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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同治四年七月二十七日(1865-9-16)

湖南之患不在外侮,而在内忧,现在东西两防虽亟,然东面江粤之交,皆有重兵扼守,本省有万五六千人出境堵御,未必能阑入,西边则黔楚错壤地方,时时有苗教各匪出没滋扰,然其志在掳掠,不敢远离巢穴,故亦无深入之虞。所可虑者,各处撤回之勇,湘省总计约有二三十万人,(湘省皆父子兄弟,时时可以更换,故一勇而充当者,实有数人。)

此辈皆游手好闲之徒,本无恒业,其在军中,则取其无身家之念,故能打仗勇往。今散而归农,则本非农,又奚归,其得有保举爱惜羽毛者,(船户捕快皆保至红顶花翎,故湘乡一县,红顶者有二三百人),百人中仅有数人,其馀皆沾染营中习气,嫖赌吃着,视为当然,即杀人放火,亦了不为异。(现在勇即杀勇,五月中有一总兵,为曾经当勇之船户所杀)。于是回家后,其挟有子女玉帛者,(每人有数千金及少妇四五人。)居然赁房屋,置田产(上年此间妇女衣服极贱,田价则骤贵),为富家郎,其稍有积蓄者,尚安分不敢多事,至赤手而归者,则欺压乡里,讹诈闾阎。其甚者,则百十为群,沿河抢掠杀伤事主。(皆乘船掳妇女,劫客货。)

自上年至今,各处所报抢劫之案(亦有逆伦重案),层见迭出,间有获案者,(有为首系花翎守备而通案七八人,皆有官职者,近日又拿获一花翎游击偷窃同居衣服首饰,强占民家妇女之案,中丞已请王命,即日正法矣。)则无一非散勇也。目下情形已经如此,倘再过一二年后,其稍有所蓄者亦花费无存,则此十馀万(长宝衡永之人居多)不事耕作之众,能安然无事乎?吾在臬司任内,虽曾通饬各属力行保甲,严缉匪类,然此亦皮毛之治,尚非清源正本之策,杞人之忧,正不能免也。

赵玉班焕联所带之和字营勇七千人,月需饷银及军装等共五万馀金,养之者已数年。其实此勇皆未经战阵无赖游民,徒然虚糜帑项而已,(综计数年来,已费至三四百万。)今年霆勇叛窜,事起仓卒,省中无勇可调,于是令和字营赴界防堵,中丞亦明知其不能办贼也。(中丞到时,本拟撤其勇,嗣叛卒事起不果。)而玉班畏葸不敢往,以病请假,令一张副将玉贵统之而行,贼窜攸县、安仁、兴宁等邑,和字营处处尾追(惟陈士杰之广武军、刘德谦之威信军,曾经接仗),从未进剿一仗,却时时虚报获胜,其奸淫掳掠,反甚于贼,凡民间之木器粮食(水缸、大柜、马桶、石磨无不载归)皆由水路运归,其船只络绎于道,故此数邑人恨之入骨,外间颇有訾议之者。

迨至闰五月中,闽贼窜粤,东防颇亟,中丞催促再三,玉班方不得已启程,今营于桂阳州边界防堵,然贼果西来,恐此军未能得力,盖一则骄养已久,耽于逸乐,一则半皆哥老会中人,与贼同教,即接仗亦未必死斗也。陈廉访士杰所带广武军五千人,有一半曾经战阵,似尚可用,刘太守德谦所带之威信军二千人,王镇军(永章)所带之章字营二千人,营规皆齐整,勇亦几经血战,为最可靠,今皆营于郴桂边界,故东防之卒,总计有万六七千也。玉班事外间颇传言为谭文卿所劾,未知确否?切勿向外人道及。

