，场前采访名下士，后多中隽。落第者包围诘难，李大窘。好事者戏赠一绝，有“我为明公筹一策，墙头高立贺知章”句，见者胡卢不已。今科场异制，应考者必就所习学科，强记作答，不得稍越范围，多弛不羁者苦之，谁复能作豪语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邪？
上午十时，襄试委员于能模、王伯秋、朱君毅、伍非百、杜曜箕、汪大燧、汪懋祖、李隆、邰爽秋、孟宪承、林襟宇、金延生、胡庶华、徐砥平、马宗霍、夏全印、庄浩、曹经沅、陈心铭、黄美涵、程其保、张镜欧、邬志陶、叶元龙、杨伯谦、端木恺、端木彰、熊遂、谢无忌、罗鸿绍、顾宝衡诸氏入闱。主考官候于门，肃客鱼贯入。时小雨廉纤，沾濡都遍。其兼任襄试之郭心崧、陈念中、黄忏华、郑逸庵、潘廉深诸氏，已于六日进场。
监试委员通知：从本日起，除致机关公文外，私人函件概不代为发送。
唐韦承贻诗：“蓬巷几时闻吉语，棘闱何日免重来？”此应举者之感想也。我辈襄事闱中，闭门绝出入问讯，其苦恼倍于举子，崔护重来，亦非所望也。
昔有学使幕宾戏作歇后诗云：“抛却刑于寡，来看未丧斯。且过子游子，弃甲曳兵而。”大可发噱。本届扃试，盛夏入闱，新秋放榜，始则苦雨连辰，继则秋阳肆虐，幕宾俳语，质之同人，谅亦深表同情也。
十一日 阴雨
本届高等考试，以试场未遑建筑，于暑假中，借校舍三处以试士。襄试委员会在南京中学第二院，该校成立三十年，大修久阙，阴湿渗漏，不可以居。襄试处捐国帑数千，鸠工庀材，兼旬而未毕，梓人圬者，亦严扃其中，与我辈同感拘束矣。
下午二时，开第六次会议，决定襄试处拟定考试科目日程表。又，凡证件不足，暂准应考者，限于七月底补缴齐全，过期不缴，或所缴证件仍不足证明者，考试概作无效，通知襄试处转布知之。又，决定襄试委员分配科目表。
铸陈典试出佳纸，遍索同人书，属余录旧，固辞不获。恰近兄览揆之辰，撰一律为寿，
然涂鸦，殊汗涔涔下也。诗云：
谢公两鬓未成丝，盛府
谟海内知。獬豸一官元峻厉，曾为武昌地方厅检察长。兜鍪六叶自权奇。祖、若父先后官宜昌总镇，有“儒将”之称。手提风雅持衡日，望重纶言珥笔时。旭日方中名藉甚，会看云雨遍敷施。
十二日 阴
上午九时，开第七次会议，决议各科题目，必试科目至少两天以前，选试科目三天以前，送委员长核阅。
赵恒惕长湘日，举行县长考试，礼聘章太炎为主考官，国文题“宰相必出于州部论”，诸生不知出处，就询于监场员，亦茫然不解。赵急延太炎入室纵谈，一面遣密使质之叶德辉奂彬，始知出某书，暗示于众，幸免曳白云。
清代帖括取士，士人束发受书，《四书》《五经》，诵之烂熟，成年以后，记忆力稍弱矣。戊戌，湖南岁试提覆题《物勒工名说》，出《礼记·王制》篇。诸童有临时忘却者，群起质问，督学徐研甫师莞尔曰：“汝辈并《礼记》亦未读过耶？”众为赧然。
历代以科目抡才，舍此无致身之途，凡中隽者乡里荣之。唐宣宗至题殿柱曰：“乡贡进士李某。”当时知贡举者，得人称盛，或号“龙虎榜”，或谓之“玉笋班”，隆重可知，未知今果异于古所云否？
十三日 阴
下午二时，开第八次会议，决定出题、阅卷、评定分数及面试办法大纲。其文如下：
第一 出题。
一、 出题总以便于评阅，答案确定者为佳，并须预拟每题评定分数之办法；
二、 党义题目，必须以《总理遗嘱》所载四种著作为标准；
三、 国文试题，必须用文言；其余各科答案，文体、语体随意；
四、 各科试题数目，不必一致，以至少二题，至多五题为限，惟同一科目，而出题至两次以上者，各次题数务须相等。
五、 各科目试题内容，理论与记忆并重，兼测量应考人之才识。
第二 阅卷。
一、 襄试委员分阅试卷之数目，以平均分配为原则，但遇特殊科目，不能分阅，或兼他种职务者，不在此限。
