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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走向深渊

赵三妹实在是经不住三千元的诱惑,她思虑再三,终于在一天晚上,一路寻到了芳芳美容院。芳芳美容院座落在一条并不知名的小马路上,名叫纯正路,此时正是晚上八点钟,一些小超市和小饭馆还没有打烊,芳芳美容院灯火通明,中间是一间不大不小的迎客厅,两扇大玻璃门,左门上写着按摩保健,右门上写着美容美发,厅里站着两位迎宾小姐,右边房子开着一面大玻璃窗,透过玻璃能看到高背理发座椅、烫发蒸发机,男男女女的理发师们,有的在给客人剪发,有的在给客人烫发,有的在给客人干洗头发,男理发师们穿着统一的白色短袖服装,女理发师都穿着粉色衣裙。她看见左边房子的窗子都用什么装饰材料封闭着,透过迎客厅的玻璃门,可以看见左边房子开着一道玻璃门,玻璃门上写着按摩保健的字样,里面闪出暗弱的红色灯光。

经过一番踏勘,赵三妹终于决定来芳芳美容美发院工作,她想,事不宜迟,明天就向家政公司辞工,正好是一个月,开一个月工资走人。眼下,自己必须和乔老板见个面,她推门进了美容院,在后面的经理室,她见到了乔芳。

乔老板一张俏丽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欢迎三妹加盟我们的美容院!

就在这个夏日的夜晚,赵三妹匆忙而草率地做出了决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多么凶险的人生之路,她正在一步一步走向自我毁灭的深渊。

赵三妹正式上工后才知道,美容美发院算上自己一共有六个女孩子,早上八点开门营业,晚上十点下班,管吃管住,她们六个人一起住在美容院后面居民楼中的一个偏单元里。第一个月下来,扣除吃住花销及各类保险金,赵三妹开了二千五百元工资,她高兴地给父母打了电话,告知了工作变动情况。乔芳这个人没什么架子,平时和这些小姐妹们无话不谈,谁有个头疼脑热发烧什么的,她亲自开着自己大众波罗牌小轿车,带着小姐妹去医院看病,自己掏钱买营养品。有时她还会拿来一些旧衣裙送给小姐妹们,没上过几次身,都是高档名牌服装,小姐妹们自然是万分感激。她曾经送给赵三妹一条大红的吊带裙,她说自己老了,穿不了这样鲜艳的衣服了。赵三妹庆幸自己遇上了好人,所以工作格外卖力。

又过了一个月,乔芳找赵三妹谈话:

三妹啊,按摩保健那边告急,正缺人手,不知道你想不想去?你不是早就想学点技术,多挣些钱吗?

赵三妹没多想什么,她现在非常信任这位乔姨,不管怎么说,乔姨对自己有知遇之恩,她立刻爽快地答应下来,再说,她心中早就期盼着实现那月收入六千元的目标。这年头谁跟钱有仇啊,钱当然是多多益善,有了钱就可以买名牌时装,可以买高档化妆品,可以买最新款式的手机,买笔记本电脑,再说,家里两个哥哥在外拼死拼活,每个月也不过挣三四千元,他们娶妻盖房,还缺着大把的钱呢。

美容保健这边,共有十来个女孩子,年龄大都在十八九二十来岁,统一着粉色吊带裙。赵三妹第一次穿这样短的裙子,上面裸露着整个肩膀和大半个胸脯,下面短到不能再短,不经意间便会春光乍泄,她不禁耳热心跳起来,这样的裙子能穿吗?再看看那些小姐妹们并不在意什么长短,自己便不以为意了。

赵三妹非常用心地向姐妹们学技术,足底按摩,先要给客人用中药水泡脚,你必须懂得脚底的各种穴位,什么涌泉穴啊,还有什么什么穴位,一边按摩,一边要和客人交流,你要通过足底穴位看出客人有什么常见病,要和客人聊出做足疗的必要性,还要为客人斟茶倒水点烟,总之,既要有过硬的技术,还要懂得交流应酬,哄得客人高兴了,他们下次还要来这里消费。全身保健无非是泰式啊、日式啊、中式西式啊,还有推油、踩背什么的,都是很费力气的工作。

赵三妹一边用心学习,一边默默观察,她发现初学者一般都是在三人间或四人间给客人做按摩保健,而那些技术纯熟的姐妹们,每次都到里面的豪华雅间,楼道里隔着一道二道门,门口站着两名身材魁梧的男服务员。三人间四人间的按摩保健收费,每位客人一般是一二百元,而雅间的客人一般收费都在五百元以上。

赵三妹晚上休息也换了住处,搬到另一个三室一厅的大单元里,和这边十多个姑娘住在一起。

有一次,她私下里问一个经常在雅间做保健的小姐妹,名叫范小红,今年二十岁,河南安阳人。

小红姐,你们的月收入有多少?