前寄来之《秋审比较册》《刑案汇览》等书,(惟《汇览》稍沾潮,馀皆无恙。)及月白洋绉、缙绅、潮烟等物,均一一收到,各处回信,亦收到无遗失。龚湘圃月初方过省,未登岸,吾家家书,已遣人送来,云风甚利,即日归湘潭,俟秋凉再来省也。吕慎伯(尧仙中丞之子)懋恒自天津坐轮船到上海,复从上海坐轮船至汉口,故于闰五月二十日出都,六月廿六日已抵湘中,其行甚速也。

汤敏斋世叔寓居,与盐道署相近,时相往还。其长君伯述即文昌保定于八月朔日完姻。其实伯述身裁瘦小(今年十六岁),高不及四尺,言语尚作童子音,似尚未发身,娶亲嫌略早,而世婶(吾到此曾见过一次)以自己多病,必须早令长媳入门,故尔赶办,其亲家周荔香太守名玉衡,浙江人,顺天癸卯举人,前署辰州守,今在省候补也。

伯述喜事,吾拟送袍袿料、皮帽沿、京靴、荷包、喜联、喜烛等类,尚未致送也。敏斋世叔前从胡恕堂言,在长沙以七千金置买田七顷,庄房一所,每年可收租谷七百石,以现在谷价计之,可售钱千串,寓中用度,每年须添钱二三百串而已,故尚可敷衍也。

曾九先生坚辞晋抚,已具折驰奏。此君身上疮犹未愈,(人甚谦和,无矜伐意,且好作大字,下笔亦洋洋洒洒,颇不俗。)闰五月中,满身溃烂,行动需人抱持。近虽稍好,然从金陵归,坐拥百万之富(闻其宅第逾制,近稍裁改),居第与王侯埒,在家安享,胜于开府多矣。故决不应命也。

何子贞上年冬间即往金陵,今春从苏杭豫章返棹,至闰五月中方归,仍掌城南书院教。归后,曾晤见两三次,其落拓依然。晤见时,屡屡言及伯兄暨吾弟,云药房之渊博,叔平之好学,皆所仅见也。恽次山现仍寓居省城,虽奉杨营差遣之命,然却未必能往,盖其病非但未见轻减,且又增剧。日前并闻其复发吐红,不能见客,近方少愈。盖此君本热中,且年来于地方公事,纤屑必亲,故心力亦真耗尽,一时未易复元。近日有人言其将作归计者,未知确否?近日往见过,仍有西行之意,惟现在病不能愈,故未克就道耳。

湖南绅士,若黄兰坡、郭意诚(以二人比较,则郭又胜于黄),外间虽人言藉藉,然吾到此半年,细察之,尚是能办事爱声名之人。惟霸气未除,故怨者颇多耳。其实尚无劣迹也。现在此两人皆辞局务不管,欲再觅贤士大夫,则更不易得,(若何子贞辈,则仙乎仙乎,断断不能以俗事强之也。)若李石梧中丞之子仲云概、绂堂桓人品均好,然皆不愿与闻外事;其愿与者,若劳星阶之子仪钦文 辈,皆卑鄙糊涂,不及黄、郭二君远矣,黄兰坡之子绶瑜,名声亦甚坏,非乃翁比。

中丞处现请李次青元度襄办折奏,仑仙之胞弟篪仙,亦在其幕中。篪仙因有亲谊,到此后曾往返见过,吾以伊现在大宪幕府,不便多见,故彼此亦落落也。吴仲起,吾委其平江提案,途中被劫去三人。中丞颇不以为然,记过停委。吴年伯母近体却甚健也。

吾到任已两月,而各属到任礼(长、宝共十七处,有一二处本不送。)尚有五处未送,则将来节寿,未必能全,已可概见。吾却不屑以此向人饶舌,惟有自己诸事节省,则无过不去之理,惟署臬篆五月,举债至一千五六百金(星农处即千金),逐渐清还,颇不易易,只好徐以俟之也。