二、 试卷少者，由一人评阅；试卷多者，由二人以上分阅，先由阅卷人会同评阅若干卷，商定阅卷标准后，再行分阅。初阅分数在四十分以上之试卷，典试委员须详加覆阅。
三、 凡试卷文字，有显著之反动思想者（反对三民主义、五权宪法、革命历史及国民政府）由评阅者在卷面注明，经提会议决后，该应考人之分数，不予结算；
四、 各人阅过之试卷，必须用朱、蓝笔为已经全篇阅过之表示，或圈点，或批语，或别种符号，均可。
第三 评定分数。
一、 第一、第二、第三三试分数之分配，第一、第二两试各作为五分之二，第三试作为五分之一；
二、 第一试分数之评定，对于分数高者，不必特别从宽，但对于成绩较次者，除有特别显著之误点者外，总以不轻给四十分以下之分数为是。
唐裴皞、贾孙，宋赵安仁，三主春闱，当时传为嘉话。清代京朝大官，叠膺文柄者，亦为朝野所歆羡。李鸿章翰苑起家，积军功至使相，生平以未掌文衡为憾。乙未后，解直督，专理阁务，会贡举之年，私觊拜总裁之命，清太后亦微闻之，顾以李公年高勋重，未欲以校阅相烦，竟不与选，李公大懊丧。
今考试院长戴，居古秩宗之地望，党政务繁，日不暇给，乃不辞况瘁，自兼第一届高等考试主考官，盖心切抡才，其风趣倜乎远矣。主考官念同人酷暑从公，星期、午夜工作不辍，思所以慰藉之者，凡星期六、日公膳，命倍其值，设醴以劳之。惜豪于饮者少数，大都皆沟洫之量耳。
十四日 晴
襄试委员朱文中、陈匪石、谭绍华因事却聘，以伍慧农、夏维松、韩汝绅承乏。伍兼通西班牙文，夏谙俄文，均曾在外交界服务者。韩警校出身，与逸庵兄同学云。
自六日扃门后，京、津、沪报纸均停送，同人以蔽聪塞明，惄如饥渴，经端木委员提议，得于监试同意，今日起照常订阅矣。
昨叠韵赠铸陈云：
棘闱深锁雨如丝，同直春司半故知。几辈孤寒归藻鉴，百年开济仗英奇。鲁公巨眼偏殊众，鲁国公谢深甫为考官，有“巨眼”之目。刘子精思正佛时。李赞皇为幕客，刘三复置精思亭。濠上观鱼能悟道，交期浑欲比周施。
十五日 晴
本日开始考试。
先试普通行政人员，试场分三组：一、 中央大学礼堂，二、 中央大学体育馆，三、 南京中学第一院。应考人于每日午前四时赴指定试场地点齐集，听候点名。六时开始作题，逾时不得入场。是日到应考人一千一百余人。
下午四时，开第九次会议，决定国文、党义阅卷及评定分数标准：一、 国文：（一） 论文题，最高六十分；（二） 公文题，最高四十分。二、 党义：四题，每题最高二十五分。
南中二院，为文正书院旧址。相传曾文正开府金陵，僚属某于八府塘相地辟园亭，花木清幽，有小沧浪馆诸胜。友人戒之曰：“中堂清俭率属，君大兴土木，劳费不赀，恐非公所憙也。”某悚然悟，亟榜之曰“曾太傅生祠”，文正置不问。洎文正卒于位，士民请于大吏，改建文正书院，以永遗爱。清季，南中成立，拨作二院校舍。此主考官语萧似村兄者，询之留校职员而信，但院中并无碑记，殊难详稔沿革耳。
十六日 晴
下午四时，开第十次会议，决定约法、民法阅卷及评定分数标准，约法、民法各卷试题分数，约各占全分数三分之一。
清代院试，有成年、幼童之别，出题各异，亦得失相半耳。昔华亭张文敏以幼童赴郡试，郡守占上联云：“童子六七人，无如汝狡。”公应之曰：“太守二千石，莫若公廉。”院试时，袖鲜花一朵，为学使瞥见，命属对以自赎，出联云：“小学生暗藏春色。”张应声曰：“大宗师明察秋毫。”学使激赏，遂入泮。今升学程序有定，无躐等之病，取得考试资格者，大部在成年以上。本届应考人有年十八者一名，亦可谓速化矣，但未知学力如何耳。
十七日 晴
下午四时，开第十一次会议，决定刑法、行政法阅卷及评定分数标准，照第十次会议讨论事项第一案之决议案办理。
又，近因天气炎热，连日继续考试，对于应考人之健康，恐有妨碍，应否将考试科目日程，稍予变通，藉资休息案。决议：本月十九日及二十六日星期日。其考试科目，按照原定日程顺延。