少时六千多,多时一万!范小红用左手夹着一只纤细的摩尔烟,指甲上涂着紫红的指甲油,她不断地喷云吐雾,姿态相当优雅。

赵三妹不禁咋舌,简直是天文数字啊!她用羡慕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范小红,范小红沾着长长的眼睫毛,染了蓝色的眼影,红宝石耳坠,长而白皙的颈子上戴着一条钻石白金项链,左手腕上戴着一个和田玉镯子,真是珠光宝气。她的那个白色背包少说也得值两千元,她的那些口红、这霜那液什么的都是高档货。

这有什么,你要想挣也能挣!范小红吐了一个烟圈说。

我不行,还没啥技术呢。

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是女人都会!范小红说完,一屋子的姐妹都哈哈大笑起来。

赵三妹终于明白了,原来范小红这些人都在做那种事,她过去听到的种种传闻原来却是活生生的现实,她在心中暗自对乔芳大打了折扣。当初,你不是信誓旦旦地对我说,你这里很干净吗?虚伪,太虚伪了!她终于明白了乔芳之所以拉自己来的真正用意,她是在一步步实施着罪恶的计划,让我赵三妹慢慢上钩!我说什么也不会迈出这一步,在这里只干我应该干的,三千元已经相当不错了,那种脏钱,挣十万我都不稀罕!

尽管赵三妹内心非常坚决,但是却挡不住周围姐妹们,一个个都由初学者变成了技术成熟者,她们为了金钱,都不顾廉耻地急急忙忙地迈进了二道门的雅间,不少姐妹还是处女之身,她们宝贵的第一次都给了那些有钱的色情狂,那些色情狂开出了诱人的价钱,姐妹们忍着剧痛掘得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她们什么都扔掉了,唯独捡起了诱人的金钱,她们都相信金钱的力量,偏偏不相信那些道德啊、贞操啊、面子啊、信念啊……她们相信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只要挣来钱就是本事,只要有了钱,你就可以摇身一变,跻身在富人行列,锦衣玉食,华屋美眷,那时候,谁也不问英雄出处,相反,如果你只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反而被世人百般讥笑。

赵三妹内心中的那点坚忍,被周围的一切动摇着,那片坚固的堡垒一点一点被瓦解着。姐妹们在她的耳边不断地吹风,她们拿着大把的金钱向她炫耀着,穿上新买的时装向她展示着。

有一次,范小红偷偷地问赵三妹是不是处女。赵三妹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范小红现出了一脸惊讶的神态,三妹啊三妹,我一直以为你想给自己卖个好价钱,要么就是害怕第一次,所以总是犹豫。我的天呀,原来你的堡垒早被人攻破了!那你还犹豫什么,你看你这身条,看你这皮肤,看你这水汪汪的大眼睛,放着这么好的条件在那浪费着,你怎么还不觉悟呀,那些处女姐妹们,人家都觉悟了,你怎么还这么榆木脑袋不开窍啊,你瞎耽误了多少功夫,少挣多少钱!现在这个世界,有钱就是大爷,没钱就是孙子。哎呀三妹,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傻呀,真是傻到家了。范小红说着不停地摇头,那神态,仿佛赵三妹已经不可救药!

范小红的话,如果放在前些天说,赵三妹一定觉得刺耳无比,她甚至可能会和范小红翻脸吵架,可是,她如今听着那些话竟然有些受听,感觉不无道理,她禁不住也为自己惋惜起来,赵三妹的那颗僵硬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松动了。

三妹,我跟你说……小红说着,急忙抽了一口摩尔,烟雾从她那性感的嘴唇里喷出来。咱这样的女孩子要学历没学历,又身无特长,在大城市里能干什么?你干清洁能挣多少钱?成天累死累活,还得受气遭城市人的白眼。你想想,咱要挣大钱靠什么,只能靠咱漂亮的身子,这是咱能够唯一依靠的本钱啊。可是咱靠身子挣钱能维持多长时间,你算算能有几年时间?一过二十五岁,在这一行里你就没什么吸引力了,再也挣不着大钱了,不抓紧时间行吗?话又说回来,谁他妈愿意卖呀,谁愿意让那么多臭男人蹂躏啊,咬牙坚持几年,挣了大钱,有了本钱,自己去开公司开商店,继续挣大钱。乔芳乔姨还不是走的这条路子?你看看人家现在活得多幸福,多体面,车子房子,自己的公司,大把的票子,嫁了个男人还有权有势。所以,我说三妹,你该醒醒啦!

