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国子监是中国古代隋朝以后的中央官学，为中国古代教育体系中的最高学府，又称国子学或国子寺。南京国子监始建于东吴永安元年（258），规模宏大，延袤十里，灯火相辉，盛况空前，当时邻邦高丽、日本、琉球、暹罗等国“向慕文教”，不断派留学生到南京国子监学习。明代在鸡笼山下四牌楼设国子监，北及鸡笼山，西至进香河，南临珍珠桥，东达小营，覆盖今天成贤街两侧东南大学及周边地区，鼎盛时期，建有四座牌楼，故得名“四牌楼”。明朝时期行使双京制，在南京、北京分别都设有国子监，设在南京的国子监被称为“南监”或“南雍”，而设在北京的国子监则被称为“北监”或“北雍”。被后人推为明清篆刻艺术流派鼻祖的文彭，曾历任南、北两监的国子监博士，所以有“两京国子博士”之称。文彭的一生，可谓与金陵息息相关：在其以岁贡生廷试第一授嘉兴府学训导之前，每隔三年便会赴南京参加乡试；考取功名后又曾长时间任职于南京，与金陵文人交游甚广。

文彭，字寿承，号三桥，别号渔阳子、三桥居士、国子先生，明湖广衡山人，系籍长洲（今属江苏苏州）。文徵明长子。以明经廷试第一，授秀水训导，官国子监博士。文彭先祖时居四川成都，南宋时期，因其祖上官衡山教授，而迁家衡山（今湖南衡阳），后世子孙皆以此为籍。文彭的高祖父文惠因入赘于苏州张声远家，文氏家族这一支便定居苏州，成为苏州长洲文氏的始祖。

作为明代中后期的名家，文彭被后人推为文人篆刻的鼻祖；其实文彭是集诗、书、画、印、鉴于一身，可谓名门之后，一代巨匠。文徵明一直以文宦世家自视，但却九赴乡试而不举，一生仕途艰难，最后取了一个从九品的翰林院待诏的闲职，任上又被同僚妒忌，郁郁不得志，仅维持三年后，便告老还乡。因此文徵明对儿子可谓是寄予厚望。也正是由于父亲的影响，文彭的一生不仅追求自身艺术成就，对功名也同样是非常重视，并为此作出了毕生的努力。

“彭”是象声词，源自敲鼓声。《说文》记载：“彭，鼓声也。从壴，彡声。”“壴”表示鼓的形状，“彡”表示连续敲鼓发出的声音，有吉利、多彩之意。彭祖“篯铿”以传说中惊人的寿命而闻名于世，因此“彭”还带有长寿之意。在文彭七十六载的人生当中，工书画，精篆刻，能诗，擅鉴；授“两京国子博士”；其成就与贡献，也正如其名一样，成为艺术长河中的一颗多彩明珠。文彭又号“三桥”，他的号来自祖居停云馆所处的地理位置：“德庆桥……崇利桥……停云桥，德庆桥北侧，与前二桥连，呼三条桥”。由名而字，由字而号，他又被世称“文国博”，文彭一生的印记也与其名号互相映照。

公元1497年 ，也就是弘治十年丁巳的四月十三日，文彭出生于雁门茂苑。雁门乃郡名，茂苑即长洲，也就是今天的江苏苏州。自明弘治，历正德、嘉靖至隆庆的八十四年中，以苏州为中心的经济与文化高度发展，因此明代时期的苏州成为后人关注的焦点。明代中期以来，随着江南一带经济的发展，促使市民阶层的出现，从而导致市民文化与审美意识的滋长。与此同时，诸多的文化艺术群体如“吴门画派”“吴门书派”和“吴门印派”等纷纷诞生，这些艺术群体均在中国艺术史上留下了辉煌的一笔。而值得我们关注的是，吴门的诸多流派都与苏州文氏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吴门画派兴于沈周，成于文徵明；吴门书派经徐有贞、沈周、李应祯和吴宽等人传至祝允明、文徵明，奠定了书派的繁盛局面；吴门印派更是文彭和其父亲文徵明合力创办的印学流派。明代中期，江南一带的社会发展迅速，苏州是这一区域的文化中心之一，文彭自小就受到该地区域文化氛围浸染，年少得志，侍父交游；潜心艺文但却十试不举，终以岁贡生入仕途，游历三郭，终其一生研习诗、书、画、印、鉴，遂成一代宗师。

公元1573年，也就是万历元年，文彭本打算在致仕后的第一个春天“扁舟南下”回到自己的苏州老家，在元旦接受祝拜时感慨道：“吾宦历两京，年近八旬，子孙成立，今又得完名乞还，幸矣幸矣。吾其逍遥石湖、虎丘之上，以乐余年，不亦可乎。”并作《乞休致喜》诗：

青衫白发赋归欤，

六馆横经九载余。

承乏独惭縻廪禄，

引年三上乞休书。

圣恩浩荡容投老，

茂苑荒芜有敝庐。

待得春风开冻后，

扁舟南下乐何如。

而在当月的二十日，文彭竟未能熬到这年的春天，便客死京城，最终由其长子文肇祉扶柩归吴，最终归葬于石湖西梅湾山之翔凤岗。

纵观文彭的一生，从其出生伊始，便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加上自幼聪颖过人，才华横溢，诗书画印，无所不能；虽十试不获，但终以廷试第一授功名，世称“两京国子博士”。为其撰写墓志铭的南京上元人许穀，与文彭是世交，许穀父亲许隚的墓志铭也恰好是文彭父亲文徵明撰写的，许穀在文彭的墓志最后铭曰：

有斐博士，振秀名门。擒词不竭，酒翰如神。献珍天府，曳组成均。匪俗斯兢，惟古是循。以位则诎，以道则尊。修龄羽化，芳声永存。爰偕二配，先后藏真。事报孔迩，美哉后昆。

文彭生平致力于艺术的实践与探索，文氏一门也是声名远播，文学艺术成就可谓光辉熠熠。从一定意义上说，文氏家族的文艺成就部分地展示了江南地区文学艺术的实力和风貌。文彭生平的研究资料并不多，且大多数的研究集中在其篆刻艺术与成就方面。本书旨在从文彭所处历史阶段的分析着手，分析明代中后期江南社会的政治经济形势，以及在此种态势下的文化艺术发展主要表现；在对文彭所处的时代大背景进行详细梳理的基础上，先从文彭所属的文氏家族展开讨论，结合其不同的人生阶段，结合史料展开，展示文彭生平的主要事迹，并对文彭的交游圈落与师承关系进行整理；最后是对文彭在绘画、篆刻、书法、诗文、鉴赏五方面艺术成就进行具体的分析，并探讨文彭取得诸多艺术成就背后的因素。（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