又，应考人在试场内得病，不得完卷者，应否准予补考案。决议：在试场内得病，不能完卷，经场内医生验明属实者，以后仍得进场应试，所缺学科部分，不计分数，不得补考。
又，决议每次接收试卷，开封查对无误，应照章开会讨论阅卷标准及方法，但该科目已有通则之决议案，是日并其他应讨论之议案时，得由委员长通知主管组典试、襄试委员，开本组会议讨论之。
本届应考人，有曾在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复卒业于美国大学者，已具试官资格。犹记前驻法公使陈箓任先，清季第一届留生考试，为襄校官，及格者授编修检讨有差，陈君不胜歆羡。第二届自请赴试，成进士，授京秩，骎骎柄用矣。
铸陈典试成谐诗数首，最风趣者，如“主任三黄贵，黄镇磐、黄序鹓、黄慕松三典试，分充某某组主任。徵君二皓尊”。冒广生、胡仁源两典试，均清孝廉，曾举经济特科，年近六十。又，“人参功第一，牛乳种成三”。陈念中襄试所携食品。
又，王伯秋襄试戏成一律云：
主考群推戴，开门独苦于。谓于监试。量才双玉手，张默君典试诗：“玉尺还须玉手量。”张与张镜欧襄试，均女士也。襄试一胡须。胡典试庶华须髯如戟。索饭频敲碗，寻题竞索书。只怜班马笔，颜色未能朱。典试朱笔，襄试蓝笔，调马宗霍也。
此皆试前消闲之作也。
添聘襄校杨君开甲及新调科员张鹤村、刘照藜、陈铭之入闱。
十八日 晴
古之才女，为侍中学士者，尝旷代而一见，女状元黄崇嘏尤为后人所艳称。
典试湘乡张默君女士，为伯纯老友之女，宣统初即为南京女师校长，现在立法委员，兼考选委员会专门委员。本届典试京闱，有诗云：
天开文运此堂堂，玉尺还凭玉手量。青眼高歌迈前古，独怜崇嘏作男装。
夫女子主试，古所未有，宜默君顾盼自雄已！
十九日 晴
国府令：据考试院呈拟此次高等考试中试名额，至多不得过二百名，至少不得过五十名，若发现有不合实际需要时，主考官得加以调剂等语，应予照准，令会遵照。
宋淳化中立糊名之法，祥符中立誊录之制，惟吕申公试卷中自称名，有谓其古意尚存者。明、清糊名易书，未之或改。
马旭楼秘长归自日本，云：彼邦岁举高等考试，应考者恒数千人，中隽者给予及格证书。试卷经一人校阅后，或以打字机印出，别付一人覆阅，亦慎重关防之意。但应考者不问其学历，襄校者携卷出外评阅，从不扃门，亦无舞弊者，似可供我国参考也。
昔有某童于试卷中用《书经》“昧昧我思之”一句，误为“妹妹”，学使狂笑，眉批曰：“哥哥你错了！”闻者捧腹。委员中有得其夫人家报者，经监试委员依例检查，署名“你的妹妹某”，似可对“我的哥哥呀”，一笑！
二十日 晴
本届考试榜首，主考官戴公议以监察委员用，仿前清翰林得考授御史例也，时论疑为过骤。尝考清顺治乙未馆选，丙申特先授庶吉士王益朋等六科给事中、监察御史，已有先例。及顺治己丑会试后，以两广初定需人，遂用新进士候铨者，二甲授参议，三甲授知府，进士释褐，即为四品监司、郡守。今制科初举，破格登庸，亦寓鼓舞之妙用已。
唐进士张莒始于雁塔下题名，后书之于版，遂为故事。宋进士题名，皆刻石于相国、兴国两寺。明立题名碑于国学，题名记或学士或祭酒撰，其典始重，清代因之。今高等考试，在首都举行，及格者实同古进士，谓宜在考试院内建题名碑，院长当自撰碑记，以昭隆重，并著为例，亦右文之盛事也。
二十一日 小雨
前代外夷遣子入学，历史传为盛事，但未闻请一体与试者。昔总税务司英人赫德，见吾国科举以八股、八韵试士，部院督抚，群出其中，大惑不解，顾欲窥其有何神妙，特遣爱子从华名宿习吾国语言文字数年，所作制艺，居然墨卷正宗，请于清廷，准予一体应试。京僚考差者，佥冀得此外国门生，觊博重贽，讵总理衙门王大臣婉辞以谢，特奏给二品顶戴，以慰藉之，赫德大憾。今分科取士，崇实黜浮，与各国渐趋一致，倘有赫公子其人，志切观光，主持文柄者，未知乐于赞许否？
