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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那天起,静芬突然觉得宫里有些不安静——从前光绪和珍妃议论得再晚,起更时总是要遮灯的,然而这两日,从不落黑纱,灯火通明到天亮。

这预示不了什么。但是,静芬的怪梦突然回来了。

她一身冷汗地惊醒过来,匆匆去颐和园向慈禧报告“异状”。

慈禧歪在榻上,半点也不上心的样子,笑道:“静芬,原来你也会拈酸吃醋的——我还当你是块木头呢!”

静芬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愣了,问道:“亲爸爸这话从何说起?”

慈禧道:“皇帝没日没夜就和珍妃腻在一起,你心里当然不好受了——你和皇帝两样的脾性,两样的爱好,就连孝敬我老太婆,也是你比皇帝勤快得多,真心得多。”

静芬听不出话里有话,接不上茬儿。

慈禧笑着叫李莲英把自己扶了起来,踱到静芬身边,在茶几旁坐下了,挨着静芬道:“其实,皇帝有不少正经喜欢的事,读书啦,画画啦,骑马啦……要不是这个珍姐儿整天撺掇着皇帝瞎折腾,你和皇帝一起,多好!”

静芬讷讷道:“奴才……奴才不明白亲爸爸的意思。”

慈禧呵呵笑了两声,从茶几两一边伸手拍拍静芬,道:“我是说,皇帝挺喜欢下棋的。说不准这两天他都和珍妃通夜下棋呢——你会下棋么?”

静芬摇摇头:“奴才眼笨手拙,不会下。”

慈禧道:“不会就学起来!”说着,招呼李莲英取了象棋来,布好棋局,命站班的小太监陪下,静芬观战。

静芬瞧那棋盘,纵横交错,棋子一忽而横走,一忽而竖走,一忽而斜走,或单步或数步,每子不一,复杂万分。她连观了数局,慈禧连胜了数局,也瞧不出个端倪。

她正在心里盘算此局结束就回紫禁城去,忽听外面有人报道:“荣大人求见。”慈禧面上懒洋洋的闲暇表情也跟着突然一变,道:“叫他进来!”话音落下时,已有个瘦子一跤跌了进来——火急火燎的——给慈禧叩头请安。

“奴才容禄,给老佛爷请安,有密件呈递!”

他手里一方明黄色的帕子,点点朱红,想来是御笔了。静芬遥遥看着,猜测,然猜不到。

李莲英将帕子呈给了慈禧。慈禧瞧了两眼,冷笑:“厉害啊,戏看多了,会学人家‘衣带诏’了!”

容禄道:“老佛爷这比喻不当。衣带诏是要杀奸臣,老佛爷所做是一切,乃是为了祖宗的基业,万岁爷这是糊涂啊!”

“祖宗基业。”慈禧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句,旋即回复了平静的面色,道:“你少来给我戴高帽子——我来问你,皇帝这上面叫谭嗣同找袁世凯,密令袁世凯率军包围颐和园,置我于死地,你是抓了谭嗣同,还是抓了袁世凯?”

这席话出口,静芬吓得差点儿没瘫在椅子上——光绪要杀慈禧?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

容禄答道:“奴才没用。不是奴才抓了人,是袁世凯对老佛爷您忠心耿耿,拿到皇上的密诏就假装遵旨回天津调兵。但是他一回天津就来见奴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奴才便和他带了兵回京来,听候老佛爷的差遣。”

慈禧闻言,道:“哦?袁世凯也来了?”

容禄道:“正是。他在外面候着,老佛爷可要见他?”

慈禧低头在棋盘上移动了一步,道:“不见。曹操给董卓送宝刀,他又安的什么好心?”

容禄被堵了,跪着不知道接什么话。

慈禧慢条斯理地下着棋,开口道:“其实你也是——那阅兵的事,你是怎么就走漏了风声?弄得那些新党都知道了!”

容禄下巴掉到了胸口上,道:“这怎么可能!”

慈禧道:“我还冤你?小李子,给他看!”

李莲英应了,取过一个匣子来,内有三五本折子,容禄草草翻翻,面色立刻变得煞白,两腮突出,眉宇之间青筋暴露,颤声道:“可恶!可恶!”

慈禧道:“还不知道是谁可恶!筹划了这么久,居然就走漏了风声。这里八个新党,本本参你谋反,只差没把我的名字也写上去。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皇帝?”

静芬不知道他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折子她是看不见的,阅兵的事,她只是模糊的有个印象,怎么就和谋反扯在了一起?

容禄抖嗦嗦道:“这件事情,是奴才失职。奴才一定彻查。”

“等你彻查!”慈禧厉声道,“要不是我在那边人多眼线多,你以为你还有命和袁世凯见面?这折子当初要是落到皇帝手里——恐怕连我都早成了皇帝的阶下囚了!”

容禄不敢说话了。

慈禧却更加疾言厉色,喝道:“兵都带来了,还死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去把养心殿、景仁宫都围了?”