小红的苦口婆心,真的让赵三妹“觉悟”了,她终于迟迟疑疑地迈进了让她既害怕又紧张的二道门,她想,反正自己本来洁净的身体已经被周明那个混蛋玷污了,她的心中早已没有了少女们那道固有的防线,她把羞耻也远远地抛诸脑后了。赵三妹并不知道,二道门后面的世界,只有进去的门,没有回头的路。

两年后,人们并不知道像范小红赵三妹这样许许多多的女孩子,到底为乔芳挣了多少肮脏的金钱,反正她野心勃勃地开疆扩土,在金州市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开了一家大型夜总会,范小红赵三妹们又成了芳芳夜总会的台柱子,乔芳一如既往,还像从前一样和她们有说有笑,关心体贴,不停地施以小恩小惠。不过,范小红赵三妹们还没有挣够属于她们自己的财富,还没有过上她们一直希冀的幸福生活,她们仍然像牛一样地为乔芳卖命。

赵三妹每天在夜总会里,周旋在那些有钱的臭男人身边,陪着他们唱歌跳舞喝酒抽烟,被看中了还要出台陪着他们过夜,遭受无尽无休的折磨和蹂躏。就这样,时光飞逝,转眼过了三年,赵三妹拥有了四十多万元的积蓄!四十多万元凝结着赵三妹多少辛酸多少眼泪多少屈辱啊!赵三妹越来越厌倦了这种肮脏不堪的生活,二十三岁的她萌生了抽身而退的想法,她想自己去创业,打算到中心商业区租一间门脸出售高档时装。

然而,人生意愿和人的命运不是一码事,命运之神会经常出来捣乱,从而让你的人生变得变幻莫测。

最近,夜总会组织全体工作人员到医院检查身体,谁也没有想到,医院竟然在赵三妹的血液中检查出了爱滋病病毒,这无异于晴空响了一个炸雷,赵三妹天塌下来一样哭得死去活来。

一直以来,赵三妹与客人做爱一直加着小心,如果客人不戴避孕套,她决不答应。但是就是仅有的一次却出了意外,那天,赵三妹被一个广东客人足足灌了两瓶红酒,比平日超出了一倍的量,因为广东客人拿出了一万元,如果赵三妹当场喝下两瓶红酒,一万元全归赵三妹,为了那一万元,赵三妹在半小时内把两瓶红酒都灌进了肚子,当时还算清醒。广东客人提出请她出台,且出手十分大方,又答应付她一万元,她欣然应允。可是没想到,两人一进美家快捷酒店的房间,赵三妹就感觉天旋地转,一下跌在床上,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天赵三妹醒来时,她看见广东客人还在酣然大睡,而自己被弄得肮脏不堪,便去洗手间洗了澡,广东客人付了一万元。赵三妹颇有些歉意地说道:

真是抱歉!昨天我喝多了,没有好好伺候您!

广东客人说了一口鸟语普通话,赵小姐不要客气啦,酒醉的赵小姐一样的风情万种呀,别有一番趣味啦,我很满足啦。广东客人一脸得坏笑。

我和客人做爱,客人必须戴避孕套的!赵三妹的言外之意,这一宿不知让你玩了几次,而且不戴避孕套,你理所当然应该付一万元,我可没占你什么便宜。

赵小姐完全放心啦,我没有任何疾病的,什么爱滋啊,淋病啊,我都没有啊,我很干净的啦!

赵三妹竟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为了两万元,她把自己彻底葬送了。

赵三妹万念俱灰,过去用屈辱换来的大把金钱,再也无福消受了,未来美好的一切转眼化作了泡影。她像疯了一样在金州市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也不知道游荡了多长时间,游荡了多少地方,她晕头转向,竟然糊里糊涂地来到了海滨,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她的心胸非但没有豁达起来,反而更让她伤心落泪,这样壮观的景色,自己再也没有多少时间好去欣赏了,她内心激烈地斗争着,越发想不开,为什么老天这样不公平?我经历了千辛万苦,经受了无数的屈辱,我理所当然地应该得到幸福,可是却被你无情地剥夺了…… Qp7YFlLxF8BogUyaxZjO4CqmxVNNhufrJbYf/2FweaYxRhEfEDPzml+zaRbAGLe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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