二十二日 晴
郑君逸庵、黄君忏华，均有俳体诗。余亦得《京闱杂咏》六首，写录如下：
闻道龙头属老成，好随典试叙同庚。如今顶戴都无著，恩榜何因沐宠荣。典试某、某两君，年事较高，诸生有年逾六十者，依清例得赐举人、进士矣。
贡举同知有令妻，临岐珍重握柔荑。连宵风雨撩人甚，咫尺蓬山不可梯。张典试默君入闱，襄试处主任邵翼如氏相与握手而别。
奈何监试故姗姗，襄校临门排闼难。金钥迟开同压轿，簇新娘子一般看。杨襄试开甲十七日始入闱。
锁院趋公礼数宽，联翩逐队劝加餐。毋忘设醴殷勤意，牛饮何妨笑语欢。戴公命星期六增馔置酒，以相慰劳。
翰墨因缘信有之，学书工拙寸心知。班门弄斧吾何敢，无那涂鸦绝可嗤。余未尝学书，闱中竟有索字者。
欲寄家书不自由，灯花暗卜几时休？使君为报平安讯，若问还期已近秋。戴公发表内闱消息云：各委员、职员入闱后，眠、食均安。除工作外，或诗文唱和，或讨论学术，兴致极好。至多二十日，便可出闱云云。
二十三日 雨
张默君氏入闱典试，其夫婿邵翼如氏书《天马赋》贻之。默君题于后云：
同梦生花笔一枝，抡才艰巨两心知。开张天马君挥翰，寥廓高鸿我咏诗。未渫井泉慵瀹茗，不平时局忍弹棋。门前桃李依然在，巨眼风尘定所期。
又，《月夜锁闱评定试卷二首，用半山韵，呈衡文诸公》云：
犹忆当时此地过，种成桃李百年多。敢将玉尺凭天定，傥失明珠奈尔何。异代风流未衰歇，上邦文运岂销磨？等闲莫作才难感，总有高鸿入网罗。
群彦翩翩吐属工，新诗哀感杂奇雄。来从虎踞龙蟠外，坐对瑶天玉海中。伯乐有心能识马，子云何意薄雕虫。诸生雨污青衫湿，我欲通明奏碧翁。
一结尤有意致。首联云云，盖默君于清季曾长南京女子师校，故以自憙耳。
君母氏何绍徽夫人，有《仪孝堂诗集》行世。尊甫伯纯部郎，清季民党，民初在宁沪时过从甚密。其人学堪经世，才亦过人。光宣间，志士、党人靡不殷勤结纳。辛亥苏州光复，有翊赞之功。赣宁事败，咄咄书空，民四赉志以殁。余时在汴，为诗哭之，写寄介弟仲纯，读之泪下，今其稿已佚。默君学有渊源，诗才甚富，宜其睥睨一时云。
又，记伯纯与何夫人结婚时，却扇之夕，夫人以“堂堂乎张也”五字，传语新郎，请为属对。伯纯绕室苦思，何止七步，久之，率尔而对曰：“伥伥其何之。”新人为之莞尔，当时争夸韵事云。
二十四日 雨
本届试题，主考官拟合印成册，并自撰序文，叙述本届考试之方针、选题之经过及感想，并请各组典试委员，就本组之出题、阅卷情形，各撰一序，题目之未与选出者，亦拟择尤附入，以资阅者参考。至于各学科题目之试卷，拟请各组每题选定最优秀之答案，各一二篇，以备将来汇印成册，一以资将来考试者之参考，一以表本届应试人之成绩云。
冒鹤亭氏典试京闱，胡展堂先生作《试士》一首以贻之，用荆公《读进士卷》韵，云：
子瞻讼当时，致君须读律。子云悔少作，自壮毋玩物。取士故多方，孰能免诃诎。九品号得人，尤使寒门屈。无类教弗先，有生气终郁。强聒起经纶，相忘惟道术。勿谓帝所难，贤才非闲出。
君和之云：
宝书异国来，旁行操不律。堂堂神明胄，古昔盛文物。学人尽弃己，怪事得毋咄。首科开大都，谓恐贤良屈。龙门峻在望，稍冀通堙郁。浊流亦可清，所愧澄无术。斯文不坠地，傥复二三出。
冒君文学湛深，词藻瞻美，论调固有不同也。
二十五日 晴
逸庵索拙诗，珠玉当前，自惭形秽，偶有所触，率赠一章，劣字歪诗，铢两悉称，知闷损中，应破颜一笑也。诗云：
沉沉阴翳几时开，亚雨欧风卷地哀。惟大英雄求雪耻，是真怪杰解怜才。只凭黑铁思卑麦，肯散黄金始郭隗。我已华颠君玉貌，相期意气未全灰。
三日以来，大雨如注，宣泄无方，六街中悉成泽国，试场内外，水深没膝，士子入场，狼狈不堪，然并无退缩之色，其勇气可嘉，亦可念也。
