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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同治四年九月二十七日(1865-11-15)

叔平吾弟足下:

月之十一、十八两日折弁回,连接八月十二、廿三日所发家书,敬悉母亲大人福体安康,吾弟近祉凝吉,曷胜欣慰。兄近来身体顽健,公事亦均顺适,可勿悬念。湘省东西两防虽均吃紧,然尚不致有大患。粤东之贼现在连平一带窜踞。近日探报似又有东走消息。晃沅边界、黔省苗教各匪与西防诸军相持,亦不至深入蹂躏。惟驻守雪洞一军久为贼困。今援师虽往,尚未解围耳。李筱荃中丞性情阔大,办事和平,亦无新政。藩臬两司(中丞为之调停)现已和好。诸事皆商酌而行。饷糈虽缺,然冬令尚易支持。以各属钱粮于十月十一月中,均能解库也。

此间秋收合省统计,尚有七分,而米价顿长。细询之业贾者,云是下游荒歉,米多出境之故。省城大户向多藏谷,自上年收谷米进城之厘(每石约三十文),于是遂在城外粜卖,省中积谷顿少。兄到此后察知其弊,请于中丞停其厘税,出示招徕,方渐渐入城。然大户租谷进城,有寄栈挑脚之费,向来行之而不觉。今于上年在乡出粜,此费遂省,甚觉其便。于是今年虽免进城厘金,而惜小费者亦尚屯积乡间庄房,不愿挑运来城也。

此间天气立冬后方可服重棉。然日中时尚嫌热,较之都下相去悬殊。伯兄处想时有书至,未知近日彼处情形若何?仲侄针灸并施,不识有效否?均甚悬念。此布即颂近安不备。兄同爵顿首启(上钤“玉甫”朱文方印)。九月廿七日。

湘省人才所见者,以刘岘庄坤一为第一。岘庄议论通达,识见远大,虽由军功出身,然有静穆之致,绝无矜才使气恶习。曾沅圃中丞次之。沅圃虽谦和 抑,然气质稍浮,作事近于偏霸,且略有嗜好,似不如岘翁之恬静矣。杨厚庵制军又次之,厚庵究系武夫出身,中无谋略,且从前伊所统带者,均是水师,与陆路打仗情形迥然各别。故此次授以总督之任,又令其统师西征,伊却迟回审顾,恐不胜任。惟人尚朴实,知敬重文士,是其所长耳。若地方设施,则幕中须有贤才襄理,方可相辅而成。(近见其到甘后奏军务吏治民生一折,甚好。大约伯平手笔。然厚翁能即以之入奏,便是其好处,可敬也。)伊现延请钟伯平在幕,宜其到甘有此一番整顿也。

陈舫仙廉访,勇于任事,人亦结实,且真能打仗,亦为不易得之才。至文辅卿则在通侯处办理营务有年,其战功皆因人而成,并无实际。吾所最不解者,蒋子纯观察凝学何所见之不逮所闻也。子纯负重名,天下皆以为百战之士,及见其人,则相貌议论,固毫无过人处,且伊今年所带之勇,在襄樊哗溃,几如霆营之叛乱。幸襄阳道府筹饷追给,方始屯扎遣散。是伊亦不得谓之无过,乃伊见人毫无愧词,且尚矜伐自己战绩,似非真豪杰者流。明旨令其速即赴任,恐到彼,军务吏治,未必能有裨益也。

现在在籍带勇之陈俊臣士杰则办事结实,人尚可靠,今东防郴、桂,一切布置亦周密,且欲督勇出境,至仁化、乐昌之交,扼贼西窜之路,其志甚壮。至赵玉班则有名无实,今驻师郴州地方,贼氛甚近,尚在营中开筵做寿,在省城备办寿幛寿屏往者络绎,恐军士更无斗志矣。在衡州带团之杨耕云澍亦未见所长,仍是虚应故事。

至现在西路统领之周金台洪印总镇。此人年力正强,(家本富,故不爱财,是其好处。)打仗勇往。然亦是偏裨之材,非统领之将。且其所部各营,皆其旧友,名位等夷,其号令未必遵行,故边事亦少起色耳。其馀军营所保各员,文则道府,武则提镇者,不知凡几,欲求果真出色人才,绝未之见。至文人学士,大半为局务所羁,于是积学立品之士固少,即幕友教读,亦不多人。盖局中事简而薪水多,远过训蒙书启之安逸,故人皆趋之若鹜耳。现在东征一撤,不举火者,有五六百家也。

此地木犀尚好,然署中却无树,买盆中小株者二盆而已。菊花虽有,然种类不多,吾亦未曾买。兆廉访于重阳前送吾菊花二十盆,螃蟹二十只,有此便无须再买。螃蟹每个亦装砂盆,与广东相同,惟瘦而且小,真如壁蟢,味亦甚腥,吾亦不敢多吃。佛手、橘子,尚未变样。柿子亦相同。梨则粗而酸,不可吃。菜蔬中有白菜,然甚贵。有松树菌、鲜冬笋,味皆佳也。荤菜除猪肉外,鸡鸭均极瘦。鱼虾虽多,然食之皆无味,活而鲜者却甚少。

官场酒席燕菜、烧烤者,须二十三四千文,菜皆习见,无新鲜之品。烹庖亦远远不如京师。故闻何子贞赴人家饮,往往酒半,嫌其酒既不佳,菜又无下箸处,遂不终席而去。诚哉其有是也。盖此间之酒,并无真绍兴,皆本地所造,其陈者味亦不清冽。除此种外,复有苏酒、衡酒,味亦相同,惟更薄耳。略饮数杯,即觉头痛,盖其性皆上升也。酒席亦有极价廉者,如汤敏斋丈处喜事,鱼翅席每桌仅五千文,但菜皆寡薄不堪,然敏斋丈即以之请官酒也。