陆子受(此君中丞稍嫌之,近日不甚得意,大有赴黔之信,盖伊本拜张石翁为师者也。)寄张姓之五十金,吾此间已经付去。此项即作吾寄京之款,可归公帐支用。至张东墅之银,已言明在京寓交付,其戚陆姓亦已有书来此,东墅须进京引见,而川赀张罗不出,故尔迟迟。此君本非干事才,且近又有烟霞之癖(其新娶一妾,本杭州妓女),更加疏懒矣。

侯寄舫当军需局提调,每月支薪水六十千文,仅敷日用。近日忽生一发背,颇病剧。昨日曾亲往看视,见其形容虽不至十分憔悴,然气弱面黄,亦殊委顿。盖伊今年已六十有三,气体虽好,终觉年纪已大,经此痛苦,究非壮年之可比耳。

中丞内精明而外浑厚,遇事能持大体,绝无偏见,用人亦无私曲。石方伯(本中丞年伯)虽孤介,然照应同乡不遗馀力,故属吏亦有议其不公者。兆廉访世故太深,署藩篆时,稍有徇私处,颇不满众望。中丞待两司皆好,(中丞待吾亦甚好,背后有褒无贬。)惟石与兆二人,却意同稍有异同,吾遇事为之排解也。

……

彭锡之已开缺,以道员候补,长沙府以常德府孙春皋翘泽调署。此君虽屡得保举,然办事不甚了了,方伯极力推挽,故尔如此。其实首府仰承俯注,为各属表率,恐非其任,惟系方伯同乡相好,中丞亦委曲从事耳。常德委童研云署理,研云才本不长,且好杯中物,故上年署永州府,办所属永明县闹粮一案,极不允当,常德现在无事,尚可敷衍。若其本任宝庆,则断断不相宜也。

吕燮堂(世田)卸首府后,尚闲住。此人结实干练,为不易得之才。惟稍近苛刻,架子甚大,故人不甚喜之。杨海琴翰诗酒风流,上年张东墅等之花案,伊其时亦在省,曾经同局数次,侥幸获免。辰、沅现当多事之秋,地方须极力整顿,此君在彼,恐无所设施耳。

邵朴山绶名在宝庆,可谓人地相宜。盖朴山办事虽稍刻,为政用猛,操守亦未必能洁清,然于宝庆地方情形极熟悉,拿获教匪,无不尽法惩治,故人人皆知畏法,否则盗风日长,甚至有谋叛之案,其民实犷悍难治,非用严法以绳之,不能安堵也。

淮盐设局督销,涓滴皆归公,故虽邻私充斥,然自上年八月以来,局中筹发金陵撤勇之饷,已将及六十万,在事者不可谓筹之不力矣。他处恐未必能如此间之一无虚耗也。

【按】 此通前六纸右下角分别标有“一”、“二”、“三”、“四”、“五”、“八”,其中当是佚去“六”、“七”,笺纸之间骑缝钤有“清慎勤”朱文长方印。函中云“屡屡言及伯兄暨吾弟”,知此函当是写给翁同龢家书。

同治四年闰五月二十一日,翁同爵交卸按察使篆,回盐道本任 ;另据函中“闰五月二十日出都”、“至闰五月中方归”、“吾到任已两月”、“……定于八月朔日完姻”等语,知此函写于同治四年七月下旬,是年闰五月。

同治四年六月十七日,曾国荃授山西巡抚;八月十二日,曾国荃因病“赏假六个月在籍调理” 。同治四年八月二十日,翁同龢“得五兄七月廿七日长沙书,述湘中散勇滋事情形甚备” ,与此函内容正相符合,因推知此函写于同治四年七月二十七日。

据此函知,同治四年八月初一日,翁同龢岳父汤修(字敏斋)长子汤伯述完婚。 ShbQQhoPZCrUBNheFbW50En7BVcBfQNHPyXrxRXLYZPRBZBh7qvxyoW+O5n+iK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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