发还应考普通行政人员证明文件，交襄试处来员点收，从诸生之请也。
二十六日 阴
下午四时，开第十二次会议，决议二十五日财务行政人员考试会计学一场，外场监试委员宣布变更题目数量，本会认为于现行法制上并无根据，未便承认，应函请襄试处注意，并设法不使嗣后再发生此项事件。
又，决议前项决议案内之试卷，应仍作三题计算，其只作两题者，就其所已作之题，酌定分数。
张君一宽，曩在粤省从戎，少年英俊，昨以笺纸乞主考官书，援笔写付，云：
军事教育，第一个动作，是立正，看来简单，做来也简单，他的意义，却是精微奥妙，到了不得，他的作用也伟大得了不得，可以说一切战略战术，一切统帅原理原则，一切教育精神和方法，都包含在立正一个动作当中，如果将他推广开来，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工夫，都在其中。一个人，要真能够时时处处事事都将立正的意义体贴尽致，实行到家，以之立身，便可为圣为贤，以之作事，则事无不成，功无不就，以之施于战阵，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以之求学，则无不能致之知，无不可解之理。古人说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又说至诚如神，又说至诚无息，都不外是立正的学问发挥出来的。此理此事，最是紧要，宜切实体察而奉行之。
一宽又索余书，信笔成一首贻之，云：
金陵有干掾，生长全椒县。私淑薛先生，谓慰农太史。薰德而好善。壮年习韬钤，时还弄笔研。服膺求阙斋，嘉言手一卷。给事孝园公，诲人信不倦。循循帅以正，精微通教战。幸从贤者游，努力酬睐眷。
二十七日 雨
襄试处来函，据应考人某某等七十五人公呈，以旅费垂罄，请预示普通试榜示日期，当经秘书处备表通知各委员，将阅竣日期填明，以便转覆，旋覆函请襄试于三十日阅毕，典试于八月一日阅毕，三日放榜云。
一宽乞同人书，裒然成帙，属为题跋，因集数言归之：
怒貌抉石，渴骥奔泉。飞鸿戏海，舞鹤游天。一邦之妙，大笔如椽。宝为神物，翰墨因缘。
二十八日 晴
本届全体委员，留欧美者占十分之五，留日本也十分之四弱，本国学校出身者十分之一，国学自修者仅二三人耳。
冒鹤亭、胡次珊两典试，前清时均登贤书；张典试默君，国学湛深；伍襄试非百，邃于子学；曹襄试
蘅，绩学能文，闱中日夕谈诗，所作亦富，是亦贤于博弈耳。
比来沿江各地淫雨不止，大水成灾，荡析离居，弥可轸念。主考官闻而悯之，发起捐赈，并捐俸五百元，以为倡率。咄嗟之间，得款二千余，当即汇送襄试处，转致首都水灾急赈机关发放矣。
二十九日 晴
自开始考试以来，写印题纸，由第二科人员在秘书室工作，辄至夜分。主考官、监试委员在场监视，其他职员概不得阑入，以免泄露。印竣由监试加封，于早四时交监场员携出，点名后始行发表。主考官兴趣甚浓，往往操钢笔亲写试题数则云。
考试院呈国府训令典委会酌定取额，小至九十人，多至二百人。加减分数一层，群疑易滋流弊，殊不知试卷皆弥封，仅一号数，其人名底册密存襄试处，典委会必俟试卷阅毕拆封，结分取定后，然后襄试处主任携送名册到会，公同对号，填名发榜。所谓加减分数者，深虑结分后，万一及格者有过少或过多时，该会于人名底册未开封以前，降低或提高阅卷之标准，于分数定一加减成份，普及一般。虽曰“调剂”，其实降低提高阅卷标准，亦典委会应有之权，且在未知姓名之前，又非对于某一卷有所厚薄，绝对不生流弊也。
三十日 晴
本日各种考试完毕。