恽次翁本拟赴甘,以交秋后其病非但不见轻减,且更增剧,于是遂决计归家。今定于月之廿四日启行,余辈皆送赆仪,一概未受。次翁精明强干,事事要好,尚是讲求吏治之人。惟见小欲速,是其所病。倘病能痊愈,此才似尚可用也。

昨日两首县公送菊花二十盆,螃蟹百只,吾稍稍分送亲友。夜即留鹤皋在署,同子京持螯小酌。此次蟹略大,较之兆处所送者稍好,故尚可蒸而食之也。

湘省地方偏僻,过客素少,近日则亦甚多,大约江西、贵州之人居其大半。盖年来石襄臣、李玉阶、彭锡之为此间司道,故宦游斯土者,皆尚得意,于是其同乡之人,闻风而来,每月必有一二至者,至江浙之人则绝无也。日来杨茹香先棻以丁忧回籍,顺道张罗,吾送以赙敬二十四金。严缁生辰,其弟在贵州石阡府署任内殉难,(缁生本贵州中式举人,后改归浙江。)来接其太夫人,并移其弟灵柩回家,亦在此告帮盘费。吾送十二金,以此二人皆有年世谊也。否则或送八金六金而已。亦甚菲薄可笑也。

杨茹香丁忧过此,严缁生来接其太夫人,吾均略有馈送。近日又有本地绅士涂莘畬觉纲吏部进京,唐次江炳麟农部(小京官)入都。吾以涂则年谊重叠,送程仪十二金,唐则辛酉拔贡小京官,为先公门下士,吾以世谊送程仪八金而已,实不能再少也。

武陵杨性农兵部彝珍日前来省,此君著作日多,实为近来古文作手。吾拟请其作先公神道碑,已将行述、年谱送去,求其属稿。大约伊须回籍后,方能寄来,俟寄到时,再录寄都中。此君与伯兄壬辰同年,伯兄赴贵州学使任时,往访作竟夕谈,故伊颇拳拳,询伯兄近况甚切也。湘阴易海青中翰堂俊现在本邑掌教,亦来省垣。湘潭龚湘浦承钧编修,亦在此间。吾前日请三君共饭。大约此三人来省,皆为明年书院计也。

此间书院不多,向来修脯稍丰者,中丞主之,馀则司道均可各荐数处。至恽次翁为中丞,则悉改旧章,均由中丞定见。首府开单送呈,司道荐人,仅于首府呈单时面禀,不能专政也。省城城垣,本不甚高,且亦有颓坏处。近方逐渐修整,然高尚仍其旧。府学宫则今年八月方修理工竣,规模尚宏敞,尊经阁今更基址加高。阁上本有书板,年来稍残阙,近方将七经、《大学》衍义等数种修全,馀尚多阙板也。

贡院制度,迥不如吾江南,其号舍亦不及,围墙则更低矮,似难于防弊。近日因奏添房考二员,于是复添号舍千馀间,及房官住屋数层,现在尚未工竣,所费约需二万金,由各州县摊派捐输也。

学使吕九霞,性情疏懒,场规稍宽。今年考首府时,加意整顿,故舆论尚好。大抵九霞亦有烟霞之癖,精神稍欠耳。书院,省城本只岳麓、城南二处。岳麓,丁伊辅善庆掌教;城南,则何子贞掌教。应课人数,皆不多。岳麓仅有生监无童生,每课不及百人;城南则有童生,每课亦不及二百人。至新添之求忠书院,则掌教者系一老明经,丁姓,生童考者二百馀人而已。

【按】 “叔平吾弟足下:月之十一、十八两日折弁回,连接八月十二、廿三日所发家书……兄同爵顿首启(上钤“玉甫”朱文方印)。九月廿七日”两笺纸钤有“玉甫”朱文骑缝方印。“湘省人才所见者,以刘岘庄坤一为第一……则掌教者系一老明经,丁姓,生童考者二百馀人而已”三笺纸间钤有“玉甫”朱文骑缝方印。函中“伯兄”,即翁同书。

同治三年九月,翁同爵补授湖南盐法长宝道 ,十月二十七日起程 ,是年九、十月间翁同爵一直在京。次年二月,翁同爵抵达长沙 ,“十七日接印视事”;四月二十九日,翁同龢“吊杨茹香(先棻)丁外艰” 。闰五月二十一日,“交卸按察使篆,即日回本任,移居盐道署中” 。故此数纸写于同治四年。

同治四年八月初十日,翁同龢“得五兄七月十二日长沙书,折弁来”;八月二十日,“得五兄七月二十七长沙书,述湘中散勇滋事情形甚备”;八月二十三日,“发长沙书” ;此两处当是函中翁同爵所得翁同龢“八月十二、廿三日所发家书”。

藩臬两司,指湖南布政使石襄臣(或云石方伯)、按察使兆琛(或云兆廉访)。“石方伯虽孤介,然照应同乡不遗馀力,故属吏亦有议其不公者。兆廉访世故太深,署藩篆时,稍有徇私处,颇不满众望” ,二人颇有不合。中丞指时任湖南巡抚李瀚章(筱荃,或筱泉)。

等夷,同等,同辈;或指同等的人。 Bedfjtp9QFG5BQjuRec89xq3D6xVoEUYI50TDcAmXX7SaBAs0dS+JPG1YdefpA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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