这道“懿旨”发出,瘫软的静芬刹那僵直——带兵围养心殿、景仁宫?这是要抓皇上?这是要造反?

她余光瞥了瞥慈禧——慈禧晚年有面瘫的毛病,发作起来,就是冷冷的没表情,可怕至极。

容禄“喳”了一声,连滚带爬出去了。满屋子都死寂得如同慈禧的脸。

慈禧道:“下棋,继续把这局下了!”

那陪棋的小太监不敢怠慢,强挤着笑容,落子道:“奴才杀老祖宗的这只马……”

话音未落,慈禧一个耳光打了过去,直把他扇得摔到了地上。“我杀你一家子!”她怒喝道,“来人!来人!快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小太监吓得连求饶都不会了。静芬则是吓得连害怕也忘记了,道:“亲爸爸,你真要把皇上……”

“我非要!”慈禧伸手将棋盘一推,一字一字道,“下棋也没什么好学的。这玩意儿,谁厉害谁就赢!”

棋是没得下了。

静芬战战兢兢跟着慈禧回到紫禁城的时候,胜负已有了分晓。

慈禧径直来到景仁宫训话,吩咐停了珍妃月例的首饰衣服,省得她“成天打扮得花里胡哨,把皇帝迷得颠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珍妃很识得好歹,一句也没辩驳,就跪下谢恩了。

光绪从外面的一片吵嚷声中进来,登登登,大步走到了慈禧的面前,礼也不行,颤声道:“皇爸爸究竟要做什么?”

珍妃连忙拽拽他的衣角,可是他不理会,瞪着慈禧。

慈禧冷笑道:“做什么?这话该问皇帝才是。毛才长齐了,就想飞了。也不看看自己压得住压不住。连你的奴才都比你清楚!”

光绪早知事不济,只不过做困兽之斗,却被慈禧如此羞辱,此时两眼发直,牙齿咯咯直打架,腰板也挺不住了,腿一软,跪了下来。

静芬看得很是不忍,壮着胆子低声道:“亲爸爸息怒,有话慢慢说……”

慈禧道:“慢慢说。他们正是盼着我死了,他们好慢慢说哩!可惜我就是硬朗,就是不叫他们称心!”

静芬吓得扑通跪倒,道:“亲爸爸这是什么话……皇上和珍妃……”

还不等她说完,慈禧已经厉声打断了:“你跪什么?起来!这后宫是你管的,如今珍妃不孝,狐媚惑主,皇帝到这会儿还不醒悟,你去给我掌珍妃的嘴!”

打珍妃?静芬僵着。可是李莲英和张兰德已经一边一个逼上来了,张兰德把主子一扶,就往珍妃身边引,幸灾乐祸之情溢于言表。

静芬觉得自己的手有千钧重,抬也抬不起来,眼泪一个劲儿往眼眶里涌,偏偏地上的珍妃向她抬起了一张镇定决绝的脸:

“是奴才错了,请皇后娘娘责罚,望老佛爷和皇后娘娘千万别动气,别伤了身子。”

静芬的胳膊一发提不起来了。而珍妃恳切地望着她,忽然甩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接着又打了一个,劈里啪啦的,嘴角很快就裂开了,淌下血来。

慈禧在上面冷冷地看着。静芬觉得那两道目光直穿过自己的脊背。她别无选择,实在是别无选择,一咬牙,扬起了胳膊,狠狠给了珍妃一记耳刮子,并厉声骂道:“不孝的奴才,谁让你自己打了,老佛爷是差遣我呢!你眼里还有老佛爷么!眼里还皇上么!还有我这个皇后么!”

珍妃的脑袋歪到一边去,没有力气回答。静芬的手掌也火辣辣地疼,打不了第二下。

光绪在一边,眼泪滚滚而落,“咚”地给慈禧叩下头去:“皇爸爸——皇爸爸息怒!是儿臣错了!是儿臣错了!请皇爸爸饶了珍妃,饶了儿臣吧!”

他这几句话说得,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都没有了。景仁宫的太监宫女也看不下去,纷纷别过脸。

慈禧等的,就是皇帝的这封降表,清了清嗓子,道:“傻孩子,你总算明白过来了——今儿要是没了我,明儿也就没了你——起来吧,跟我上西苑去!”

静芬听她的语气突然缓和了,心里才稍稍放松了些,赶忙躬身去扶光绪。

光绪仿佛游魂一般地立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跟着慈禧出门。

静芬陪了两步。慈禧道:“皇后,你就不用过来了。把珍妃给我押到景祺阁去。”

静芬道:“喳——”可是待慈禧和光绪的轿子都去得远了,她才惊得一个踉跄摔在珍妃身边——景祺阁,这不是打入冷宫了么? iqYW0m37GKUaruki80as/yO8yG4iwU4Im9vFs9CiSCHxea9kAE1ZVbE781T57OJ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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