本届考试，借校址举行，当局恐多士云集，供不应求，事前部署试场四处，讵报考者约二千人，仅用中大、南中两校。考官、学生分离两地，典试、襄试逾五十人，关通实无能为力，非如前清试政之简单也。典试规程，依前清科场事例一书，为绝妙蓝本，鲜所变通，扃门至一月以上，内闱供给，概归襄试处承应，亦犹行古之制欤？
于襄试能模，留法毕业，其夫人为法兰西产，伉俪綦笃。于君十日入闱后，未尝宁家，书问亦绝，夫人疑之，三诣八府塘内闱，格于门禁，怅然驱车去。盖各国举行考闱，从无有扃门者，宜夫人之惶惑也。
谢铸陈典试，久任国府秘书，为府主所倚重，入闱数日，以庶政恐滋丛脞，下令调回。监试委员以试事未毕，考官未便出闱，主考官戴公借重方殷，絷维尤切，经考试院上请，俟试竣回府任事，竟得报可云。
黄襄试忏华出示近作一章，属为酬和，因奉答云：
左田昔掌春官日，藻鉴垂光拔隽材。清礼尚黄勤敏公钺屡典乡试，督学者再，君犹云“程初轫”耳。老辈风流犹未沫，宗师月旦岂非才。君为戴公所重，顾元作
谦甚至。欣陪燕乐三生幸，愁听鸿嗷四野哀。笔底生花同入梦，朱衣一样点头来。张典试柬夫婿诗，有“同梦生花笔一枝”句，故云。
三十一日 晴
主考官以财务、行政人员等四种考试之第一、二试，业已考毕，应早日出榜，以免应考人久候。所有试卷，拟请襄试于八月二日前阅毕，典试于五日前阅毕，六日结算分数，七日放榜，以示体恤云。
白乐天应举，初至京，以诗谒顾著作，顾睹姓名，熟视白公曰：“米价方贵，居亦不易。”乃披卷，首篇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即嗟赏曰：“道得个语，居即易矣！”今首都生活奇昂，襄试处商允社会局，取缔旅馆增价，违则处罚。讵馆人狡狯，率预将价码抬高，虽减折，仍嫌昂贵，莘莘学子，仍有“居不易”之感耳。
八月一日 晴
逸庵兄与管夫人名蠡，字丽清，吴兴人。情好甚笃，颇如高柔爱玩贤妻，有终焉之志。顷携示其夫人手札二通，绮语柔情，逸庵之心醉，并盛夸其性情才艺，迥越寻常，殊可赞叹，挥汗续《杂咏》四首以张之，归示细君，或不詈老夫饶舌耶？其辞如下：
瓜子些须抵万金，昨其夫人贻瓜子一事，逸庵欣然启视，罐底藏手书三，狂喜不置。回文织就总沾襟。为郎憔悴慵开眼，百折柔情海样深。
漫漫长夜恨如年，一觉梦腾意惘然。低唤郎君旋电炬，错疑鸳枕泥同眠。通首用书中语意。
女红赢得誉针神，妙舞清歌也动人。细字蝇头和泪写，赚他夫婿说津津。
丁宁寄语惹惺忪，密纳毋忘九点钟。欧战时，有夫婿在行间，其妻亦服务后方工厂，相约于夜九点时互祝平安。屈指金鸡逢赦日，岂无膏沐与为容。
二日 晴
再续《京闱杂咏》四首，示逸庵如下：
妹妹清才亚左芬，悔教夫婿把房分。今之襄试委员同前清同考官，俗称房官，又称分校为分房。含毫揾尽相思泪，福慧双修羡此君。
巴黎艳地记归槎，美眷真如解语花。汉代官仪浑不识，闱前三度阻香车。彼姝者子固不识前清科场事例，疑门扃为讆语，故不惮仆仆道途，门吏卒不为通。
夫子如何轻别离，非用《浔阳行》语意。巫山迢递使侬悲。寄将百个香甜吻，情海深深试测蠡。调逸庵也。
弟弟闺房乐唱子，傲他京兆腻称呼。阿侬一日惭居长，情话公开笑矣乎。
下午二时，开第十三次会议，讨论普通行政人员考试第一、第二两试成绩审查案。决议：本案待其他四种考试第一、第二两试分数核算后，再行审查。
三日 晴
晨五时兴，七时举行总理纪念周。主考官报告工作大概云：校阅将竣，六日可揭晓，本届衡文所得经验匪鲜，但觉有两种感想：一、 科目太繁，考生作答良苦；二、 综观各门试卷，深感教育方面，有待改良。又，关于考试、襄试各部分办事及经费，有无缩减之必要，望诸君从容建议云云。
于襄试能模因病出闱。
先太君懿行，曾乞长沙黄宇逵吏部兆枚为文表墓，痛念弃养忽忽十二载。自清光绪十五年，吾母以郁感丛积，得肝疾，十六年春甫告痊，元气犹未回复也。会从兄泽孚归自新疆叶城先公官署，三月随侍出关，道西安，车马颠越，疾作，寻愈。至布告尔，古轮台国地。妹殇；至库车，古龟兹国地。伯兄殁，感伤寝疾者弥月，十二月始入疏附县署。古伽师国地。越六年，长嫂殁而疾时作。二十五年冬，自阿克苏古温宿国地。官舍还长沙，长途劳顿，复大病几殆。三十二年七月，迎养之江，宣统三年冬回里，民国六年秋迎养大梁，八年秋七月，寿终上蔡县公署内寐，年七十有七。综计三十年中，慎重调护，究无日不在病中。见背后，旅沪十年，每示梦，犹现病态，辄增凄惶。入闱之次夕如之，昨夕又入梦，慈颜和悦，从容言笑如生时，但谕以肝疾未除，胃纳不畅，慈当请命慎访良医，根本诊治。正依依侍语间，忽尔震觉，感怆久之。前四十年中，远离膝下者，仅六年耳。儿今逾五十，志事无成，丧乱相仍，拜扫久阙，罪滋重矣！噫！
逸庵兄晨夕过谈，大慰岑寂，忆昌黎《龌龊诗》，爰用其韵以贻之云：
铮铮振奇士，匪忧饥与寒。少挟幽燕气，块焉发永叹。曩时事戎轩，文采良足观。逢时异哀骀，舌底徒翻澜。杖策过冶城，牙琴空复弹。中岁不得意，堙郁谁为欢。憎彼龌龊者，众唾宁自干。群竖犹猖狂，谁欤障激湍。生才必致用，天意岂无端？愿如汉吏循，非徒耳目官。曾有以百里论荐者。葆兹百炼钢，声光比琅玕。超除倘可期，努力排万难。
四日 晴
《怀汉怀兄》一律云：
大隐金门历岁时，朅来声誉动京师。龙眠真迹人间少，凤翥清名海外知。如子应为山水县，昌黎《县斋读书诗》“出宰山水县”，谓阳山也。泥余遍读鬼狐辞。君嗜阅《聊斋志异》，每见必强余一读。其书原名《鬼狐志》。平居契阔还相忆，风雨鸡鸣系所思。
前清科举时代，有士子袭《孟子》语以解嘲曰：三场首号，九日晴天，一乐也；内不贴于堂，外不贴于墙，二乐也；赚三个月新老爷而呼之，三乐也。秀才有三乐，而中举不与存焉云云。本届考试，假校舍举行，距厕所甚远，惟苦雨耳，偷阅他人试卷，私携夹带及交白卷者，仅予扣分，幸未发贴蓝榜，老爷称呼，久归消灭，士子种种感想，今昔固自不同也。
陈泽普兄云：“川俗：每届乡闱，士子观榜者，均携灯笼，缀‘某科解元’字样，殆取吉羊之意，可谓妄人。”余笑询兄曾云：“少年时代预制双眼花翎、黄马褂，藏之笥中，以备腾达时之需，其妄之程度如何？”泽普应之曰：“其妄等耳！”相与抚掌大笑。
五日 晴
按照《考试法》第二条规定：凡任命之人员，均须经中央考试定其资格，本届应试人，属于现任公务员者，仅三百六十一人，其在国内外大学毕业，取得学位，现充委任公务员者，大多却顾不前，殊为可惜。明年《公务员任用法》施行，凡卒业于大学者，仅得为委任职，届时能毋懊丧耶？又，女子在政界任事者亦不乏人，此次报考者仅及二十人，亦殊欠踊跃耳。
三续《京闱》二首如下：
玉手量才见慧心，上头夫婿作监临。红毡白帖双双拜，旷典初逢喜不禁。张、邵贤伉俪同受新贵参拜，喜可知已。
林家妙玉琼林宴，更羡吾宗女状元。崇嘏。双十金门同射策，问谁织锦媲天孙。应考女生二十人。
逸庵又得管夫人书二通，大喜过望，并口占“一腔幽愤柔情化，满腹牢骚烈爱消”一联，旖旎可诵。戏为续《题管夫人书后》二首如下：
爱玩端应谢蹇修，书词清婉倍绸缪。一腔幽愤归乌有，百炼钢为绕指柔。
两小犹悭六礼成，尽他日日讯卿卿。一般咫尺相思苦，爱到浓时恨转生。某君在闱，其未婚妻以音问阻绝，书词怨望，故及之。
逸庵贻诗云：
叔度声华著上京，奇姿振拔笔纵横。高吟紫塞千秋志，射策京门万里行。文字有神惊后辈，弦歌称颂拜先生。得逢彭泽倾肝胆，冲淡无怀羡老成。
揄扬过当，愧汗交并，君能无失言之讥耶？因酬一律，云：
尊阳文运百年隆，宗伯清刚北斗崇。兄世居尊阳，高门科甲鼎盛，悫慎公正色立朝。筹笔昔曾纡上策，持衡今定识焦桐。不由科第侔权相，终领中书媲李公。兄绩学能文，未尝赴举，故以唐知贡举权德舆、李逢吉二人相况。欲效唐宣题殿柱，却怜铩羽感征鸿。
似村兄将赠余诗，因先贻一律，云：
吴霜点鬓尚风尘，锁院相逢意倍亲。迁客每因巴蜀重，清辞应与李温邻。从知大雅扶轮久，幸及明时建树新。四野鸿嗷凄欲绝，纵谈边事更酸辛。
夜八时，襄试处正、副主任邵、王二氏，监试刘委员三到会，同拆卷对号填名，早一时出榜，二、三时，诸公先后兴辞。五种考试，共取一百名，内兼考者二名。叙铨部员陈曼若、喻谟烈，前部员李飞鹏均中隽，三子学力甚佳。第一人为昆山朱雷章，二十七岁，上海交通大学电工科毕业，兼考获隽者二。曼若名字娟秀，众猜为女性，亦可发噱。
六日 晴
早七时放榜，计考取普通行政：朱雷章、夏范钦、方扬、冉鹏、张清源、薛铨曾、李飞鹏、朱德铨、伍极中、杨声昭、曾问吾、宋懋蓉、钱清廉、谢振民、陈曼若、朱治礼、李涤生、董辙、钟瑛、管欧、仲肇湘、吴养和、沈兼士、邵履均、曹锺麟、范师任、刘永生、沈维栋、陈壁光、李如霖、冯维崧、李登俊、夏骞、李元、姚朋士、叶广培、吴嘏熙、金华、范寿臧、冯建堃、申庆桂、朱章、吴彬等四十三人；
考取财务行政：罗厚安、李健吾、施泽民、陈汉平、贺渊、张炯、吴万麟等七人；
考取教育行政：周邦道、王万锺、夏开权、顾良杰、薛铨曾、黄问岐、李祥生、黄龙先、张亶翔、周世万、张志熙、江之津、张右源、郭钦铸、陈庆梅、刘景韶、林挺杰、杨克敬、谢彬、张登寿、梁翼镐、谢恩皋、喻谟烈、蒋励材等二十四人；
考取外交官领事官：李铁铮、胡庆育、陈大器、邓赞标、冯至海、钱存典等六人；
考取警察行政：杨君劢、黄抱云、李寒秋、马元枢、师□舫、屠晋、华允琦、曹树钧、石毓嵩、杜经魁、冯仁、汪业洪、曹文麟、蒋天擎、孙广居、萧钧立、萧汉澄、陈爱奎、张闻乐、任乃赓等二十人。
八日上午八时到会，举行面试，下午三时本会全体摄影纪念。
七日 晴
主考官言：高试结果有优点五：（一） 考取人员中有党员三十余人，占全体三分之一；（二） 有职业者居十分之四，曾任职务者居十分之六，足征学问与经验并进。三各大学高材生，均有获隽者，北大、中大成绩素著，入选较多；（三） 检定及格者亦有数人，足见检定制度甚善；（四） 十六省中，均有及格者，边省亦得数人，惜女子未能取，殊为可惜；（五） 诸生年龄，平均在二十七八，年富力强，正宜从政。上述五点，颇令人满意云。
考试院许代秘书公武、铨叙部马秘书长旭楼，承主考官命，来会商榷高考及格人员任用办法，入夜始辞而出。
八日 晴
上午九时，诸生毕集，分七组口试，至午后四时毕。
文章憎命，杜工部尝致慨焉。自古怀才不遇，槁饿以终者多矣。左文襄绩学不第，某岁乡举，伯兄宗植摒挡赴试，文襄请偕行，伯兄止之曰：“汝年近四十，犹不能青一衿，顾望举耶？”文襄语塞，谋诸嫂氏，检付监照，并拔簪供旅费。文襄徒步诣省，领卷入场。放榜日，宗植私偕所识书吏，入试院，填榜至十三名，文襄获隽，乃窃喜，迨填至榜尾，须依例倒填第二人至第五人，无宗植名，又窃惧，最后填第一名，赫然左宗植也，不禁忘形狂噱，监临呵止之，书吏从容上白曰：“此即新科解元左某也。”监临、主考、房官皆起立致贺。盖是科副主考为陕人徐太史，搜落卷，得文襄与巴陵吴南屏先生敏树二人，皆通儒硕学，其眼力有过人者。后文襄督师西征，迂道访徐氏，太史已归道山，徐公子出示太史出闱后家书，谓落卷中得左某必为名臣、吴某必为名儒。文襄嗟异，厚恤其家而去。
九日 晴
上午九时，邵主任来会启门，襄试处以汽车来迎，主考官、典试、襄试委员均于军乐、爆竹声中，风驰电掣而去。午刻，考选委员备公宴；晚，中央党部各委亦设宴相劳。
余于启闱后回寓休息。
放榜后，得诗一首，云：
文相抡才盛，书生报国难。棘闱千道撤，金榜万人看。秋士愁应减，春官梦乍阑。遗珠搜欲遍，敷教在能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